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城中有我遠(yuǎn)行客
若是不算昨日白天突然的昏睡過去,那么今夜是陳清秋近幾日來第一次睡覺。第二天醒過來,還是坊內(nèi)的一位老媽子叫醒的他。
小二樓繼武頭黃鵬意外遭殺之后,又一件大事發(fā)生。今日小二樓來了兩位不懷好意的“客人”,二人一男一女。為首說話的是這個婦人,穿得大紅大紫,一張嘴巴更是巧舌如簧。她本是汴梁城西邊后街琉璃坊的媽子,前兩日聽說小二樓的武頭黃鵬意外去世,便張羅了今日這出大戲。
踢館子這種事,哪怕是青樓也是常有的。因此每家館子才有類如黃鵬這般的武師鎮(zhèn)場子,不然砸了場子事小,要是有膽小的顧客,正直搗黃龍卻被外頭砸場子的舉動給嚇得萎靡不振,便是事大了。
可是小二樓的武頭,死了。
雖然黃鵬不在,但小二樓還是有別的武師的,比如徐賓就是一位。徐賓從清晨便同幾個同伴來了大堂,他眼睜睜看著他的這些個同伴被那個男人打到。而這個男人自此至終從未變過招式,因為用不著,全都是一拳。
只一拳,便連挑小二樓七名武師。
看著身邊的同伴們一個個倒下,非死即殘,這個魁梧男子,讓徐賓感到恐懼。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拿了這些年的銀子,不就是為了這一時之用?于是徐賓提著風(fēng)火棍走了出來。
兵法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徐賓深明此理,他自一開始便沒打算勝過這個漢子,能撐下三拳活下來就成。
兩人都沒有多余的廢話,連自爆家門都省了,反倒是那個琉璃坊的媽子,聒噪得很。
一拳,又是一拳。徐賓心想果然不出意料,雙手持棍中后部,向著漢子劈過去。但魁梧漢子并不躲避,反倒是徐賓慫了,以一招秋風(fēng)掃落葉,臨時改式。這般臨時換招或許會有奇效,但是威力一定不如之前,畢竟出手時的招式暗合有氣勢。
魁梧大漢腰腹受了這結(jié)實一棍,不過看上去并無大礙。徐賓使出了吃奶的勁,然大漢猶如擎天之柱,立在原地,不動絲毫。
“有點意思。”這是大漢第一次開口,聲音渾厚,一聽便知道是他在說話。言畢,大漢左手逮住徐賓的風(fēng)火棍,只見其眼神尖銳,箭步換做弓步,隨之左手抬起。
單臂舉徐賓!
被立在空中的徐賓也不猶豫,甩開風(fēng)火棍,空中一個倒空翻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魁梧漢子將手中的風(fēng)火棍從中折斷,徐賓見此,微微一愣。他心想,這風(fēng)火棍可是精鐵焊造,此人力氣如此之大嗎?
當(dāng)徐賓愣住之時,大漢迎面一拳,而徐賓只聽得耳邊有冽冽風(fēng)聲。細(xì)瞧之后,一個穿著麻衣的少年,單手接住了對面魁梧大漢的拳頭。這個少年使的左手。因為他右手,提著把柴刀。
少年自然是陳清秋,今日他被老媽子叫醒之后,老媽子大致給陳清秋講了講今日清晨小二樓發(fā)生之事。本來陳清秋根本不打算摻和,因為他知道不管對方多強(qiáng)大,都蹦跶不了什么。只因為小二樓有黃寶君在,這些武夫哪怕再來更多,也是無濟(jì)于事。
但是最后老媽子只說這是黃寶君的意思,陳清秋逼問老媽子黃寶君還說了什么,但這位已是閉口不言,只說讓他見了黃寶君后便可知曉。
陳清秋此時心里邊慌亂得很,他清楚黃寶君肯定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黃鵬一事,他不確定黃寶君是否清楚。于是,一番思索之后,陳清秋還是跟著老媽子去了。
剛到場時,正是徐賓和魁梧大漢交手之際。陳清秋找到樓上的黃寶君,還沒等他問,站在其對面的黃寶君先說話了,“贏了他?!?p> 陳清秋絲毫不想出手,說道:“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哦?!?p> 陳清秋聽到這輕蔑的口氣,看著黃寶君一臉?biāo)^的和煦笑容,心里邊瘆得慌?!蝗绱藛幔吭撛趺醋瞿??’陳清秋在心里邊默問自己。
黃寶君見陳清秋思考了好一會兒,此時場上的徐賓已經(jīng)露出敗勢,說道:“想好了嗎?該你了?!?p> 陳清秋反問道:“為什么是我?你出手不是更簡單嗎?”
