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把賣畫的想法跟穆大娘一家說了,不同于我的年輕氣盛,因為上元節(jié)買的墨有限,為了保險起見,穆大娘讓我先畫幾幅圖試一試。
何蕭研磨,何樂鋪紙,我拿起毛筆,在白色的宣紙上,一筆一筆淺斟慢吟、小心翼翼地勾勒出兔熊的形狀。
偶爾得空,看一眼一手扶硯臺,專心致志研磨的何蕭,或者瞥一眼用胖嘟嘟的小手按住宣紙,唯恐它出現(xiàn)褶皺的何樂,亦或看一看趴在炕上裝懶貓的綠蝶。
真有一種,山河無恙,歲月靜好的感覺。
畫完,將畫仔細打量了幾遍,總覺得少了點什么,驀然想起之前在畫攤的畫上看到的娟秀小字,便對何蕭道:“何大哥,你會寫字嗎?”
“會啊。”
“那你幫我在這幅畫的右上角寫幾個字好嗎?”
“好。你要寫什么?”
“嗯……”我臉一紅,語塞。
字我一個不認得,詩詞歌賦自然也不會,又因入世不久,名人名言一概不知,隨便寫幾個字上去,又恐折煞了這精心創(chuàng)作的畫……
正進退兩難,一陣落葉的清香撲鼻而來,讓我靈光一現(xiàn)。
“我知道寫什么了!”我歡呼道,“就寫一味藥材的名字!”
“寫藥材的名字?”
“喵?”
何蕭、何樂、綠蝶不約而同地道,一臉詫異,顯然猜不出這幅畫和藥材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瞥了眼和何簫二人表情別無二致的綠蝶,不禁抽了下嘴角:
大姐,你現(xiàn)在是一只貓,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
“嗯,就寫‘當(dāng)歸’,看見畫,就當(dāng)歸來的意思!”我繼續(xù)道,望著紙上那個讓我牽腸掛肚的身影,會心一笑:
正愁不知該怎樣尋你,如今一箭雙雕,豈不妙哉?
“這幅畫是你和你同伴之間的暗語嗎?”寫罷,何蕭拿起畫紙仔細打量了一遍,道,“畫里面這個奇怪的小動物真的存在嗎?”
“暗語是真,小動物嘛,只是我隨便畫的?!庇辛说谝淮握f謊的經(jīng)驗,我不假思索地開口。
現(xiàn)在一提到和兔熊這個六界公敵有關(guān)的事,我便自動開啟防御模式,腦海里只充斥著兩個專門用來騙人的形容詞——不存在,假的。
畫賣得出乎預(yù)料的好。
在我對兔熊“強身健體”“驅(qū)邪避兇”能力的吹捧和何蕭兄弟默契而賣力的配合下,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兔熊就成了保護神的象征,人們爭相購買,趨之若鶩。
接連幾天將畫兜售一空的我們,銅錢也掙得盆滿缽滿,因為供不應(yīng)求,畫的價格還在穆大娘的提議下,接連翻了幾倍,可謂財運亨通。
但那沒有任何溫度的銅錢對我來說,不過是報答穆大娘一家收容之恩的報酬,找到兔熊,才是我畫這些畫的唯一意義。
“誰是這幅畫的主人?”剛從山上捉魚回來,還未進門,便聽見院子里響起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腦海中浮現(xiàn)一抹藍色的身影,我腳步一頓,不知為何,竟下意識地想要逃走。
“有魚姐姐回來啦!”何樂童真的聲音把我定在了原地。
真是見了鬼了,我為何要躲?我從未像他那樣,做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于是,我深吸一口氣,理直氣壯地轉(zhuǎn)過了身。
“有魚!”在那抹熟悉的藍色映入眼簾的時候,一個充滿思念和狂喜的聲音傳入耳畔。
在這聲呼喚里,我為什么捕捉到了一抹喜歡的影子?
抬起頭,我看了他一眼,卻在瞥見一旁的那抹紅色身影后,徹底清醒:他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虛偽無恥。
“你在叫誰,我們很熟嗎?”我冷冷道,恍若未見地穿過他的身旁,將手中的魚遞給此時正站在院子中央的何蕭。
“你怎么了?”
“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不要把自己想象得那么迷人,在我眼里,你什么也不是?!崩浜咭宦暎业?。
“你……”怒吼一聲,火蕊正要發(fā)火,卻被凌風(fēng)一個寒氣逼人的目光懟了回去,她抿了抿嘴唇,氣勢立即弱了下來,“你……你不要不識抬舉!”
“呵?!崩浜咭宦?,我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小屋。
“她就住在這里?”凌風(fēng)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笔呛魏?。
“呵,竟然住這么破的地方,這是人住的地方嗎?狗窩還差不多?!被鹑锏穆曇粼俅雾懫穑瑤е缬谘员淼南訔?。
“那我們看到的,一定不是同一間屋子,”我走出屋子,目光平靜地將她望著,道。
對她這種被戀人綠了,還能毫不計較地留在身邊對方的人,我沒有討厭,只有憐憫,對一個既得不到所愛,又尊嚴盡失的人的憐憫。
“我看到的屋子,是柔軟舒服,繽紛多彩的,在那里面,不僅能嗅到落葉的芬芳,還能看到星月的璀璨,聽到林間百鳥的低語,而且,像你這樣身體嬌弱的小姐,想住都住不了呢?!蔽依^續(xù)道,一臉的享受。
話音未落,手腕上一緊,我被一個人拉扯著向門口走去,定睛一看,竟是一直站在一旁的凌風(fēng)。
“跟我走!”他道,語氣嚴厲,不容置喙,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過錯一樣,可那張俊美無籌的臉上,卻寫滿了令人作嘔的心疼。
演得真賣力,我的手腕都要被他攥折了,可惜,我可不會陪一個濫情的偽君子演戲!
“你放手!?。 蔽遗?,想甩開他,奈何他的手抓得像鐵鉗一樣緊,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放開我嫂嫂!”何樂稚嫩的聲音從身后響起,出乎我意料的,任我如何用力都甩不開的手,卻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如被擊中要害般,松開了。
我抬起頭,看見了凌風(fēng)臉上呼之欲出的痛苦和凄涼,心上突然沒來由地一痛,像被人打了一拳。
我真是,撞了鬼了。
“你叫她什么?”凌風(fēng)還沒有演完,只見他一邊道,一邊轉(zhuǎn)過身,目光死死地鎖住何樂的臉,那劍拔弩張的樣子,似乎只要一言不和就會大打出手。
“嫂嫂啊!”初生牛犢不怕虎,何樂才不管你是什么樣子,不假思索地重復(fù)道,還唯恐對方聽不懂地解釋了一句,“就是我哥的……結(jié)發(fā)……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