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謝姑娘箭下留人
樺绱坐的有些無聊了，歪著頭瞧著遙遠(yuǎn)的射箭場，問她們?nèi)齻€：“我要去射箭，你們?nèi)幔俊?p> “公主，我去。”魏家姑娘放下茶杯，揚(yáng)著笑臉回道。世琳與施雯想在這瞧他們賽馬，她二人這番高昂的興致估計一時半會不會消散。
樺绱挽起魏禚依的手臂，對世琳說：“若是李乾成過來尋我，就讓他去那找我。”她二人向射箭場走去，一路在人群中穿梭，迎面而來的高門閨秀瞧見樺绱紛紛施禮問安，樺绱點頭淺笑回應(yīng)。
“公主射過箭嗎？”魏姑娘邊走邊問。
樺绱側(cè)頭看著她，眨巴著一雙明亮的瑞鳳眼回道：“不曾?！?p> “??？”魏姑娘大驚，張著薄唇，回望著樺绱。
二人停下腳步，一本正經(jīng)的交代射箭的水平，樺绱問道：“你那？”
“練過兩次，不過是家中后院，跟著我兄長練過。”魏姑娘老實巴交的回道。
“那你教我吧?！睒彗刺煺鏍€漫的笑著。
“公主說笑了，我這水平哪能做人師傅?！蔽汗媚飺u著頭，擺著手，發(fā)髻間的金飾穗頭左右搖晃，像個撥浪鼓，可愛極了。
“沒事，先去看看?！钡故浅跎俨慌禄⒌募軇?。
她二人到了射箭場，聚著不少人，與賽馬場比也是不遑多讓。好在箭靶多，還空著幾個。閨秀們下場練習(xí)的不多，都在后面高處觀望。有些文弱書生也在一旁躍躍欲試，卻遲遲不見上場，思慮太多，上場的少年技藝多半不會太差，特別今日這么多姑娘瞧看，若是射的太差，以后還怎么做人。
魏姑娘一瞧這架勢有些打怵，輕扯了扯樺绱的衣袖，小聲說道：“公主，咱們。。。還是走吧?！?p> “為什么？”樺绱歪著腦袋問道，來都來了，還沒射吶，就走。
“。。?！蔽汗媚锩蛑讲蝗陶f出口，是丟人呀!就她倆這技術(shù)，能不脫靶就該偷笑了，今兒這么多人，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還那么多少年在，多羞人??！
這空著的幾個箭道難怪沒人用，最近的射程也得三百米遠(yuǎn)，哪射得中。
魏姑娘的臉紅撲撲的，特別是她們二人一站在箭道的桌案前，她不抬頭看都覺察到四周的目光齊刷刷的向她們看來，伴隨著隱約傳來的議論聲，魏姑娘暗自想，有個地縫多好！正在這時有人射中紅心，隨著遠(yuǎn)處小廝一聲高喊，魏姑娘的壓力山大?。?p> 樺绱步伐歡快的走到桌案前，拾起案上的弓箭，掂量了兩下，對正在作最后掙扎的魏姑娘說：“挺重啊，這怎么拉得動？我舉都舉的費勁！”
內(nèi)心正起波瀾的魏禚依回神，瞧著樺绱手中的弓：“這弓太重了，公主用小的吧！”一旁的小童急忙上前，從桌案下的暗格中取出最小的弓，樺绱一開始拿的是一石弓，大約五十斤?，F(xiàn)在這支小弓專門供少年或女子使用，三十斤的拉力。下場射箭的多半是習(xí)武少年，故用的都是一石弓，不過那邊的張公子與朱公子他們也要求用小弓，畢竟也不全是打腫臉——充胖子的人，自己什么水平，掂量清楚，免得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過敢站上這個箭道的，怎會用小弓，所以都收在桌子下面的橫格里。這箭道共四十道，依次排列，越往東箭靶越遠(yuǎn)，射程也就越遠(yuǎn)。她們站的這道在偏東的位置，緊鄰的東邊三個箭道無人，再往東邊看才有一群公子搭弓射箭，遠(yuǎn)處姑娘們引領(lǐng)以望瞧的也是那邊。
樺绱接過小廝遞來的小弓，從第一個箭筒取了支白樺木制成的飛箭，小廝說此箭輕，且射程遠(yuǎn)。另一個箭筒里角木制作而成的叫重箭，雖然因自重大而射程較近，但近距離的穿透力更強(qiáng)，狩獵時遇到大型獵物常用到此箭。按照魏姑娘所說的拉弓上箭，滿弓開度。說的容易做的難，這弓拉的極費勁，三十斤也不見得多輕巧。
