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盡雨打碎坤靈尊生前最后一縷因果后,眼見坤靈尊化作一片遮天霞光灑滿整個蔚藍色的星球。心頭涌上一絲悵然若失,驀然回首,自己卻盤坐到了床上。眼前周圍的一切,都告訴他,這是西秦。
突然,許久未曾出現(xiàn)的心悸之感毫無征兆的充斥在心頭,他此刻竟有一種疑惑,分不清到底哪是人間哪是夢。
于是他努力的回憶夢中人,夢中事,隨著時光短暫的流淌,他發(fā)現(xiàn)昨夜記憶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后,滿頭汗水的人晃了晃神,抬手一看,一柄扇子握在自己手里。
這是什么?煙盡雨看著這個毫無印象的扇子,心道,這是誰的扇子,為何會在我手上?
……
“你說什么?二哥已經回去了?他為何不知會我一聲?”鳩淺質問著眼前帶話的秦冬,滿滿的疑惑。
“他不辭而別,估計也是因為他覺得你不會跟著他一同回去吧?!鼻囟f出自己的猜測。
“不可能,這不是二哥的做派,就算他覺得我不會跟他一起走,他也不會什么都不說就走了的。”鳩淺雙眼飛快的轉動,思索,小臉顯得有些緊張。
“他讓我告知你,想好了就回皇城尋他,最近一段時日,他們都在那里?!鼻囟K于又說了一句。
“想好了?想好什么?”鳩淺溫和了下來,語氣也不似先前那般焦急。他心道,二哥這是對我很失望了嘛?
“這個我不知道,他也沒說。我只是帶個話而已,哪知道你們兄弟間的暗號。”秦冬揉揉此刻還在發(fā)疼的眼角,漫不經心的回答。
……
“秦冬求見仙人?!?p> “有何事?說?!?p> “鳩淺于今日正午時分離開了西秦。”
“嗯?”
“千真萬確。”
“好,我知道了?!?p> ……
“沒想到你還真幾句話激走了他,這小子真是個榆木腦袋?!?p> “娘親,他早日離開西秦也是好事。”
“是么?他早點走是不是也不枉你待他一片真心?”美貌婦人這般打趣自家的閨女兒。
“他從皇城一路護我到西秦,我沒理由眼看著他這樣的人被拉進我西秦挑起的戰(zhàn)爭里?!?p> “他這樣的人,哦,他什么樣的人?”一再追問,不知道女人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這樣的傻子。要不是運氣好,早就成了炮灰?!苯^美的女子極微小的噘嘴,仿佛有些恨鐵不成鋼。
“傻子好,傻子才會心甘情愿的為你賣命不是?”夫人認真的查看著女兒的神色,希望瞅見什么精彩的端倪。
“娘親怎么能這樣說呢,好歹他也算我半個救命恩人,怎么能這樣對待于我有恩的人呢?”果然,聞言女子臉色大變,眉頭一鎖,反駁脫口而出。
見到女兒這幅姿態(tài),娘親掩面輕笑,呵呵出動聽的聲音。
娘親擺出這副模樣,女兒也瞬間了然,小臉霎的一紅,羞得女子趕快將頭扭到一旁,不再去看此時討厭的娘親。
……
“父親召見,不知所謂何事?!眴蜗ス蛳拢^美的女子對仙人萬分崇敬。
“起來,父女見面無需拘禮?!?p> 女子起身,但是仍然不敢直視自己的父親。
“伸手?!?p> 一顆橘黃色的丹藥慢慢的浮空飄到女子手中,淡淡的散發(fā)著藥香。
“西秦有令,秘藥不許外泄。我違背條令,甘愿受罰。”女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平于地面,額頭緊緊地貼著手背。
仙人無奈的呼了一口氣,輕輕吹動臉上圍繞的輕紗,挑了挑眉,癟了癟嘴。
“你說的沒錯,我和你娘多給了你一顆。”仙人說得極慢,語氣中還夾雜著一些心疼。
