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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當(dāng)歡

第十五章 山強(qiáng)洪匪,亂賊豪偷

長歌當(dāng)歡 督心 4609 2019-11-28 21:55:24

  還是這間王府,還是這個大廳。仙人身前,恭敬的站著三個人。

  “仙人召見,可是大業(yè)將成?”日夜期盼,朝思暮想的時候終于到了,如何讓人不興奮?

  “仙人節(jié)哀?!贝蜷_盒子的人把盒子關(guān)上,輕輕跪下,道。

  “這,怎么會這樣?”有人瞟到了盒子里的事物,頓時怒不可遏,咬牙切齒,“請仙人告訴我,我要將那些個賊子挫骨揚(yáng)灰,以慰我侄子的在天之靈。”

  望著前方情緒姿態(tài)各異的三人,圍紗仙人示意將盒子放在一旁,揮手行風(fēng)扶起了跪下的人。

  “戰(zhàn)事將啟,你們皆要事在身,切記心無旁騖。”

  三人沒有多言,什么是大局,他們比誰都清楚,于是他們迅速安靜下來,靜靜的等待仙人指示。

  “小舟山的事準(zhǔn)備的如何?”仙人問向先前情緒很是激動的人。

  “一切妥當(dāng)?!眽合滦闹械呐瓪?,吐出這四個字,仙人是如何忍得???

  小舟山,傳說古時臨洋固舟之地。名諱來源極久,已不可考。其形盆地,地勢較周圍平原高。有古代仙人曾立于山巔,居高臨下,道是腳下小屋,眼下大城。說的就是小舟山中房屋儼然,不遠(yuǎn)處城池廣大。小舟山距離最近的人類聚居的城池只有二十余里,那城池名為生財(cái)。

  “凡人都安排好了?”仙人問剛才怒不可遏的人。

  “此事最易,早已妥當(dāng)?!被卮鸬娜诵睦飮@聲氣,覺得這是仙人不夠看重他,才會交給他最容易辦成的事情。

  凡人,自然是西秦境地里能管得到的所有的凡人。

  “尋夠了能用的人嗎?”仙人問剛剛跪下的人。

  “夠。”

  “沒有再來一次的機(jī)會了。我要萬無一失?!边@次仙人是對他們?nèi)齻€人說的。

  “定,萬無一失?!比藛蜗ス虻?,抱拳齊聲。

  仙人轉(zhuǎn)過身,對著三人擺手示意離去。他在這里還需要等最后一人,一個為其他人容不下的人。

  待到三個人走遠(yuǎn),一個身形高瘦,尖嘴猴腮,面容半毀的人像只老鼠一樣,貼著門縫擠進(jìn)大門,東張西望,好似被人發(fā)現(xiàn)一般溜到圍紗的仙人面前。顯然他是躲著三人的,三人走遠(yuǎn)他才敢偷偷的溜進(jìn)來。

  圍紗仙人很是無語,每次他過來都是這幅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管做什么事都像在傷天害理,見不得光。

  “仙人召見,可是愿意用我了?我愿為秦家出生入死。”而且每次來的時候說的第一句都是這個。

  圍紗的仙人微微皺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仙人,可是我的話靈驗(yàn)了?”他這話說的極輕,問的小心翼翼,右手微微前探。

  “是,我決定用你。”

  高瘦男子聞言征了一下,幸福來得太快,猝不及防。待到反應(yīng)過來立即撩開衣擺,跪在仙人腳前,行的是君臣之禮。不止如此,他久跪不起,好似覺得自己的誠意不夠,又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額頭打在青石地板之上,三五下就出現(xiàn)了紅印。

  “小人徐豪,多謝仙人知遇之恩?!碧痤^,徐豪淚水已經(jīng)流過了丑陋的臉頰。終于,讓他等到這一天。萬千言語都無法表達(dá)他心中的幸福。

  見不慣男人在自己面前流淚,仙人隨手拂過,一陣清風(fēng)吹干了徐豪臉上的淚水。意識到自己的淚水有些不合時宜,徐豪重重的吞了口口水,止住哽咽,狠狠地擦了一把眼角,重重的又磕了一個頭。額頭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徐豪覺得西秦是世上最溫暖的地方。

