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了幾天的太陽終于露頭,這幾天的雪,也開始化了,沒有陽光下的溫暖,倒是多了幾分寒意,微風(fēng)似乎也變得有些刺骨起來,屋檐下結(jié)了冰溜,有些耀眼。
?溫暖的房間中,沒有鏡子,林翊只得低頭四下看了看這身青袍,內(nèi)里套著一件麻衫,沒有棉襖,這是他能做到最好的保暖。
?今天要給胡老交稿了,順便出去透透氣,其實,也是想去胡家問問,文玥有沒有上門,他實在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熱心了,想一想,有些不像他,只得搖了搖頭。
街上有些泥濘,行人更少了,除了幾個賣吃食的攤子,冒著一些熱氣,大家進(jìn)入了憊懶時代。街面上的店鋪倒是開著,也沒什么生意,紛紛掛起了布簾子,感覺好蕭條。
?胡府所在的巷子,積雪被掃在兩旁,竟然還堆著一個丑陋的雪人,插著兩個枯枝,也不知是哪家小孩的玩物。
“不錯,雖然看著筆法稚嫩,可終歸算得上出新了!”胡老撫著胡須,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一旁有些百無聊賴的林翊。
胡老的書房不大,這個時代慣有的文人風(fēng)格,書架上一些古樸典籍,掛著兩張山水,一些墨寶,看著倒是蒼遒渾厚,回想一下,倒是跟`半巷醴`那幾個字頗有些神似。
房間正中放著炭爐,比屋外溫度倒是高了一些,不過林翊有爐子,加上火炕,自然瞧不上這些。
“言其小子,本月二十日,有個詩會,有沒有興趣看一看?”也不知過了多久,林翊有些瞌睡,胡老泯了口茶,笑著說道。
“詩會?……比作詩嗎?”
“差不多,其實也就是一群讀書人,交流些心得。”
林翊有些索然,要是花魁賽,他倒是有興趣看一看,一幫文人,說不定還是群糟老頭子,咬文嚼字的,有什么意思?
看到林翊這副表情,胡老微微一笑,這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對于名聲,顯然看的還沒幾塊石炭重要。文人士子,對于這種聚會,大多都是趨之若鶩的,揚名的同時,還能擴(kuò)充自己的交際,而眼前這位,卻與他人頗為不同。
“可是有彩頭的!”邀請林翊,胡老是做了一番考量的,這次聚會,安一川多半會在場,自家孫女想來也會去,林翊的出現(xiàn),能讓胡霜霜兩相對比,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自從上次飯桌自作主張之后,自家孫女,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理過他了,胡老心中泛苦,為了這孫女,可真是出力不討好,如今也只能改變策略,正面勸說不得,便迂回阻擊。
“什么彩頭?”
“五十兩紋銀,金陵文會來出,有興趣嗎?”
“金陵文會?”
“你不知道?”