“公主，手臂平伸出去不能打彎，兩腳距離與肩同寬?！蔽汗媚镫m箭術(shù)不行，但勝在記憶力出眾。當(dāng)日兄長所授，都記在腦中，且一旁的小廝也會悄悄的糾正補(bǔ)充。
好不容易擺正姿勢，一切就位，就等瞄準(zhǔn)發(fā)矢，此時魏姑娘突然想起箭靶太遠(yuǎn)，問道小廝：“箭靶能調(diào)距離嗎？”
“回姑娘，能得?！毙P垂首回道。
于是魏姑娘在桌案前的十米遠(yuǎn)距離站定，指揮著遠(yuǎn)處小廝將箭靶向她們這邊前移。
“不行，再近些?！边€是太遠(yuǎn)，魏姑娘又吩咐那倆小廝抬著箭靶向前走，箭靶沉重，倆小廝抬得挺吃力。
樺绱還是站在原來的位置等待，她想啊，好不容易擺正姿勢，就等放箭了。等等，再等等，估計快好了吧！盯著前方魏姑娘的身影，頗有指點江山的架勢，讓樺绱覺得很是牢靠。漸漸地弓拉的晃晃蕩蕩，小細(xì)胳膊有些乏力了，手指肚開始泛白，捏不住箭羽了。怎么著都別手指，險些將箭放出去。不行得調(diào)整一下手指，太累了。因注意力都放到換手指上，還拉著弦，箭的方向早已偏離了箭靶，對準(zhǔn)東邊那站在更遠(yuǎn)箭道的少年們。
樺绱都沒來得及震驚，伴著四周的驚呼與抽氣聲，一個沒捏住，弦上的箭擺脫了手指的控制，飛射出去！
不遠(yuǎn)處張公子頗有架勢的瞄準(zhǔn)箭靶，他西側(cè)一青靛色勁裝少年忽聞利器破風(fēng)而起的呼嘯聲由遠(yuǎn)至近，瞬間上前，徒手抓住前方即將飛馳而過的羽箭。一時四下無聲，只聞風(fēng)吹葉落。樺绱的弓脫手掉落在地，怔怔的瞧著前方，一時忘了言語。
這邊一行人驚魂未定，倒抽一口氣，為徒手握箭的公子非凡耳力和武藝驚嘆的同時，又紛紛轉(zhuǎn)頭瞧向箭來的方向，站在后方的朱公子被嚇破膽的咆哮：“誰啊，這是！”瞧清是誰，瞪大眼生生將后面的話憋了回去。
一旁的張家公子也嚇得不輕，忍不住撫著胸口默念‘阿彌陀佛’。一行少年看天看地看箭靶，該干嘛干嘛！
顧公子循著箭來的方向，側(cè)身看去。百米遠(yuǎn)的距離，一著緋衣窄袖武服的半大姑娘，與小妹笙歌的年紀(jì)相仿，十二三歲模樣，此時正愣愣的瞅著他。一張鵝蛋小臉，眉眼精致，遠(yuǎn)遠(yuǎn)一瞧是個貌美又矜貴的姑娘。那雙異常漆黑閃亮的瑞鳳眼微翹，不知所措的望著他。
顧公子帶著一絲好奇瞧著樺绱，修長的手指捏著飛箭，拇指輕拂過光滑的箭身，中指與食指別著箭桿輕輕一動，箭像賦予生命般靈活的在手指間飛速轉(zhuǎn)動了幾圈，拇指一別，旋轉(zhuǎn)的羽箭停下。顧公子抬步向樺绱走來，挺拔的身軀略顯單薄，是少年才有的清瘦，卻絲毫不顯羸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箭，風(fēng)吹墨發(fā)，行走間揚(yáng)起袍角，瀟灑俊逸。
樺绱還不曾如此專注的瞧過一個人，那容止，那氣度實在是太過矚目，不自覺的被深深吸引。
“姑娘的箭?！鄙倌暝趦扇碎g隔兩米的距離站定，捏箭的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骨節(jié)分明透著張力，修長的手指捏著飛箭，舉到樺绱面前。
“你——”是那次夜市在人群中攙扶了她一把的少年。
“那日找尋到同伴了嗎？”聲音磁性低沉，震動著耳膜，就像一把音色極佳的古琴。
樺绱垂下眼瞼，點了點頭，纖長彎翹的睫毛微微發(fā)顫，像是一只休憩的蝴蝶震動著翅膀，伸手接過羽箭攥在手心。
“謝姑娘箭下留人?！睒彗绰犅労?，驀地抬首看向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染上笑意，薄唇揚(yáng)起弧度，俊顏浮現(xiàn)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青靛武服公子頷首倒退兩步，瀟灑轉(zhuǎn)身回到東邊箭道，樺绱與魏姑娘放下弓箭便匆匆離開射箭場。