  “我不是你的再生父母,不需要這般感恩戴德,我用你是因?yàn)槟憧捎谩!毕扇吮具€想說這只是相互利用,但是看到徐豪這般感激,沒有說出口。

  “仙人有所不知。我自幼修習(xí)奇門八卦卜算推演之術(shù),因幼時好玩為家主孩童生辰卜了一卦,無意挑破了家族丑事,惹禍上身,父母為了護(hù)我將一切認(rèn)在了自己身上,慘遭族人無情棍殺,族人念我年幼,留我一命,毀我容貌將我驅(qū)逐。哪知我流落之地見我之人皆因我盡毀的容貌視我為不詳,他們打我罵我侮辱我,更有甚者想將我挖心剖股。活在世上二十年,生的不如豬狗,唯有被仙人救回之后每日吃上了飽飯,不用被他人吐口水嫌棄,不用擔(dān)心明日去處。仙人之恩于我如再生父母,我徐豪今世今生沒齒難忘。若不是仙人當(dāng)時出手救回我,我早已被那些個混混打斷雙腿,挖去雙眼,哪有今日的安然無恙,更別說還能以凡人之軀在修士橫行的世界里自由至今?!闭f到動容處,男子的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這種話聽多了只會心情沉重,仙人深知。輕輕的將裝著愛子頭顱的盒子放在他跟前,示意他打開看看。

  原本一直訴苦嘮叨不停的徐豪看到盒子,一下子明白了事情原由,停下了哭訴。

  徐豪抱住盒子,輕輕的打開一絲,看到熟悉的面孔,頓時嚇了一跳:“仙人,我不知道是他,我不知道是他?!毙旌澜吡q解,希望得到仙人的信任。怎么會是西秦世子,怎么還是西秦世子,徐豪痛苦不堪。

  仙人別過了頭,沒有說話。

  徐豪見到仙人沒有反應(yīng),頓時心生恐懼,兒時的禍?zhǔn)職v歷在目,清晰恍如昨日,難道要再來一次?

  “你知道嗎,你鉆研卜算之時我都在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你。我曾見到你摘下小花,閉著眼睛就能轉(zhuǎn)身抓住蝴蝶,然后小花在你的手中即刻就化作了灰燼?!毕扇藝?,徐豪看不出他的怒喜。

  “?。俊毕乱庾R的輕問,徐豪頓時心里打鼓,那豈不是仙人也知道?徐豪不敢再往下想。

  “你用一眾亂賊的性命推算出了我秦家最近會有劫數(shù),我也知道?!眹喯扇私又f。

  “仙人,那只是亂賊,我只是想為仙人分憂,我才出此下策,我再也不敢了,還請仙人念我初犯的份上,繞我一命?!毙旌朗煮@慌。

  “我不會取你性命?!?p>  “謝仙人大……”

  “你剛才向我訴說身世的時候,隱瞞了一件事?!蔽髑赝醮驍嗔怂?p>  “仙人,我,我…”

  “你可知道為何各門各派都不愿意用你?”再次打斷,圍紗仙人明顯厭倦了徐豪啰嗦的話語。

  “小人知道?!?p>  “嗯?”仙人心想,原來你有自知之明。

  “我和別的術(shù)士不一樣,我傷天和?!毙旌肋@么多年來,知道這個世間的人將他這一類人都稱為術(shù)士。但是,他并不認(rèn)為有什么所謂的天和。

  “何謂天和?”仙人開口問道,他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問題,不論如何思索,都不曾得到過答案。

  徐豪聽到這個十分突然地問題,心中有種難言的欣喜,看了一眼不怒自威,氣質(zhì)縹緲的仙人,他十分認(rèn)真的說:“在我眼里,沒有天和,只有人事?!?p>  仙人用力的看了他一眼,這就好玩了。