胡老有些啞然,上下打量一番,林翊臉上的不解,不似作假,雖說這小子出身一般,可終歸是讀書人,也進(jìn)過府學(xué)讀書,怎么連這都不清楚。
“要不是你這一口金陵話,老朽都懷疑你是不是出自此地?!焙闲闹幸苫螅矍爸?,許多時候怪異的有些讓他琢磨不透。
“金陵文會,是本地的一些文人士子,成立的文會,顧名思義,以文會友,跟那些商會之類的,也差不多,前兩年我與老許幾人回鄉(xiāng),倒是都加入了進(jìn)來?!?p> 林翊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繼承的那點記憶里邊,還真沒有相關(guān)的信息。
要說五十兩,其實也不少了,林翊身家,恐怕就是將宅子賣了,也到不了這個數(shù),而且畢竟是詩會,做不到太過銅臭,拿點彩頭出來,只是有個噱頭,加強(qiáng)娛樂罷了,能參與進(jìn)來的,大多都是有些身份地位,更不在會乎這點彩頭。
在胡老看來,林翊是有些文采的,能填出《相見歡》這種驚艷的詞,在詩文一道,應(yīng)當(dāng)差不遠(yuǎn),不過要說林翊能奪魁,他大抵不信。要知道,這種詩會,可都是當(dāng)場出題,不但考究學(xué)識,更要有急智,林翊縱然詞寫得好,可多半與他人一樣,都是醞釀良久,修修改改的,才寫出這么一首。
不過話說回來,林翊能否奪魁,他不在乎,只要能比安一川勝上一籌,哪怕打個平手,或是稍有不如,他都能幫著在孫女耳邊吹吹風(fēng),效果也就達(dá)到了。
可是,胡老的算盤還沒打響,林翊已經(jīng)搖了搖頭,看來五十兩,還是太低。
“當(dāng)真不去?”胡老有些皺眉,少了林翊這個棋子,后面的局,可就沒法下了,心中不免后悔,早知道那兩車煤,再多壓幾天。
“我寫那些詩,多半上不了臺面,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大冷天的和一群老頭子去比作詩,林翊自問沒有那么高的雅興。
“唉!那真是可惜了,霜霜那丫頭的一番心思,也只能落空了?!?p> 胡老猶自不死心,金錢動不了心,美女如何?不過他終究又打錯了算盤,高估了自家孫女的魅力,對于胡家這位大家閨秀,林翊可是生不出多少興趣。
“那就替我謝過胡小姐的美意了。”林翊嘴角笑了笑,這老頭說話也夠假的,胡霜霜什么心思,他自然知曉,不過也難為老爺子,為了孫女,著實費心。
“言其啊,別怪老朽多言,你這性子是要改改了,年輕人,整日過的與我這老頭子一樣,說好聽了,是與世無爭,難聽些,那就是不思進(jìn)取了。”
林翊心中好笑,這老頭懂得激將,要說方才邀他參加詩會,還不明白用意,提了胡霜霜之后,事情就明了多了,這是又要為他與胡霜霜創(chuàng)造機(jī)會呢。
“平日間,還是要多參加一些這類聚會,于你自然沒有壞處,讀書人,有些傲骨是應(yīng)當(dāng)?shù)?,但也不能太過孤傲。比如這次的詩會,見見世面也好,多與本地的文人們打好關(guān)系,與娼伶花魁們多些認(rèn)識,也有利于你名聲的宣揚,日后不管是否入仕為官,都對你有利無害。”
“你的意思是這次詩會也會有花魁參加?”
林翊有所不知的是,所謂花魁賽,詩會,本沒有多大區(qū)別,無非就是名頭不一,側(cè)重點不同罷了,期間所進(jìn)行的流程,大同小異,文人填詞,娼伶奏曲,不外乎,花魁賽上是比女子,詩會上是賽文人而已。
再者說,這詩會若真是只有一群文人參加,恐怕也舉辦不了幾屆,在這方面,天下的文人們與林翊并無二致,與一群酸腐儒生吟詩作賦,能有多少興致。
“當(dāng)然,詩會本來就是在紅樓中舉辦,自然少不了這幾屆花魁助興。”
“胡老,我想通了,你說的不錯,我的確應(yīng)該改改了…本月二十,是吧?”
突然的轉(zhuǎn)變,讓胡老有些猝不及防,這算什么?胡老木納的點了點頭,心中有上萬只……
林翊告辭離去了,胡霜霜今日不在,倒是免了一些尷尬,留下胡老獨自一人,在書房中依舊沒有轉(zhuǎn)過彎來,說了這么多,連自家閨女的謊都撒了,結(jié)果還不如個娼伶管用。
林翊游走在街上,不知不覺間,卻是走到了當(dāng)日的布鋪前,街道有些空蕩,偶爾看見一兩個行人,匆匆而過,路上濕漉漉的,泥濘中,留下雜亂無章的車轍和腳印,拐角處,那方石階上還殘留著積雪。
從胡家管家那里得知,文玥沒有來胡府,林翊心中頗有些失落,自嘲一笑,兩世為人,竟然亂了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