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成全

　　她怎么能不擔(dān)心？只要他留在這里，她定會憂心不已。

　　孫京如來這里，陸大人直言，就是為了尋找證據(jù)。那么他，為何非要來趟這渾水？

　　樺绱困倦又煩憂，頭昏昏沉沉的說不上來的難受。

　　齊域看出她的疲憊，低聲說：“你睡吧！”

　　樺绱本就冷凝的神情越加難看，他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她的房中，她要怎么睡？

　　齊域沒再回她，避在窗邊，留意外面情形。而后自顧自的仰躺在窗邊長榻上，放下手中長劍，閉目養(yǎng)神。今夜與小乙替換著守在這里，孫京如的突然到來，明顯有問題。況且陸珣郢也跟小乙提過，肯定他們的猜測。

　　聽到證據(jù)在公主這里，以陸、王兩家為首的幾家人怎么可能沒有行動。別說護(hù)她回長安，就是去袁州也困難重重，還不知將要面對什么樣的兇險(xiǎn)狀況。

　　他們躺在屋子兩邊，余留一盞燈，還有屋中搖曳飛舞的簾幔。樺绱睜著眼盯著一片晦暗的床頂，層層床幔將那微弱的一點(diǎn)光亮也阻隔在了外面。

　　過了一刻鐘，或許是兩刻鐘，誰知道呢！樺绱坐起身，猛然掀起厚重的簾幔。走到他這邊，在木榻前的兩米處站定，身后的長衫飛揚(yáng)著，拉得老長，最后乖順的垂在身后。

　　齊域右手放在腹部，左臂曲起遮擋在額前。頎長的身軀躺在榻上，竟然讓木榻顯得窄小了些，一條長腿支地，一條搭在榻上，足部露在外面，倒是省了脫靴子的麻煩。

　　“你一定要這樣嗎？”樺绱雙眉緊蹙，等不到他開口，便先問出聲。

　　他很清楚她走過來，卻維持動作不變，好在是回了樺绱的問話：“他們的追殺不會結(jié)束，你抵擋不了。”

　　即使陸大人帶了衛(wèi)兵千人，誰敢說前來的殺手沒有幾百人，那些殺手的武功能以一敵十絕不是夸大其詞。這場追殺，起碼會持續(xù)到施彤鳴冤前。

　　“。。。那是我的事?！睒彗次樟宋杖Z氣急躁了些，咬唇讓自己鎮(zhèn)定，說：“你就沒有想到后果嗎？萬一。。。那笙歌與顧夫人該怎么辦？她們還在等你回去?！?p>　　“你不是都替她們安排好了，比我想的都周到?！钡仍捳f出后，才覺察帶著一絲諷刺。

　　“我也替你安排好了，更周到！可是為什么你就是不能按我寫的劇集走，為什么總要反著來？”她想將事實(shí)真相、清白還給顧家，以及三家蒙冤離去的生命。

　　若是她躲不過陸銘遠(yuǎn)他們的暗殺，最終難逃一死，那便就是命數(shù)了；若是僥幸活了下來，她就回明月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抄經(jīng)念佛，平淡生活。她早就打算好了，沒什么是放不下的。

　　“你在擔(dān)心什么？”他早就睜開眼，凝視著她。

　　“你會死的，陸銘遠(yuǎn)他們是不可能放過我的，留下來，你會有性命之憂。況且，孫京如已經(jīng)懷疑了你的身份，他是不會放過你的，看看施九公子，那就是很好的例子?！比羰倾湟龥]有及時(shí)趕到，陸銘遠(yuǎn)派的殺手能將施公子碾碎了，渣都不剩。

　　齊域語氣有些冷：“所以，你早就料想到了后果?！绷舷氲搅?，還這樣做！

　　樺绱不明的疑問：“什么？”

　　他雙腿垂地，還坐在榻上直視她，只是眼神凌厲，不太和善。黑濃的劍眉倒豎，點(diǎn)漆般的眸幽沉，追問：“你是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

　　樺绱低垂眼瞼，躲開他的審視，岔開話說：“你為我引開追兵，被逼墜崖，你知不知道我心中有多自責(zé)、內(nèi)疚。三家無辜之人也跟著遭難，每每想到西市口的殺戮，血流成河。。。這份痛折磨了我十年。這一次，無論是死是活，那都是我的命！我不用你們來替我擋，活著每日懺悔與自責(zé)?！笨墒?，李乾成還是替她擋了刺殺，一提起這個(gè)，樺绱心就好像被攥起來，一陣陣的痛。

　　他霍然起身，帶著極度的不耐與暴躁朝她邁了兩步，眨眼已經(jīng)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帶著一份壓迫感，讓樺绱驚了一跳。仰頭看去，眼黢黑凌厲，神情冷漠，有些無情。

　　“我有說過要你還嗎？”他語氣中帶著怒氣，棱角分明的容止有了怒容。

　　樺绱倔強(qiáng)的忍著眼淚，卻還是控制不住水光擴(kuò)散溢滿眼眶：“可是，我想還給你??！我想盡我所能補(bǔ)償你，補(bǔ)償你的家人，補(bǔ)償因此遭難的所有人。我想償還你們，以此可以減輕我心中的負(fù)罪感?！?p>　　樺绱蹙眉看向他，帶著一絲祈求，一絲卑微：“當(dāng)年，你救了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bào)。如今我終于可以報(bào)恩了，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我的還恩？”

　　齊域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一言不發(fā)的注視著她，黑眸淡漠疏冷。須臾，譏諷的發(fā)問：“用什么還？命嗎？”

　　樺绱如遭雷殛，秀眸中水光輕漾，黑瞳一縮，神色難堪，狼狽的與他錯(cuò)開視線，慌亂倒退著。

　　他跟過來的速度很慢，卻一舉一動間蘊(yùn)含著風(fēng)雨欲來的迫人氣勢，齊域驟然上前，拉起樺绱細(xì)柔的皓碗，將人猛力拖到跟前：“我就是為了讓你用命還，才去引追兵的嗎？”

　　樺绱被激的情緒激動，忽地抬頭仰望他，聲調(diào)也拔高尖細(xì)起來：“我不是神，沒法讓他們死而復(fù)生，更不能讓一切恢復(fù)如初。我只能用這樣愚笨的方式，我不會謀劃，也算計(jì)不過那些奸惡小人，我能想到的方式，就只有這樣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嗎？”

　　我不是你！足智多謀，又會運(yùn)籌帷幄。就像廖家嫡長子廖正以狎童致死案，她知道這是他查的，就連告發(fā)也是不留痕跡，直接將狀紙綁在箭上，射在監(jiān)察御史大人下榻客棧的房檐下，利落又漂亮！他做的絕對不僅僅是這一樁，楨兒喪禮，他命管家給她的信中說過，顧家的冤屈他會自己尋找證據(jù)，洗刷干凈，不需要假手于人。他不是大言無當(dāng)?shù)娜?，能這樣說，定是早就暗中搜找，且有眉目。她也相信，他最后一定會為父昭雪，為家族恢復(fù)名譽(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