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盛若琛喜歡聞爾!盛若琛喜歡聞爾!我們班的帥哥喜歡那個蘑菇大眼妹!”
當聞爾吃完飯,走進教室的時候,就聽見了許杰放肆又可惡的戲謔聲。
聞爾從小有個臭毛病,可能會反抗父母說的話,但對學校的規(guī)定歷來都是言聽計從的。當學校的教導(dǎo)主任在他們?nèi)雽W時宣布了一個聳人聽聞的規(guī)定:“所有的女生頭發(fā)不能超過肩膀,男生的前額頭發(fā)不能遮住眼睛”后,一放假回家,她就讓聞媽帶著自己去理發(fā)店剪了個學生發(fā)。配上她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幾個“好事者”就給聞爾起了“蘑菇大眼妹”的綽號。聞爾倒是對這事蠻不在乎的,誰在學生時代沒被起過幾個綽號,逗趣而已。
“爾爾,不要理他,他這個人討厭死了!”葉子走到聞爾的身邊,把她拉到了座位上。
聞爾此時的腦子是空白的,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為什么許杰會這樣說??墒?,她的心臟跳得很快,似乎在某一處裂開了道細縫,獨屬于少女的羞恥感一絲一絲地往外滲,慢慢地彌漫到了眼角。
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同學就當作日常的八卦來聽,依舊做著自己的事情;另一些人則竊竊私語起來,聞爾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在幾道拋來的目光中變得越來越紅。而跟許杰歸屬于同一個小團體的那些男孩子已經(jīng)“哦!哦!哦!”地大聲起哄了起來。
“大家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嘛?盛若琛的數(shù)學書最后一面上寫滿了大眼妹的名字,誰想看!”
許杰的嘴臉此刻在聞爾的眼里竟變得從未有過的可惡,教室里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這樣,我把它放在投影儀下面!”
聞爾看到了,那雪白的封面內(nèi)頁紙上工整地寫著自己的名字,曾經(jīng)如此好看的字此時卻化作了所有的非議,有如一把刀把最尖銳的角對向了聞爾。
眼淚盛在了眼眶里,卻沒有流下來。聞爾不是沒有碰到過這樣難堪的場景,很多時候她都能夠做到表面滿不在乎,內(nèi)心隱忍著度過去??墒?,在這一刻,她卻覺得委屈,偷偷放在心里的一份小美好似乎被外力無情地抽離了。
“把本子還給我?!?p> 盛若琛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的手里還抱著從語文老師辦公室拿來的周記本。
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靜了,如果扔下一根針,也應(yīng)該能聽得到回響了。
“嘿嘿,大學霸,給你給你?!?p> 許杰面對盛若琛,還是有所收斂的。其實,在學生時代,品學兼優(yōu)、受老師器重的好學生往往在班級里有著極高的威信。他們不會特意去維系這種威信,也幾乎不在人群中出風頭,而是把所有的精力花在了學業(yè)上。但就連許杰這樣的小混混也會對這般優(yōu)秀的人抱以某種同輩間的“尊敬”。
聞爾不想去看盛若琛,也不想聽到任何人的聲音,她就保持著低頭做題的狀態(tài)很久很久……
“練習卷給我?!?p> 聞爾感受到盛若琛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但她卻沒有抬頭。大概停頓了10秒——
“哦,不用了,謝謝。”
聞爾第一次拒絕了這個男孩。
后來回想起這件往事,聞爾發(fā)自內(nèi)心地佩服年輕男孩在那件事情中的鎮(zhèn)定和自若,而自己的慌亂和羞恥卻提早地結(jié)束了他們之間的友誼。
到了晚自修時間,老張頭果然知曉了這件事,并且在班級里極其嚴肅地說了一段話:
“聽說我們班最近有人在亂傳同學關(guān)系,我都已經(jīng)知道了,希望到此為止。之后如果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會找你的?!?p> 之后,老張頭就以學習互幫互助為由換了一些人的座位,盛若琛也在其中,他被調(diào)離了聞爾的前桌,換過來一個女同學。而聞爾的旁邊也換來了那位五官立體、巴掌小臉的“班花”。這樣的座位模式其實已經(jīng)打破了老張頭一開始宣布的男女三人混坐的模式,至此,聞爾的左右兩邊同桌都是女生了。
對于中午這件“插曲”的處理,聞爾知道老張頭已經(jīng)發(fā)揮了他引以為傲的“民主政策”,并沒有點出自己和相關(guān)人員的名字。所以,她心里那根一直緊繃著的弦終于松懈了下來。
晚自修第二節(jié)下課后,聞爾找到了任吱吱。
“任吱吱,老張頭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是不是你去說的?”
“聞爾,我怕事情鬧大了,你會受到批評,所以今天下午我把數(shù)學作業(yè)本抱去辦公室的時候,順便把中午許杰怎么欺負你的事匯報了一下。幸好,老張頭是站在你這邊的?!?p> “謝謝你,任吱吱,我以為這次我一定會受到批評?!?p> 聞爾和任吱吱的相識源于一次淋雨事件。那天傍晚,天空好像被割破了一個口子,大盆的雨水從上面傾瀉而出,江南地區(qū)正式進入梅雨季節(jié)。
聞爾背著書包,撐著傘,慢悠悠地前往教室進行周日晚上的自修。忽然,從身邊快速跑過一個用長袖校服擋雨的男孩。聞爾認出來了,那是同班的一個同學,叫任吱吱,多么有趣而可愛的名字,卻真實地被安在了一個男孩子的身上。
“哎,同學!”
聞爾叫了一聲,那個人似乎沒有聽到。
“任吱吱!你等一下!”
前方奔跑的身影停了下來,從已經(jīng)完全濕透的校服下面轉(zhuǎn)過一個濕漉漉的腦袋。
“我跟你拼傘吧!”
聞爾提起腳步,追了上去。身后的雨花肆意飛濺,很快也打濕了她的褲腳。
“謝謝你哈!你是聞爾吧。”
任吱吱顯得很不好意思,他的內(nèi)心告訴他,和女生走在一起,并且共撐一把傘,在校園里絕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想歸想,他還是干脆地拿下了蓋在頭頂?shù)臐裥7?,順便用手抓了幾把自己的寸頭。
“要不還是我來撐吧!”
聞爾看到任吱吱彎著個背,可憐兮兮地窩在自己的小藍傘下就覺得好笑,一沒忍住,就笑出了聲。
任吱吱看到身邊女孩笑彎了眼的樣子,腦子出現(xiàn)了片刻的短路和愣神。
“嗯,給你!”
女孩清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任吱吱再一次抓了抓頭發(fā),對著聞爾露出了少年最明亮的笑容,右手一把接過了小藍傘。
“我跟你說哦,下次你可以放一把雨傘在書包里。有句話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對吧?”
“是的,這就叫‘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君子防未然’?!?p> “哇!想不到你語文這么好,真人不露相呀,任吱吱同學?!?p> “沒有沒有,主要我媽是個語文老師,從小被逼著背各種詩句名篇,沒辦法,嘿嘿?!?p> “厲害呀,那你有沒有看過《紅與黑》,作者是法國的司湯達,主人公叫于連。我這周六剛在新華書店里看完了,寫得非常精彩?!?p> “我看過的,里面的于連……”
“你也這么覺得,看來我們很是志同道合……”
聞爾覺得她跟任吱吱在今世肯定是有著很深的緣分,兩人的第一次相遇就一見如故,至此拉開了長達一生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