  徐豪還想補(bǔ)充,說他覺得世間所有的術(shù)士都是一個樣,他和別人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是,仙人下壓的手勢使他咽下了多余的話語。

  “我所要的,你能不能告訴我如何得到?”仙人隨手遞給他一個錦囊,“回去再看。”

  “只要給我足夠的生靈,我能。”接過錦囊,徐豪根本不管里面有什么,直接抱拳說道。

  “好?!毕扇丝聪虼髲d暗處,暗處走出一個白眉黑衣人。“老伙計(jì),護(hù)他周全。”

  白眉黑衣人點(diǎn)點(diǎn)頭,再次退了回去,消失在了暗處。

  “從今天起來,你姓秦,改叫秦豪。退下吧?!毕扇朔餍滢D(zhuǎn)身,起一陣風(fēng),將秦豪送到了門外。

  秦豪愣了愣神,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感清晰,這一切都是真的。望了望頭頂?shù)奈髑赝醺呐曝?,看了看身邊的威?yán)巨獅,再次確認(rèn)這一切是真的。秦豪一生所有幸運(yùn)全來自于這方蠻荒之地,他不敢相信,決定再確認(rèn)一次。

  于是,一個容貌半毀的男子伸手從他亂如枯草的頭發(fā)里摘下一根青發(fā),閉目,嘴巴里不知道嘟噥了什么,青絲的顏色逐漸轉(zhuǎn)淡,最后白透之時輕遙一下化作飛灰。

  只是片刻,他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手舞足蹈一番,發(fā)泄般放肆的怪叫一聲,往旁邊的街道大步跑去,咧開嘴巴,丑陋的臉上燦爛出一朵盛開的花。

  那聲怪叫嚇到了王府旁茶樓里的伙計(jì),擦桌擦到一半的伙計(jì)放下手上的事情,勾著頭往外看,瞧見平時沉默寡言,鬼鬼祟祟的丑八怪這時如此囂張的在大街上蒙頭瞎跑,心道,莫不是這丑八怪受到了什么打擊得了失心瘋了?

  仙人將秦豪送出府外之后,無奈的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對著暗處的人就是一個你不要出來的手勢。

  “別勸我,去保護(hù)他,他非常重要,你得寸步不離?!蔽髑赝醪幌肱c跟隨自己一輩子的老兄弟產(chǎn)生分歧。

  暗處的人嘆了口氣,心道,我只是覺得你給他的賞賜過于重了,給錢財(cái)給丹藥給身份給地位給尊嚴(yán)都好,賜姓過于珍重,萬一不被珍惜,豈不是讓秦家蒙羞?然而仙人并沒有被給他申訴的權(quán)利,一切言語只能說給自己聽,暗處老者只好拍拍屁股跟隨秦豪而去。

  “讓西秦死士的最高統(tǒng)領(lǐng)去保護(hù)他,是不是有點(diǎn)此地?zé)o銀的意思?”圍紗仙人有些郁悶,低聲嘀咕,畢竟在這世上認(rèn)識阿蠻的人可不算少。

  就在西秦王府外的茶樓里,二樓一個角落,三人圍桌而坐,離開王府之后,他們不約而同的又折了回來。

  “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仙人單獨(dú)親自接見?”一人無聊的翻動茶碗,低聲說道。很顯然,秦豪并沒有躲過三人的注意。

  “仙人好像并不悲傷,死的可是他的親兒子。”另外一人在意的事是這件,言語之中竟然還有些對仙人的埋怨。

  “仙人不會在我們面前哭。”第三個人說出自己的看法。

  一話說出,三人都半晌無言。

  茶樓伙計(jì)趁著大人都不說話的功夫,給他們換了壺?zé)岵琛?p>  “哼,我手好癢,想狠狠地捏斷東邊那些個娘們的幾根骨頭?!睉嵟娜肃氐囊幌聦⒉柰肽蟪娠w灰。茶碗粉碎成煙,和清茶裊裊香氣混在一起,雌雄難辨。