絕美的女子抬起頭,看著此時只是露出雙目的父親,平日里嚴肅的仙人,此時仿佛變成世上最溫和的人。
……
煙盡雨心里沒有不辭而別的概念,他總覺得,既然是分別,若是日后還能相逢,知會或是不知會,重逢之時仍是相見如初;若是后會無期,又該懷著什么樣的悲痛心情去割舍呢?辭別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人間會首也許是疏忽了,此時的他應當自己是那知書達理的齊一,禮節(jié)規(guī)矩什么的也替他那心性純良的二弟去守一守。但不管怎么說,護三弟安全來西秦的這短短幾日,確實也耽誤了他自己的事情。了斷塵世因果,就要身上不再背負恩仇。
此時,恢復原貌的煙盡雨,輕輕從儲物袋中拿出那塊人間會上熱情的拜訪者呈上的玉牌,隨手扔在地上,等待著早該碰面的滅族仇敵。
為了待會動起手來不至于吃個視野不開闊的虧,煙盡雨特意在茫茫深林中尋到一片寬遠的小片草原。實際上也沒讓他等多久,該來的人,三兩刻的時間里,便全部來了。
煙盡雨環(huán)顧了一周,心中有點發(fā)虛,但是憂慮卻是一閃而逝。我欲登高不輪回,誰憑一意去長生。煙盡雨低頭笑笑,心道,為了我這一個漏網之魚,竟然舉族之力傾巢而出。
再過兩年我就三十歲了,煙盡雨抬頭閉目,深深的一個呼吸,腦袋輕輕甩開額前可能礙事的劉海,露出明亮雙目,對著前方斷臂男子說道:“殷將軍,好久不見。”
獨臂男子兩鬢各有幾縷白發(fā)掛耳,此時將軍身后,左七人,修為皆是凡上,氣質縹緲,金光如綾環(huán)身繞。右八人,皆為人仙境強者。這七人,來歷遍布墨海大小宗派,此時家主一聲號令,出世不出世的修道之人都從自家洞府或是宅院趕了過來,原因都是因為煙盡雨還活著,而是還活成了人間會首,千年來,人間會上那唯一一個全勝的人間會首。
“上次見你,莫約二十年前,你還是個安靜舞劍的孩子,如今……”
……
靜靜隱匿在遠處的西秦眾人,呼吸順著風吹動青草的節(jié)奏,此時如同身處斗獸場中高臺,饒有興致的看著遠處劍光飛舞,飛沙走石。
七個打一個,難解難分。這仗打的,上滿大叔摸了一把自己的光腦袋,都有點想沖上去幫幫那個勢單力薄的家伙的沖動。
妖嬈女子瞧見一旁的光頭勾頭舔唇,磨肩擦手的這幅好笑樣子,不禁說道:“不用你去幫,那人間會首可不是浪得虛名的。我看吶,七打一也未必就能勝得了他,搞不好待會就出現(xiàn)了什么精彩的變故。”
“哼,他要是能在七個凡上修士的手下全身而退,我就三日不飲那高粱美酒?!鄙蠞M大叔絲毫不同意女子的看法,在他看來,除非這人間會首已經同境無敵,不然不可能做的到以一敵七。
……
一劍劃過最后一個站立之人的手腕,挑飛他的武器,起腳將之踹倒,煙盡雨喘著粗氣,汗流浹背,捂住自己被砍得露出白骨,血流涓涓的手臂。
“結果已成定局,是不是可以不用打了?”煙盡雨看著雙腿盡斷但是還在掙扎起身的斷臂男子,說道。
一地殘垣,草原變成了被翻炒熟透的泥沙亂巖,到處是劍痕,鮮血灑滿一地。
“我殷家子弟,除非戰(zhàn)死殆盡,不然絕對會拼盡最后一口氣。”煙盡雨本來一眼看過去覺得最軟弱的人此時卻說著最硬氣的話。
“你們一定要找我拼命么?”煙盡雨發(fā)現(xiàn)被他砍斷了手腳的人還在掙扎,蓄力,試圖發(fā)出奪命一擊。
“不然等著你來找我們殷家拼命么?豎子,納命來。”千難萬難,終于蓄得一擊之力的人,特意挑個最刁鉆的角度,一劍朝煙盡雨要害之處攻去。
然而,殷家子弟,此時都是強弩之末,心有余而力不足。長劍剛飛到煙盡雨身邊,還沒貼近要害就被煙盡雨一劍挑飛。
