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辭別蘭若，目標紹興

　　夜過半，云散盡，月清明。經(jīng)此一戰(zhàn)，二人都有些身體疲倦，便坐在房內(nèi)休息，寧采臣畢竟是凡人，困倦地支持不住，單手撐在桌上，很快鼾聲響起。

　　謝曉飛，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作燕赤霞更合適，毫無困意，思緒飛轉(zhuǎn)。“莊周曉夢迷蝴蝶，真不知是那繁華世界是一場夢，還是如今自己身在夢中。但是，現(xiàn)在只有一個“我”了?！彼谖樟孙w劍靈光后，已經(jīng)徹底繼承了燕赤霞的記憶和修為，成為了二者融合的新個體。但令他奇怪的是，翻看燕赤霞記憶，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有關(guān)身世和師承的信息。仿佛是憑空之間，一個叫燕赤霞的劍客就出現(xiàn)在了人世上，一人一劍，無親無友，斬妖除魔就是他存在的意義。所有的記憶都是修煉，闖蕩，斬殺妖孽。前時那燕赤霞正是在煉化劍氣的緊要階段，突然劍氣凝神失敗，以致靈魂受到重創(chuàng)，唯留一絲元神附留在劍胎之上，他才得以附體成功。而后人鬼交戰(zhàn)，受正氣牽引，劍胎回歸本身，才靈性大顯，將鬼妖斬殺殆盡，二者也徹底融合為一體。“不過過去只有殺戮的日子也太無聊了些，以后還是多多游覽下世事人情，碰到鬼物害人，就順手斬之吧。”他喃喃自語道，前世逍遙玩樂的性子對他影響至深，但言語間卻已多了股殺伐果斷之氣。一個既正義肅殺，又放浪形骸的雙面燕赤霞，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驚喜呢？

　　輕靈的腳步聲傳來，燕赤霞睜開眼，卻是小倩去而復(fù)返。“多謝公子斬殺惡鬼，救我脫離苦海?！毙≠贿€未走到近處在遠處便盈盈下拜，今晚的殺戮著實令她對這士子打扮的劍客多了股畏懼之情，但為了自身的骸骨，還是強行定下心神，前來相見。燕赤霞看她似對自己心生畏懼，心想壞了，可不要讓計劃功虧一簣，便趕忙正襟危坐，一本正經(jīng)答道，“姑娘快快請起，鬼夜叉殘害生靈，死有余辜，我留宿寺中便是為誅殺此獠，所以姑娘不必感謝；我應(yīng)該恭喜姑娘從此可以脫離苦海?！毖韵轮鈪s是說，姑娘你能脫離魔掌可全靠我哦，看你怎么謝我。

　　聶小倩咬了咬嘴唇，忽然起身走上前來，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雙手遞來：“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這本《夜叉噬鬼經(jīng)》是我返回夜叉巢穴所發(fā)現(xiàn)，乃是夜叉修煉的功法，我把它贈與公子，權(quán)當報恩，或許對修行有用?！?p>　　“此情此景，不是該以身相許的嗎？”燕赤霞有些失望地心想，翻看著這本經(jīng)書，只見記載的是鬼魂吞噬陰氣化身夜叉的修煉方法。傳聞夜叉乃是佛教護法天神一族，天龍八部眾之一，男的多丑陋，女的多美艷。據(jù)經(jīng)中所言，修為到極致，即可擁有真正的夜叉神力，可比真神。但是于他所修劍道而言，卻沒有任何幫助。他合上經(jīng)書送還給小倩，并懇切地說道：“此經(jīng)書確實是不錯的修行之法，但我卻不能接受，我輩中人懲惡揚善是分內(nèi)之事，姑娘不必再放在心上；且待我明日送別寧兄，再為姑娘尋找一處清靜之地，將你尸骨埋葬，你自可徹底棄惡從善，我也可安心離去。”

　　看他說的言辭懇切，不像別有他圖的樣子，聶小倩戒懼之心消了大半，便欠身再拜道：“若公子能幫我安葬尸骨，小倩必定為奴為婢以報大恩?！?p>　　看欲擒故縱已然見效，燕赤霞心里暗樂，連忙上前將她扶起，然后說道：“姑娘嚴重了，且先行休息，明天我們便離開這里！”

　　第二日，蘭若寺外。

　　“燕兄，在此耽擱數(shù)日，我不得不回去了，此次分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唉，若非家事在身，我真想從君學習劍術(shù)，行俠仗義，除惡驅(qū)邪！”寧采臣依依不舍地作著告別，經(jīng)昨夜一戰(zhàn)，他已將彼此作為生死之交。

　　“寧兄雖身具正氣，但卻是大富大貴之人相，非我劍道中人，難以修習劍道。不過這把龍泉劍，我已用不到了，就贈與君留作紀念，以示你我肝膽之情?！毖喑嘞家赃_到劍神之境，自然不再需要凡間寶劍，昨晚寧采臣臨危不懼協(xié)助斬鬼，他也認可了這個朋友，更何況自己還挖了人家墻角呢？

　　秋風起，草木漸蕭。目送著寧采臣遠去，燕赤霞開口唱道：“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灑盡余歡，今宵別夢寒?！?p>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公子不必過于悲傷。須知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若是有緣，你們定有再相逢之日?！闭锹櫺≠唬驹谒聫R墻陰之下，看他吟出如此傷感的好詞，忍不住出言勸解。她心說，想不到這位肅殺劍客還有如此傷情惜別的一面，而且還頗有文采，不免對他的印象又有些改觀。燕赤霞回頭看來，見聶小倩面帶關(guān)切，知道自己的多情詩人形象裝的很成功，但仍舊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我們也走吧！”便大步走回寺中，找出了小倩的骸骨火化了，用金壇把骨灰裝好，拿起自己的行李，離開了蘭若寺。

　　“聶姑娘······”

　　“公子叫我小倩就好······”

　　“好，小倩，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呢？”

　　“我生前家住紹興，十八歲那年途徑蘭若寺，被攔路強盜害死，便一直受困至今。”

　　“好，那我們就去你的家鄉(xiāng)為你找一處安葬之地吧！”

　　“多謝公子。公子今早所吟之詞清雅不俗，如今杭州會試在即，以公子文采，若一展所學，必能聲振金華?！?p>　　“哈哈，我那只是一時有感而發(fā)······對了，小倩你閑暇時不妨修行下那本經(jīng)書哦，會對你大有助益?！?p>　　“好的，但小倩怕修行后會變成夜叉鬼那般丑陋~~”

　　“不用擔心，夜叉中男丑女美，因此女子修煉是會越變越美的。”

　　“好的，那我今后一定勤加修煉?！?p>　　“果然，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啊，哈哈?！?p>　　“公子說笑了，而且人家是女鬼呀，嘻嘻。”

　　一個劍客，一縷香魂，就這樣相互閑聊打趣著，向著金華方向前進，二者的關(guān)系也也有生疏到拉近。

　　杭州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落里，一個全身白裝的道人，一臉陰鷙地盯著眼前的祭壇。只見壇上所供著一個夜叉泥像，像上已經(jīng)布滿了裂紋。突然泥像化為一堆碎片，道人也一口鮮血噴出，無力地癱坐于地。

　　“不報此仇，我誓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