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箭還沒訴完苦,更沒來得及獻(xiàn)寶,就被她略帶薄怒的十個字給鎮(zhèn)住,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孩子?什么孩子?”
翠兒近幾天本來就心情忐忑,這會兒看到這個沒心肝的的木呆樣子沒來由地火氣上沖,轉(zhuǎn)身就鉆進(jìn)閨房里并狠狠地閂上門,委屈地哭出聲來。
這下可好了,可憐的林德箭從來沒見過翠兒這個樣子,以前總是自己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時而還擺擺臉色,她也最多撅起嘴巴轉(zhuǎn)身跑開。這下子哭得這么傷心,是這段時間里受人欺負(fù)了?唔,孩子?孩子!
“干他娘的,誰干的!翠兒,你開開門翠兒,我這就去跟你報仇!”林德箭氣得眼睛都紅了,直沖過來使勁兒拍打著翠兒的房門:“翠兒你放心,誰欺負(fù)你的你跟箭哥說,老子把他丟出去喂狼!翠兒,快開門啊你,你……”
房門呼的一下子被拉開,林德箭拍門的手差點兒呼到翠兒的腦袋,然后就下意識地抱住了她:“翠兒,你,你到底怎么了?”翠兒被氣得本想咬他一口的,不過這一下子被緊摟著后背動不了,就使勁兒把眼淚鼻涕在他胸膛上擦又擦才算解氣,然后推開這混蛋:“瞎想什么呢,你個混蛋……”
林德箭這會兒眼睛還紅著呢:“是誰欺負(fù)你的?孩子是誰的?”
這時候院門給人推開,卻是王家掌柜的從工地上回來了,聽見了一半句就順口接話:“還能是誰,要不是趙老六這龜孫子搗亂能成這樣?你啊,這幾天就還在柴房里待著吧你。”
翠兒丫頭急得直跺腳:“哎呀爹,都說混了都,不是趙老六的事兒……”
“怎么不是?老子親眼看到的還能冤枉他了?那龜孫兒以為趁著天黑看不見就擱我面前耍流氓,當(dāng)老子是瞎子?”王老頭子也急了:“好了好了,沒你的事兒,正好德箭你回來了,你自己拿主意吧?!闭f著,回里屋拿了一件老棉襖出來,看到院子里的大馬車:“咦,德箭拉回來的吧,人呢?翠兒?”
……
王老頭子剛進(jìn)屋,林德箭爆了一句粗口就沖了出去:“干你娘的趙老六!”翠兒這會兒攔不住又追不上,還怕出事兒,只好在后邊跟著去往趙老六家。
翠兒家在村西南角上,而趙老六的家卻是在最東邊一排的偏北方向,所以還是有點兒距離。當(dāng)翠兒趕到了趙老六家時,趙老六正一個人喝悶酒呢,他聽到院子里的狗叫知道是來人了,心里一緊。從門洞里一看是翠兒,想著這位應(yīng)該是來打聽林德箭的消息吧?趕緊把兩條黑狗拴好就開了門,心想著趕緊把這姑奶奶給伺候好了,回頭林德箭回來了也好有個人能幫著說點兒好話。
翠兒進(jìn)門卻沒見到林德箭,心下疑惑卻又舒了口氣。趙老六滿嘴酒氣地打著哈哈:“翠兒妹子啊,你咋過來了,來來來屋里坐屋里坐,嗨,你看我這兒亂的……”
趙老六心氣兒高,早些年跟家里鬧掰之后自己在這最東邊修的房子,平時也都是十里八鄉(xiāng)地四處跑著收山貨。本來也早就該成親的,結(jié)果他到州城賣貨的時候看上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姐,就此癡了心了,一門心思要往州城里鉆,老家的這些花花蕾蕾的自然都入不了眼了。不過話說回來,雖說雙方差距不小,但也不算太沒譜,那位小姐不知怎的也是這五年來沒有出閣,似是一直等著爹娘松口。只是她爹脾氣也大,雖然兩年前被趙老六一句“你別忘了當(dāng)朝天子他姓趙!”給堵得不敢亂說話,但也一句“你進(jìn)不來這州城的圈子就別想娶我女兒!”所以這幾年他兩下來回跑得特別的勤,只是條件所限,進(jìn)展不是很大,所以也是一個挺特別的光棍漢。
