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意亂情迷
蓮花十七巷
齊域因傷口未愈合還無法出巷子，便讓仆從給城外的淮王世子去了信，報平安。每過一個時辰，便問問樺绱那邊情況。中午的時候，總算等到了好消息。
藥童過來告訴他：“醒了，大人可以放心了?！?p> 齊域急忙起身，卻牽扯腹部傷口，擰眉停下動作，等痛意過去，說：“我見見她。”
藥童勸道：“公主精神頭不好，吃了藥，飲了粥又睡下了，大人不如明日?！?p> 次日清早，齊域穿上外袍走出屋，與端著藥的藥童打了照面，藥童一驚忙將托盤放下，過來勸。半刻鐘后，丹櫻看見齊大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石拱門，迎上來。
第六巷的院子可真大得出奇，齊域忍不住心中嘆了聲。其實每一巷都如此，說巷子實在是過于謙虛了，這真的是打著客棧名號的宮殿。
齊域因外傷走得并不快，唇色泛白，淡聲說了句：“我不進(jìn)屋。”
他在門外站了一刻鐘，才離開。什么都沒說，也沒問。
齊大人第二次來看望公主，依舊如昨日那樣。連翹與小乙也被請進(jìn)巷子，到樺绱身邊侍奉。齊大人問連翹，公主恢復(fù)的如何，連翹皺眉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么長的傷口，起身、翻身都不便，恢復(fù)是要些時日的。
第三次，停留了更久一些，像是印證薛神醫(yī)的話，‘壯實’的齊大人恢復(fù)的很快，還出巷子見了見淮王世子與洪州刺史大人。
第五次，他來的時候，正好她起身喝粥吃藥，聽到痛苦的抽泣呻吟聲，應(yīng)該是牽扯到了傷口。這一次，他待了許久才離開。
深夜，齊域從窗戶閃身進(jìn)了第六巷的主殿寢屋。屋脊上巡視的仆從警惕，小乙忙迎上去說是齊大人，才避免一場慌亂。十七巷每巷都有執(zhí)勤仆從，自然不是等閑之輩，都是練家子的。
屋中一盞燈，一片昏暗的燭光。連翹這幾日沒有休息好，今晚不值夜。屋中只有一名女醫(yī)和一名丫鬟守夜。
輕紗簾幔在空中舞動飛揚(yáng)，好像有了生命。他立于床前，看她趴在床上，連枕頭都沒有枕，睡夢中依舊眉頭緊蹙。第六日了，或許傷口不那么疼了，可是這接二連三的刺殺以及涇王的離世，讓她變得不安。身上的傷口過些日就會好，可是心傷得用多久？
她又瘦了，瘦的快要皮包骨頭了。右肩的錦被滑下兩指，他看到了纏繞的布帛。
齊域走過去坐在床邊，因角度看到凸起的舊傷，輕輕掀起錦被。那道傷痕，黏附在單薄的后背上，觸目驚心。應(yīng)該是許多年前，替笙歌擋刀留下的，齊域?qū)⒈唤欠畔?，替她掖了掖邊角?p> 許多年前，將笄之年，她還甜美嬌弱的像支花骨朵，成長的道路上一帆風(fēng)順，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卻驟然經(jīng)歷一場又一場的狂風(fēng)驟雨，本不是那個年紀(jì)該承受的，她卻勇敢的撐過來。所受的苦，自然不能像這道傷疤一樣，清晰記下當(dāng)時的痛。那些看不到痕跡的心傷，也許傷得更重，更令她痛不欲生。
重逢后，每每看她的眼眸，全無喜色，平靜的沒有了生氣。她身心俱疲，一個人苦苦撐著這么多年，從未放棄搜找證據(jù)，并堅信四家的罪名皆是冤枉。這份信任與情誼，彌足珍貴。
還記得兒時初見她的畫面，在夜市上撞到他懷中的女孩，一臉迷途，眼巴巴的望著他。那雙眼眸黑白分明，水亮清澈，真是比天邊的星都閃亮。后來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偷跑出宮，以為沒被人發(fā)覺，可大監(jiān)身邊的小乙與趙淮，一直遠(yuǎn)遠(yuǎn)跟著他們。他們之間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即使后來經(jīng)歷家族滅門、親人枉死這些傷痛，卻不能抹去那段相戀的美好，不僅僅是她最難忘的，他也同樣記在心上。
這些年從傳聞中，他便猜測到她過得并不好?？墒桥c她接觸后，才知曉現(xiàn)實比傳聞中更悲傷。她獨(dú)自活在過去，活在十四歲。
袁州任職期間，他常常出入公主府。某次無意間，聽到了那位云公子與仆從的對話：
仆從：公子愛慕什么樣的姑娘？
云公子：長情的，近乎執(zhí)著，不能超脫。
仆從：公子是在說公主嗎？
云公子：是，我愛上了她的愛情。雖然不想承認(rèn)，可是有些嫉妒顧公子。哎，我這段感情注定是悲劇，因為公主眼中只能容下顧公子。
。。。。。。
別人都會愛上她的長情，他又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她常常因他而借酒忘憂，醉酒后，一次次抱著他喊他的名字，眼神迷離又深情。非要喊得情深意切，令人意亂情迷，再也無法心如止水才滿意。口口聲聲說要忘了，卻哭得傷情悲痛，好像他很重要。起碼從她的舉動、言語中，讓他覺得，他在她的心中一直很重要。重要到可以為了他不顧一切，甚至犧牲性命。她的愛太熾熱，圍抱著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他枯涸冷卻的心焐熱。
遇到她之前，他曾未想過有一日會再次因她觸動心弦，會因她心底悸動、揪痛，會忍不住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不知名的情愫開始在心底生根發(fā)芽，熟悉的，久遠(yuǎn)的。他清楚的知道這一次更為濃烈，更深沉。
不該再與她有太多牽扯，他一次次的這樣對別人說，對自己說。提醒自己與她的距離，可是心中的情感與腦中的理智，一次次背道而馳。
調(diào)回長安的這段時日，忙得沒工夫兒女情長，可她的身影時常會毫無預(yù)警的出現(xiàn)眼前，讓他恍惚。他壓抑心底的情感，卻發(fā)現(xiàn)越來越難以控制。
齊域抬手將遮蓋在她臉頰，纏繞脖頸中的秀發(fā)順到背后，其中一縷被刀刃割斷，垂落時與她后背的傷在同樣的位置。大約小指粗的一撮，頭發(fā)散開時挺明顯的。齊域在指尖把玩，長眸盯著蒼白消瘦的小臉，淺聲問了句：“我該拿你怎么辦？”
儼然無法再忽視這份感情，那便正視它。他傾身吻了她的額頭，像是回應(yīng)她此前的許多次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