塵陸787年7月初祁州安陽鎮(zhèn)
清歡居的破舊木門已被早已離去的老者關上,院內,李暮寒的身形顫抖不止,頭發(fā)凌亂,眼里充盈著血絲。
“咚”“咚”
終是難以堅持,踉蹌后退幾步,氣息震蕩。把劍插入門檻邊,倚靠著身子,終于,有了機會,打量起了周邊。
略有些許掉漆的木制桌椅,墻上掛著的凌亂的書法‘天有道,欲得必失’,以及毫無美感可言的山河湖泊水墨。和眼前浮在空中的靈器“攝魂”起了鮮明對比。
“這副畫,竟是一片小世界,這等奇妙之事,連師尊也從未提起?!?p> “畫卷里靈力之充沛,實在難以想象??上Р荒荛L久待于此小世界之中。”酸漲的手臂按摩著難以忍受的頭痛欲裂。李暮寒苦笑。
“受此大禮,得好好謝謝那位老者?!甭阶叱鲈洪T,轉身將木門輕掩,卻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昏厥,連腳步,都顯得虛浮。
“算了,還是先調理身體要緊?!边@樣想著,李暮寒就近找了家貌似不錯的客棧住下。
北嶼云州云深閣
時間總是不知不覺的過去,此時,月亮已經(jīng)高懸。
月光皎潔而又無私的灑落,將諾大的云深閣,映襯的好似人間仙境。
無人問津的一個算不得狹小庭院里,陌桑正獨自憑欄眺望遠方,眼神空洞。
“陌桑小姐覺得,皓月這個名字如何?”曲云早已習慣了陌桑憂愁的模樣。
“挺好的,以此命名這里,倒也不錯,不過云姨你不覺得,取這么詩情畫意的名字,那些家伙豈不是又多了個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嗎?”
“您可是云深閣的四小姐,他們,又怎么敢?”
陌桑只是一聲嘆息,笑著搖頭不語。
“他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陌桑在心里暗道。
云州安陽鎮(zhèn)
(離開清歡居后,李暮寒好生歇息了兩日)
“安陽鎮(zhèn)的清晨,較之劍谷,未免太吵鬧了些。”
一大早便起床打坐,卻又迫于周遭環(huán)境而不得不停下。李暮寒無奈的發(fā)了句牢騷。
走出房子,殷勤的店家已準備了飯菜,客棧的酒食雖是多種多樣,不過在李暮寒嘗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并沒有劍谷的可口。
飯后,便急忙向清歡居走去
街邊
“玄鐵重劍,七十文一柄”
“賣畫了,賣畫了哎,山水田園,花草走獸,應有盡有,瞧一瞧看一看嘞”
“剛出爐的包子,熱騰騰的肉包子?!?p> ……
……
“那副畫卷內不止靈力豐富,就連時間流速,也和外界不同。在外界不過近五日,畫里就過去了一月有余,真是稀奇?!?p> 決定動身前往清歡居碰碰運氣,只為對那位老者當面道謝。李暮寒并沒有理會嘈雜的街道,只是自己在若有所思。
到了清歡居后,似是仍對一周前的窘迫情況,心有余悸。這一次,就連推開院門的動作,也更為柔和。
定晴看去,煥然一新的場景卻讓人吃了一驚。
原來不起眼的枯枝,如今已經(jīng)嫩綠,其間點綴著朵朵繁華,地上的青苔早已消失,或是被受到微風輕撫而飄落的花瓣藏了起來。就連石制的桌凳也同寶劍般锃亮如新。
站在門外的李暮寒只覺陣陣清香撲鼻,微風入懷處,令人神清,氣爽。
“怎么會這樣?”皺著眉頭,滿是不解,急步向院內走去,鞋底沾上了幾片散落的花瓣。
推開房門,那副畫卷“攝魂”已然不在,橫掛著的水墨受了些許潮氣而出現(xiàn)黃斑,霉點。受潮的木制桌椅已經(jīng)有了些腐爛的部分,顏色也更顯暗淡。屋內的霉味令李暮寒不自覺捂住口鼻。
又是幾步,走進里屋,濃郁的酒味比雜亂的床鋪所帶來的刺激更顯猛烈。地上的酒壇更是令人無從下腳。
毫無進展的李暮寒決定再去醉仙樓尋找一番
穿過熙熙攘攘的大街小巷,醉仙樓的招牌近在眼前。
安陽鎮(zhèn)外
白須老者撫摸著腰間酒袋,喜笑顏開,正徐步走著。
“這些家伙,有點意思?!笨匆娧矍皫讉€,正牽著馬向自己走來的壯士,老者低語。
“老頭,你在安陽鎮(zhèn)呆了多久,可否見過劍谷弟子?!?p> 老者并未回答,只是看向開口之人,一聲輕喝。
那人氣息震蕩,喉口一甜。
辰風急忙將想要動手的手下攔下,抱拳躬身。
“是我管教不嚴,還請前輩手下留情,放他一馬?!?p> 撇了辰風一眼后,老者哼著小曲,徑直離開。
“想不到這安陽,也是臥虎藏龍之處。”辰風拍了拍手下的肩,又說“你這嘴快的毛病,還是盡早改了好?!?p> “老四,你去把馬拴好?!?p> “走,我們進去看看?!?p> 醉仙樓里
“那個白須老者,今天來過嗎?”