親眼看見自己耗盡全身氣力的一擊被輕松化解,出劍之人目露絕望,終于在身體的極度預警下頂不住疲累,昏了過去。
其實煙盡雨的意思是,你們大可跟一直在看戲的人拼命去。
“此地還有…”煙盡雨來不及說完這句話,身后大火已經沖天而起。
在大火成圈,形成高大墻壁時,一道快速的劍光,準確的掠過在地上或趴或伏或倒或撐的人的脖頸。劍光一過,隨之是十幾個人頭被鮮血沖上半空。
方才還在掙扎,絞盡腦汁算計如何打敗煙盡雨,挽回敗局的殷家眾人,此時已經落得人頭落地的下場。
當然,凡上大物,神魂活,就是人活。軀體只是容器,短暫的軀體死去并不代表這個人已經真正的死去。
于是,預感到死亡危機的人,提前神魂離體。五道幽藍色的魂魄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避開了割去他們頭顱的劍光攻擊。那些幽藍色的神魂,不需要任何交流,如同早早謀算好了一般,各自挑個方向往外逃去。
但是,出手的人豈會任由他們這么簡單的就逃過一劫,他們要的是,這些人真正的身死道消。
一道長鞭抽向四散逃離的神魂,三道神魂速度不及鞭子,被一擊即散。兩道神魂逃離之時被火焰吞噬,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嗚鳴后化作青煙。原本趁勢而來的殷家眾人,未奪得煙盡雨一命就全軍覆沒。而是有的人死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誰手里。
來者全是未曾見過的人,而且出手時機掐的極準,狠辣不言而喻,明顯不是善茬。煙盡雨的手輕輕握住佩劍,是敵是友尚還分不清,如何能夠不提防?
看著他們一具一具毀去殷家子弟散落在地上的軀體,煙盡雨眉頭漸漸沉重,一人善火術,可攻可困,一人執(zhí)鞭,擅長遠攻,一人咬著草莖,年紀比自己還輕,但劍術不凡,還有一個靜靜地浮立于頭上高空,至今未曾出過手。
這四人給他的壓力遠遠高于先前的七人,也就是說,如果說他們的目標是自己,那自己可就是真的危險了。
抹干凈地上痕跡的人,終于有時間回過頭來搭理煙盡雨這個從始至終都安靜站在一旁的局外人。
光頭漢子偷偷地瞟了一眼此時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草莖的年輕人,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察覺到了上滿大叔詢問自己的目光,但是讓他先上,他哪敢啊,又不是沒看到先前殷家那第一個出手的傻瓜,那下場,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是觸目心驚。那可憐家伙被一劍破掉丹田不說,更是四肢經脈盡斷,直到戰(zhàn)斗結束,那么久的時間給他恢復,他都沒能再站起來。就一個照面,天知道,那家伙挨了多少劍才變成那等慘樣。同是凡上,差距卻是天差地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煙盡雨一邊調理身上的傷勢一邊飛快的控制體內周天運行,盡可能多的恢復靈力,一邊氣定神閑的望著身前的光頭,小子和美女,至于劍尖提防著的地方,是天上。
兩伙人就這么耗著,煙盡雨是無所謂,耗到最后,等自己傷好了,靈力恢復滿了,拍拍屁股揚長而去,憑他們幾個,煙盡雨覺得強行留住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別的不說,那割下人頭的那一劍,要是讓他來揮,能劍光更細,劍速更快。劍客劍客,出手都沒自己快,煙盡雨想不到他們能依靠什么留下自己。