  “西秦的人,記性都好。我們?nèi)绱?,仙人也如此?!钡挂煌氩?,也不喝,用手指觸摸碗壁,溫?zé)嵘誀C的感覺好似人體里的鮮血。

  “我們還是做自己的事吧,那個小子多半是個術(shù)士。都是為君王分憂的人?!边@是提醒,不要輕舉妄動。

  白眉黑衣的死士跟在秦豪身后,秦豪突然一個轉(zhuǎn)身,丑陋的面容嚇了死士一跳,差點(diǎn)驚呼出聲。這家伙的臉怎么會被毀成這樣,簡直像被生生撕去了半張臉皮。他不擔(dān)心秦豪會發(fā)現(xiàn)他,哪怕他就站在秦豪眼前。

  死士目送秦豪一路狂奔,傻笑,直到他回到自己居住的庭院。院子中有棵大樹,樹有大枝,死士輕腳落在上面,下方的一切盡收眼底。

  秦豪自幼身子虛弱,一生浪蕩至今,最近兩年才天天都有飽飯吃。此時黃皮寡瘦的他喘著粗氣,伏在水缸邊勺起一大瓢水就是往嘴里灌。

  喝了幾大瓢,粗魯?shù)膭幼髯罱K惹濕胸前一大片衣衫。這時,從屋里跑出來一個小姑娘。急匆匆的模樣好像甚是慌張,待到跑到秦豪身前發(fā)現(xiàn)他只是累著了,在打水喝,頓時松了一口氣,原來她的慌亂是擔(dān)憂秦豪。

  女孩兒是他撿來的,從一堆死人里面。那也是冬季,大雪紛飛,棄尸之人實(shí)在太過疏忽,一整車殘肢斷臂,居然藏著有三個活人。女孩兒是其中一個,其他兩個秦豪救不了,也不會救。

  “丫頭,我姓秦了。從今往后我叫秦豪。”開心的時候,要與人說,才是極致的歡樂。

  女孩兒夸張的手舞足蹈,但是半天都不曾說過一個字。

  “是啊,這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鼻睾烙终f。

  女孩兒接著比劃,這次手動的極快。

  “沒錯,我剛才去見仙人了?!?p>  聽到這句話,女孩兒更加激動了。白眉死士看明白了,這女孩是啞巴。

  “仙人的樣子我還沒見到。”不知道女孩又比劃出了什么,秦豪這樣回答的時候顯得有些失落。但是失落只是一閃便逝,今天無論怎么過都是沒理由失落的。

  秦豪覺得會有機(jī)會見到仙人的真面目,他把這當(dāng)做平生最后一個心愿,可以遠(yuǎn)遠(yuǎn)的放到了歲月之后。

  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樣雀躍的女孩,秦豪心想,她忘了那么多事情,卻還記得西秦的主子是天下極美的男人,那仙人的臉應(yīng)該長成了什么個樣子?總不會比他女兒還美吧?一念至此,秦豪不敢再往下想,把男人的皮相與女人比,那太荒唐。

  秦豪居住的小院里天色漸黑,枝上的死士換了個姿勢,盤坐在枝上運(yùn)行周天,保持心神清明。下面的動靜看不出秦豪有什么地方出于凡人,白眉微挑,大概時日久了就什么都看得到。

  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就容易想到憂傷的事情,白眉死士也看到了盒子,不免回想起往事,往事如流云,云散之時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那一聲嘆息,未在天地間回蕩,卻引得原本已經(jīng)閉目養(yǎng)神,臥榻歇息的秦豪睜開了雙眼。那一霎那,秦豪的眼眸,在漆黑的黑夜里就像一對閃爍著亮光的夜明珠。然而,茫茫天地,無人打量這一方屋舍。守在外面大樹上的死士,思緒剛翻騰,此時余味尚未散盡,也無暇去管這微不足道的一道亮光。

  算天算地算妖精,畫皮畫骨畫美人。我秦豪,要讓你們這些修道中人知道,什么叫做一日提子,看透千年。

  算不上無聲無息的冬夜,西秦世子剛剛隕落,半面美人揉眉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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