“嗯,今早來過,待了一會就走了。”
“你可知道他去哪了?”焦急的李暮寒不覺提高了聲調。
不過,掌柜搖頭作答
“我很忙的,我說,能麻煩您換個地嗎?礙著我了?!痹谛《菦]有得到結果,李暮寒只好到柜臺前找掌柜詢問,得到的答復卻也同樣令人不滿意。
“他會不會離開安陽了?”心里閃過這個想法,李暮寒急忙向鎮(zhèn)口跑去。
匆忙間,在并不擁擠的街上,與幾位壯漢撞個滿懷。
“你小子不看路嗎?連小爺我都敢撞,活夠了是嗎?”辰風反應終究還是慢了一拍,未能攔下身旁嘴快,并且脾氣火爆的手下。
“活沒活夠,不妨試試?!蹦贻p氣盛的李暮寒并不打算容忍,未作遲疑,便取出儲物戒指中的蒼華,清脆的出鞘聲,令眾人都冷靜下來。
“你是劍谷弟子?”盯著李暮寒手中的劍看了一會,辰風開口。
“不錯,閣下是?”
“云深閣,辰風?!背斤L似是顧慮什么,只說了個大概。
“陌桑她還好嗎?”李暮寒正打算出口詢問,卻又理智的停下。
“七年前,劍谷掌門,元海前輩曾帶回一個男孩,姓李,公子可知……。”
“姓李嗎?”李暮寒輕聲說著,陷入沉思。記憶的漩渦卷來,辰風的后半句話,李暮寒并沒有聽到。
778年的冬季,較前幾年更為寒冷。不過,對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或許,不公的世道和人心才更甚。
“再不交租,我就把這些破爛都扔了?!焙敛涣羟榈脑?,比穿過破洞墻壁襲來的寒風,更加刺骨。
不知名的小鎮(zhèn)一角,破舊狹小的一個房間,卻足以讓患難的兩人維持生活。
“怎么著,這是逼我動粗嗎?”兇神惡煞的男子說完,一腳踢翻了桌子,幾個帶著缺角的粗瓷碗化作碎片。
即便有此聲響,男子面前,一位身著整潔的廉價衣衫,面容憔悴的女人,卻仍坦然的安撫著躲在自己身后,瑟瑟發(fā)抖的男孩。
似乎全然不在意。
“再寬限幾天,我再找?guī)追莨??!迸颂ь^,空洞的眼神,充滿著無力。
男子皺眉,嫌棄的眼神毫不掩飾。
之后,持續(xù)了很久的罵罵咧咧。
女人揉著男孩的頭發(fā),微笑,不做理會。
“噦”
許久后,男子終是自覺無趣,吐了口痰,大搖大擺離開。
“孩子,你在我這待了多久?”女人摸著男孩的頭,開口詢問
“阿姨已經(jīng)照顧了我兩年多了”
“以后,我就不能在這陪著你了。”
“阿姨,你要去哪?”男孩摸了摸鼻涕。
“去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不會被欺負的地方?!?p> 這么些年,太累了,如果不是遇見你,我可能早都……,女人眉目含笑,心中想到。
“阿姨去享福,為什么不肯帶上我呢?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知道為什么讓你姓李嗎?”女人打斷了男孩焦急的話。
“我沒有父母,所以只能跟阿姨姓?!?p> “哪有孩子沒有父母的啊,他們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你呢?!迸藫崦泻㈩^發(fā),男孩低頭不語。
“把這些帶著,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別回來了?!?p> 男孩木訥的背上女人遞來的包裹,被推促著走出房門,院子里看熱鬧的人群早已散去,難得遇見了一次空落落的清凈。
背著包裹的男孩一小步一小步的邁著,顯然走的極不情愿。
“孩子,謝謝你陪了我這么久?!迸私凶×四泻ⅰ?p> “謝謝阿姨多年來的照顧,以后一個人,您要照顧好自己。”男孩轉身,看著臉上留有淚痕的女人,哽咽的表達了自己的感激。
之后,步伐堅定,昂首離開,卻幾步一回頭。
幾日風雪未歇后北嶼云州月牙鎮(zhèn)街邊
“小姐,吃太多糖,對牙不好?!?p> “我就要吃,云姨,我還要這個,這個……”賣糖的商販攤前。小女孩一只手抓住了她口中的“云姨”,另一只手正在指指點點,嘴里還念念有詞。
“好,就要這幾個,麻煩您了?!背錾砥椒驳那粕钪O處世之道,對待別人都很謙遜。
“小姐還有什么要買的嗎?沒有的話,我們該回去了?!鼻瓶粗S從手中的布制人偶,幾件御寒衣物,水果零食。開口詢問,語氣似有警醒告誡。
“我還想要包包和糖葫蘆。”
“不如,下次吧。今天買的東西,確實有些多了?!鼻莆⑽櫭?p> “那,也好。”陌??粗频哪樕淖兓瑳Q定妥協(xié)。
做了決定后,眾人聲勢浩蕩的離開。
冬季,白雪皚皚的云深閣,別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