趙老六的事兒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只是有人在意有人不在意。在意的多是眼紅他掙大錢的,或許也有心疼他獨自一人沒人管的,或者是嫌棄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不在意,自然就更多了,各人有個人的活法。小小的穆唐村近千人,自然是什么想法都可能有。不過他在村子里大小也算個名人,為人也夠大氣,遇上誰家有什么難處,順手的話也都能伸手幫一把,所以年輕人們也愿意叫一聲六哥。
翠兒這會兒見林德箭沒有過來發(fā)飆,便不打算多待,借口不打擾六哥酒興就要出門。趙老六心里有點兒慌,估計著明后天的林德箭就要回來,自己之前撒酒瘋辦的齷齪事兒怕是一頓毒打免不了——現(xiàn)在村子里誰不知道林德箭急著要娶翠兒,就等著房子完工呢。
雖說現(xiàn)在自己也恨不得給自己來一嘴巴,但還是緊著把翠兒當(dāng)成一根救援稻草。眼見翠兒要走,他趕緊拉住她的手:“別急別急,六哥有話要跟你說……”
“說你大爺!你他娘的給老子放手!”林德箭沖了過來一把打掉趙老六的爪子,左手卡著他的脖子就給頂?shù)皆簤ι?,吃了一驚的翠兒趕緊抱住他的右手心急地叫道:“誤會了,誤會了箭哥,孩子是你的!”
林德箭右臂剛把翠兒提起來,這會兒又一懵:“嗯?”他定定地從腋下看向翠兒,還沒來得及說話,院墻外“嘩”的一聲幾個漢子嚷嚷了起來:
“啥?翠兒姐有孩子了?”
“咦,他們不是還沒成親嗎?”
“德箭哥不是出去一個多月了嗎?”
……
墻外吵吵嚷嚷的讓翠兒羞得無地自容,臉色紅得直欲出血,趙老六嘶啞著嗓子說話了:“咳咳咳……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林德箭把他往地上一丟,雙手抓住翠兒的雙肩:“翠兒,丫頭,你不是說……你爹不是說……嗯?”
翠兒雙手捂臉不說話,但有時候人只要不犯渾,也不需要聽說那么多話。就比如這會兒的林德箭,一下子就明白了從下馬車到現(xiàn)在這個尷尬的場面的整個始末,雖然還不明白趙老六到底干了什么混賬事兒惹得王老頭那么大怨氣,但肯定是跟“孩子”沒有關(guān)系的。
既然趙老六的確犯了錯,那就犯不上跟他道什么歉了。只不過外面那一群人咋咋呼呼的,把兩條大黑狗都嚇得“唧嚀、唧嚀”地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林德箭這會兒臉也紅了,不過還夾雜著一抹興奮。扭過頭對著外邊喊:“別吵吵了都,滾回去喝酒去,今晚上喝的都算我的!還有啊,老子這個月底就跟翠兒成親,具體時間明天通知你們,都他娘的去喝我的喜酒,誰要是敢不去腿打斷!”
“哈哈哈哈……”一陣哄笑,門外的人們也慢慢散開了,只有一個白頭發(fā)的老頭子還在門口探頭探腦。
反正已經(jīng)這樣了,也不可能更尷尬。林德箭招呼老頭進(jìn)來,拉著翠兒大馬金刀地坐在趙老六家的長椅上,把她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左腿上:“四爺爺,您怎么不去喝酒?”
這白發(fā)老兒是村里的老輩兒,平時喜歡幫忙解決一些鄰里之間的摩擦,在村里頗有名望。這次過來是受趙老六的邀請,來商量怎么解決林德箭的怒火的事兒。這會兒聽林德箭問起,臉上有些掛不?。骸斑€不是老六這個龜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