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串糖葫蘆
1
“咚咚咚”一陣連貫有序的敲門聲響起，打破湖面浮冰。小二哥好不容易推開門，探進腦袋往門后瞧看，呦——這倆客人跟山神似的堵在門口干嘛？進，進不來；出，出不去的。
又一轉(zhuǎn)頭，滿屋子人如同木樁子般齊刷刷的立在桌前，鍋里的湯都煮沸了，還不放菜？面上表情不太和善啊。一時氣氛僵硬，劍拔弩張。
真是頭頂都刮著西北風(fēng)了，隨著他進來所有人瞪視著，小二哥臉上堆著招牌笑，舉起銅水壺說道：“小的是來跟幾位客官說，若是一會兒沒湯水了，可以加些高湯。”
沒人回話，又尷尬的出門，體貼地關(guān)上房門，忍不住一哆嗦，唸道：“不是一伙的嗎？怎么跟有仇似的。”得讓打手伙計注意這邊別打起來才好?？粗幌窠?，火氣怎么這么大？
胡同里，燈光稍暗。四名無賴相的青年男子一人拿了串糖葫蘆吃著，或坐或站圍著個臉上掛彩的少年。不遠處的地上散落個扎的草把棍和零星幾串糖葫蘆。還有個一身橫肉頗為粗壯的男子立在少年面前，一聲咒罵，猛地抬手打向少年腹部，隱忍的哀嚎聲不時傳出，在寂靜的小胡同里尤為清晰。那四個潑皮張望少年慘狀，不但不幫反而在一旁譏諷嘲笑。
“欠錢還錢，沒錢還命，向來是本大爺立下的規(guī)矩?！币簧頇M肉臉上頂著個疤，說話面帶猙獰，可惡極了。
“你，你胡說。什么時候欠你錢了?！鄙倌瓯乔嗄樐[的模樣看著叫人不忍，一手捂腹部，一手在身側(cè)攥緊拳頭，怒瞪無賴，雙手上大塊凍瘡留著水。
“這嘉會坊一直以來都是我王皮子的地盤，你個外坊人在這做買賣，不主動上繳保護費，還要等你爺爺我要到你面前，找死是吧！叫你跑了兩次了，小兔崽子，挺能跑?。 睓M肉男伸出如胖蹄子的手拍拍少年腫起的臉，說到最后給了少年一巴掌。
“憑什么這是你的地盤?！钡统链判缘纳ひ粼诤谝怪许懫?。
幾個歹人在明，那人在暗，所以一時瞧不清楚誰站在那里，不過聽聲音倒是顯得很年輕。橫肉男緩緩轉(zhuǎn)頭，一臉兇神惡煞模樣死盯著出聲的方向，扯著嗓子大喊：“誰在那，出來！敢砸場子，別站暗處，做縮頭烏龜！”
瞇著三角眼看那模糊的身影，大片黑影中一身高腿長、錦衣華服的少年從容走出來，一雙長眸漆黑冷漠，眸光銳利。橫肉男一看是個白凈秀美的少年忍不住喝罵了聲：“媽的?！?p> 幾個惡徒一瞧來人通身氣度和服飾定是某富家公子無疑，長安多高門，不愿惹事頗有些忌憚的站在原地。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潑皮扯了扯王皮子的胳膊，使著眼色。不過也好奇，怎么沒跟幾個仆從侍衛(wèi)，有幾個侍奉的人才真正能代表地位和身份。
橫肉男雖不甘愿，但也不愿正面交鋒。又怕下不來臺階，讓人小瞧了去，遂擺手趕人：“去去去，一邊玩去，別妨礙大人干正事，你爺爺我今兒沒空修理你?！?p> “若，我非要干涉呢？”少年盯著面前這幾個面目可憎的歹人，反問道。
橫肉男吐了口痰在地，樺绱正巧從顧公子身后探頭出來瞧看，看到這幕惡心的一幕翻了個白眼仰頭看天，還沒吃飯呢，都要吐了。
這自稱王皮子的橫肉男向顧琰羲這邊靠近幾步，扭曲著臉惡聲惡氣的恐嚇道：“臭小子，別沒事找事，這不是你該管的，我王皮子的地盤，天王老子來都管不著，你個毛沒長齊的小子是活膩了。奉勸你一句，快滾！別讓你爺爺我上火?！币恍毖矍频胶谟敖唤缣庍€立著個俏麗的小姑娘。
