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很圓,酒,更醉人。
今夜將軍府的眾人注定無眠,一人一酒,只醉今朝。
“將軍,您真的不去見見小姐嗎?”
“星決,跟你說了多少回,私底下不用這些虛名,喊我名字即可?!?p> “是?!?p> “弦兒她,像極了寧馨年輕的時候,一旦認定的東西就很難改變。她如今認定了是我對不起她的母親,又怎會愿意見我?”笛澍像是自嘲般的搖頭笑道。
今天他好不容易在朝堂上求得國主同意讓笛傾公主回京,本該是父女團聚的日子,他卻只能在這里與酒為伴,心中真的很不是滋味。
不論在外面如何的風光,但回到將軍府他依舊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丈夫和父親。
“不說了,來,星決,陪我喝幾杯?!?p> 月下永遠不會缺的就是惆悵之人,就像酒館中永遠也不會少了買醉之人一樣,酒這東西,可醉人,也可自醉。
“好,笛兄,請?!?p> 蘇星決也看出來自家將軍心情不是很好,便忍痛拿出了珍藏許久的美酒。
一杯酒下肚,頓時感覺心情舒暢不少,笛澍也不多言,直接灌了自己三大杯。
要說我們這平寧將軍,打仗是一把好手,酒量卻是真的不行,幾杯下去,不多時便已經(jīng)是醉醺醺的了。
“長澤兄,你這又是何苦呢?”蘇星決看著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笛澍,幽幽一嘆道。
正欲將他帶回寢房,忽聽見玉佩撞擊之聲從石柱后傳來。
“誰?”將軍府守備森嚴,按理說不會有人輕易潛入。
“蘇伯伯,是我?!?p> 前一秒還在警覺,后一刻看到石柱后之人他就放心了。
“弦兒,怎么這么晚了還沒睡啊?”
“我…我睡不著,所以出來看看。”
“你找我有何事么?”
“那個…您不是說,笛將軍他不在府中嗎?”笛弦兒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看了眼桌上趴著的人,又很快回眸去看蘇星決,小心翼翼地道。
蘇星決只顧著和笛弦兒說話了,全然忘了他口中“尚在邊關(guān)”的笛將軍此刻正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呃…實話跟你說了吧,將軍是怕你不想見他才吩咐我這么說的,他就是想讓你在這里安心住下,將軍他,真的很不容易?!?p> 蘇星決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笛弦兒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其實有些不可思議。
在她印象中的笛澍雖然身上并沒有練武之人的蠻橫之氣,但也絕沒有今日見到的這般頹廢。
“蘇伯伯,您現(xiàn)在有沒有時間?我可以跟您聊聊嗎?”
“有時間啊,當然可以?!碧K星決聽到笛弦兒想主動找他聊天,自然覺得再好不過,欣然答應(yīng)道。
就這樣,將笛澍扶回房間后,兩人對面而坐,一人面前放了一壇酒和一個酒杯。
“有什么想問的,你盡管問吧,今晚蘇伯伯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對面坐著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但蘇星決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很多大人身上都沒有的鎮(zhèn)定與平靜。
這個孩子,這些年一定經(jīng)歷了不少。
“好,蘇伯伯,那我們先說好,我每問一個問題,如果我猜錯了,就自罰一杯,如果我說對了,那就請?zhí)K伯伯喝一杯,反之亦然,如何?”
“可以。”
對于這個有些另類的勸酒令,蘇星決隱隱感覺到不簡單。
“我的第一個問題是,笛將軍…他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果然,上來第一個問題蘇星決就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后便看著笛弦兒,他很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不過,這杯酒我還是先干為敬?!睕]想到笛弦兒亦是苦笑了一下。
“第二個問題,蘇伯伯您知道當年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蘇星決明顯感覺到對面之人的呼吸急促了起來,看來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這個問題,還要從當年京武門事變說起。平寧長公主本是百年來仙樂皇室最尊貴的公主,你娘當年又是上京城首屈一指的美人,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無人不想抱得美人歸。但你娘偏偏嫁給了當時還只是二品都指揮使的笛澍,也就是你爹。成親當日,上京城的酒館紛紛爆滿,無數(shù)人在街頭買醉,更有王公貴族聲稱,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一定要你爹付出代價。也就是在一年后的這一天,整個上京都在慶祝剛出生的小郡主滿月時,一場暗殺就發(fā)生在人們眼前,一群侍衛(wèi)打扮的殺手趁你爹喝醉酒時,想要對他下手。等我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你娘躺在血泊中,而你爹瘋了一般地將那些刺客全部殺死,盡管事后請了無數(shù)名醫(yī)診治,用了無數(shù)天材地寶,但最終還是沒能救回你娘?!?p> “京武門…事變?”笛弦兒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顫抖,“小郡主?滿月?”
“唉,這件事情將軍之所以不告訴你,就是怕你想不開,這些年他一直自己默默承擔著一切?!?p> “我懂了,這件事…是我錯了?!?p> 笛弦兒直接灌了自己一大杯,但平日里咽都咽不下去的酒此刻在她嘴里卻變得寡淡無味,喝完一杯,她覺得不夠,于是又灌了一杯。
蘇星決在一旁看得有些心疼,但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經(jīng)歷過才能真正明白那種體會,旁人橫豎是無法插手的。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成長之殤吧!
“第三個問題,當年把我貶去謫京真的是因為我貪玩打碎了那方前朝的玉璽么?”
蘇星決搖了搖頭,他是知道當年真相的,不過是一方前朝的玉璽,碎了也就碎了,不至于罰這么重,國主不過是想殺雞儆猴,警告將軍不要太過鋒芒畢露罷了,卻是委屈了這孩子了。
“呵…”輕笑一聲,笛弦兒干脆拿起酒壇灌了一大口,她到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這么多年來不過是一枚棋子,像個傻子一樣,被人利用完就丟棄在一旁,可笑她還曾經(jīng)還幻想著終有一日她會替自己平反冤屈,真是自欺欺人!
“第四個問題……”笛弦兒的眼神已經(jīng)有些迷離,伸出的手指都指歪了。
蘇星決想要上前阻止:
“好了,弦兒,你不能再喝了,這酒后勁極大,喝多了會難受的。”
“不,蘇伯伯,我想知道,如果你今日不讓我問完,我會更難受的。”
“好,那你問?!?p> 蘇星決最終還是拗不過她,答應(yīng)下來,但已經(jīng)隨時做好了把她背回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