顧公子瞧樺绱遠(yuǎn)去的背影問到一旁的張家少爺：“張兄可知，那是誰家的小姐？”
張卓一順著顧公子看的方向一瞧，樂呵的回道：“呦——，那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小姐，那是八皇子殿下的手心寶?！?p> 劍眉微皺，長眸顯露疑惑之色，問道：“八皇子？”
張卓一拍了拍他的肩膀，賣著關(guān)子：“其深意，顧兄以后自知曉?！?p> 一個時辰后臨近晌午，武場的人群漸漸消散。樺绱與魏姑娘尋了賽馬場必經(jīng)之地的石階上，等待李乾成與魏家公子過來。老遠(yuǎn)瞧見一大群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向這邊走過來。
樺绱身著緋色的衣裙，將白嫩的小臉襯的越加嬌嫩，像是三月盛開的桃花。精致的刺繡蝴蝶躍然裙上，隨著走動，恍若翩翩飛舞。
“遠(yuǎn)照哥哥，李乾成?！崩线h(yuǎn)瞧見他二人走在那群人的最前面，樺绱歡喜的喊出聲。杜遠(yuǎn)照是杜之凝的胞兄，因之凝的原故與樺绱亦是從小相熟。
“殿下。”杜家公子向樺绱頷首作揖。
李乾成一聽樺绱喊他名就來氣，杜遠(yuǎn)照就甜甜的喊遠(yuǎn)照哥哥，他比她大了一輩，啥都沒混上：“放肆，叫叔，我的字你也敢直呼！”
樺绱不以為意的撇撇嘴，后面幾位瀟灑俊逸的公子也走上前來。
“樺绱，能耐啊，聽說剛剛你這第一支箭，差點要了人命。”李行臻想起剛剛張卓一對他們說的射箭場的事情，調(diào)侃道。
“你怎么知曉的？”樺绱腆著小臉問道，她身后的魏家姑娘已經(jīng)在物色合適的位置挖地洞了。
“這么問？顯然是真的了?！逼呋首永钪匮缧χ鴱暮竺孀邅碚f道，身邊跟著一紅衣少年，俊眉星目，與七叔二人走在一起，實在是太矚目了。
“我拉著弓別手，也不知道怎么了，箭就飛了。”樺绱也很憂郁，嘟著櫻唇，呢喃道。
“哈哈哈——”一行人朗笑，數(shù)行臻笑的最放肆。
“樺绱的箭術(shù)，今日算是領(lǐng)教了?！逼呋首右灿X得樺绱這性子極討喜，怎么說都不惱。平日有有趣的小玩意除了自家妹妹，每次都少不了她的。
一群人笑，小姑娘臉皮薄，李小余身后魏姑娘都鬧了個紅臉?！皼]事，日后好好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蓖嫘β?，恰到好處叫玩笑，過了就不好笑了。于是李乾成急忙岔開話題：“李小余，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輔國大將軍江鎮(zhèn)北將軍的嫡子，江玦?！?p> “江玦哥哥的大名如雷貫耳?！痹瓉磉@就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果真百聞不如一見，的確有‘?dāng)S果盈車’的資本。
“殿下謬贊。”連聲音都悅耳，清洌富有磁性。
“被你一喊，平白的輩分矮上一級。”不理李乾成的調(diào)侃，樺绱頷首回禮。
“李小余，這是本皇子新結(jié)識的摯友，顧太傅的嫡孫，顧琰羲，字北辰?！边@時樺绱才瞧見走在后面與張公子并行的青靛勁裝少年，劍眉長眸，俊逸非凡。目光幽深的瞧著樺绱，一瞬間，就像天地間只余他二人般的寂靜。
少年身后那棵枝葉繁茂的合歡，花團(tuán)錦簇，一片絨花掉落袍角，空氣中彌漫襲人的香氣。合歡蠲忿，萱草忘憂，一絲不知名的情愫悄然在心中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