“呦這還領(lǐng)著個貌美的小姑娘，你悄悄多水靈？比春仙樓的娘子都美?！边@王皮子平日最恨這些富家子弟，仗著出身好，風(fēng)花雪月玩的荒唐過分著呢！想當(dāng)年家里給他定了個姑娘，在大戶人家做丫鬟，本再等一年就出府成親，卻不料這姑娘竟然成了那家少爺沒名分的暖床丫鬟。他氣不過，上門要說法，臉上這疤還是當(dāng)時被那群家仆打傷留下的。
樺绱沒聽明白，眨巴眨巴眼眸，不解的看著顧琰羲，什么春仙樓，是哪？娘子又是誰？不過瞧瞧這幾個人長得面丑還頗猥瑣，顯然不是好話。在突然感到握她手的大掌微微用力，難得內(nèi)斂喜怒不形于色的顧公子怒不可遏，不，或許該說是凜凜殺氣才更恰當(dāng)些。
一聽有小姑娘，那邊幾個色欲熏心的地痞蠢蠢欲動。是不是公子？這就不好說了，難不保為了跟漂亮的小姑娘出來約會，去賣衣衫的店鋪中借了身華服充當(dāng)少爺，否則怎連個下人都沒有。
“叫哥哥幾個教你——唔！”王皮子端著面上下流的笑想伸手搭在顧公子肩膀上，卻被握住手腕反扭向一邊，剛抽氣還來不及反抗便被踹翻在地。
“保護好她。”顧公子一側(cè)頭對黑影處吩咐，便與歹人打斗起來，只聽‘巴嘎’一聲脆響歹人胳膊錯了位，倒地蜷縮呻吟。
等等，保護她，誰？樺绱一轉(zhuǎn)頭，驚詫不已：“小乙？你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這的?！?p> 小乙圓圓的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屬下一直在！”抬手用劍柄直直劈向欲偷襲過來的無賴，無賴頂著個斗雞眼昏倒在地?？吹臉彗慈滩蛔】s了縮脖子，這得多疼呀！
前面顧公子飛身回旋踢動作十分漂亮利落，不見絲毫的吃力。架都打得這么出色，樺绱忍不住開心的暗想。又看到小乙抱著劍踩在剛剛被劈倒在地的人后背上，好像很閑的樣子，催促道：“你快去幫他?！?p> 小乙一笑，拱手說：“這幾個歹人，以顧公子的實力解決，輕而易舉的事，殿下不必擔(dān)憂。”十四歲就能抱著殿下飛身上屋頂，這幾個幾乎不會武功只使蠻力的惡人怎會是顧公子的對手？
樺绱點了點頭，看著哀嚎滿地，小乙所言極是。又想到一個問題，忍不住含蓄的問道：“你一直都在？”
“是，殿下。今夜，屋頂?shù)娘L(fēng)格外涼爽?！毙∫倚χc了下頭，肯定樺绱的猜測。
樺绱小臉徒然爆紅，攥著袖口僵硬轉(zhuǎn)身，一路疾走。顧公子聽著她主仆二人的對話，望著樺绱匆忙離開的身影輕輕一笑。小乙立刻緊隨，與顧公子錯身時一點頭，追上樺绱一同離開。
這邊顧公子善了后，一群壞人相互攙扶逃竄。顧琰羲扶起少年，幫他撿起草把棍，又給了他兩枚銀錠子，少年忙擺手不要，顧琰羲拉著他滿是血污的手放入掌中，說：“我只是買你的糖葫蘆而已?！北闵焓痔袅舜慈緣m土的糖葫蘆，一挑劍眉，舉了舉手中的糖葫蘆，瀟灑轉(zhuǎn)身。
身后的少年望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忍不住垂首，淚涌而出。攥緊銀錠子，心想母親的藥有著落了，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