“人間會首,切莫緊張,我們不動手。”秦冬舉起雙手,示意光頭大叔可以散去火墻,“我們還要感謝你幫我們將他們打得動彈不得,可省了我們不少功夫?!?p> 火墻漸漸散去,明明煙盡雨于他們這路人素不相識,此刻年輕人說話像是老友。
“你們?yōu)槭裁匆獨⑺麄??”煙盡雨關心的是這個。
“人間會首好忘性,世子尸骨未寒,閣下這就不記得啦?”秦冬竟沒想到自己好需要跟眼前的人解釋這種事。此時此刻,西秦人殺誰都不須問。
煙盡雨頓時了然,原來是西秦的人。
“既然是西秦做的,還望改日有機會請你們告知天下,殷家人的生死與我無關?!睙煴M雨沒打算殺掉殷家任何人,更沒打算被其他人纏著。
“人間會首這是害怕墨?;适覍⑦@筆賬算在你頭上?”秦冬嗅到了很美好的氣息,以此為引,或許能釣上人間會首這條大魚。
“我怕麻煩,與我無關的事,解釋起來,太難?!痹挾颊f到這份上,煙盡雨心知架是打不起來的,頂多被他們擺一道,向外人說這是他干的。收起劍,煙盡雨不愿多言,轉身就朝北邊掠去,毫無防備的后背就這樣露在四人眼前,直至煙盡雨的身影消失在遙遠天邊。
“扎西大叔,你看得遠,他是不是真的走了?”秦冬問向天上的人。
“嗯,走了,沒有回頭過?!鄙戏饺说统恋穆曇艟従忢懫穑路鹚闪艘豢跉?。
“我說小子,我們這次是不是太謹慎了些,就這樣讓他走啦?”光頭大漢好似有些不滿,都沒打一場就偃旗息鼓太不西秦。
“哼,我最弱,要是打起來多半是我的命被他留下來,我才不打呢?!鼻囟乐萸o,嘟囔。
“四個打一個,又不是讓你獨自迎敵?!鄙蠞M大叔見不得西秦人犯孬。
“這不是幾個人的問題,剛才七個打一個,那七個贏了么?除了第一個白送,其他六個人還是一齊出手的呢?!鼻囟南肽銈冇植皇菦]看到他們交戰(zhàn),這煙盡雨強的離譜,就算是四個一起上,我還是四個里面最弱的,那死的還是我。
“不要將我們跟那七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貨色相提并論,我一個打那樣的娘們兩三個都不費力氣?!鄙蠞M大叔嘴角溢出火焰,好似內火壓抑不住。
眼看他們兩個就要吵起來,妖嬈的女子忍不住插句話,“還吵什么,人都走了?!?p> “秦冬不打是對的,我剛才趁我們對峙的空隙卜了一卦,若是我的飛針刺向他,我們只能活著走出兩個人?!碧焐系娜司镁貌谎?,開口就將光頭漢子的氣焰滅了個干凈。
話到了這里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四人都明白,哪怕只讓煙盡雨換掉他們其中的一個人,他們出手就是得不償失的。每個人都有要務在身,大事將啟,一個人都不得提前枉損。
四人又好生檢查了一番周圍的土地,確認沒留下什么痕跡之后,朝著東邊飛天而走。他們下一次出手,就算是死,也得毫不猶豫的戰(zhàn)了。
其實光頭大漢若不是被打擊了一番,丟了三日美酒的話,是不會留下滿地的水汽視而不見的。但是心情不好的人,就是容易什么都感覺不到。
在秦冬四人離開后的七個時辰之后,一個身著皇室官服的人飛到此地,戰(zhàn)場痕跡太扎眼。他彎下腰抓泥土,一把又一把的捏碎,在黯淡的星光下,背上的巨大‘監(jiān)’字閃耀著淡淡光芒……
“水汽經久不散,他的靜一刻水居然已經練得這般出神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