“我要是方便出手,還用得著叫英姑去叫你嗎?”說完之后,等了片刻,接著道:“贏了他,以后你自由了?!?p> “當(dāng)真?”
陳清秋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語速明顯比平??炝嗽S多。黃寶君點了點頭,道:“做不得假?!庇谑潜阌辛岁惽迩锝酉驴啻鬂h那一拳。
目前陳清秋有了《六經(jīng)》之后,不再擔(dān)心修煉的事情。接下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由,因為他從始至終的目的都很明確,他要去追逐少年心里那個美好的蕭姑娘。雖然蕭姑娘的心里可能沒有他,但陳清秋覺得,喜不喜歡還是自己的事情。
“你跟之前的人不同。”這是魁梧漢子第二次說話。
在場的人覺得這話只是針對說陳清秋更強(qiáng)一些,只有黃寶君和陳清秋知道這話中有話。
“你也一樣。”
站在二樓時的陳清秋見到這漢子輕松掰斷徐賓的風(fēng)火棍就知道他不是普通武夫。此時又聽了漢子的話,陳清秋更加確定對方也是個修士,就是不知道他是個什么修為。
魁梧漢子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說道“希望你可以陪我多玩會兒?!?p> 對方顯然是將自己當(dāng)成了他的獵物,陳清秋舉起了手中的柴刀,指著漢子的頭顱說道:“一刀的事!”
這漢子哼了一聲,還是那招相同的起手式,一拳朝著陳清秋轟殺過去。但與之前不同的是,拳上明顯帶有罡風(fēng)。這一戰(zhàn)也是陳清秋初開靈府的第一戰(zhàn),他學(xué)著之前殺黃鵬時,將靈氣匯聚在刀身,只不過之前是借用竅穴內(nèi)的靈氣,而現(xiàn)在,他只需要調(diào)用靈府內(nèi)的靈氣精華即可。
魁梧漢子拳帶罡風(fēng),陳清秋刃有刀芒。
本來以為會有激烈的場面,可是接下來‘咔嚓’一聲,頗為尷尬,陳清秋的刀斷了。捂了捂額頭,陳清秋說道:“額,這可真不是個事啊。”正當(dāng)他發(fā)愁的時候,徐賓不知道從哪兒扔過來一把橫刀,說道:“接刀。”
“好?!?p> 陳清秋看著手中這把橫刀,確實和柴刀不同。不論是手中舒適的感覺還是灌入靈氣精華的時候,他都能感覺此時快意至極。
見他換了新刀,魁梧漢子一個瞬身,速度之快,直接閃到了陳清秋的面前,他想要一擊必殺。陳清秋雙手持刀,腰腹使力就是一個橫劈。
然而這漢子根本就不躲避,哪怕手上已被刀刃割出了鮮血。和之前徐賓的遭遇如出一轍,魁梧漢子握著刀身,將陳清秋舉了起來。不過不同的是,他快步流星的奔跑起來,隨后脫手將陳清秋扔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墻上。
等陳清秋從墻下滑落下來時,清楚可見砸出一個窟窿,可見力道之大。
“你會死的?!?p> 擦拭了嘴角的鮮血,陳清秋倒持橫刀!
魁梧漢子本身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又是沖拳。見狀,陳清秋先是躲避,只不過上躥下跳的,看起來仿佛魁梧漢子在耍猴一樣。陳清秋在等機(jī)會,正當(dāng)魁梧漢子收招之時,陳清秋橫著身子躍至其身后。學(xué)著之前的黃鵬,左手縮到胸前,整個人借著慣性旋轉(zhuǎn)起來。
趁勢陳清秋調(diào)動了靈府內(nèi)更多的靈氣精華,橫刀刀芒由白色轉(zhuǎn)為赤色。
他此一招,刀滾龍壁!
魁梧漢子知道硬扛不了,倒也不在乎形象什么的,弓著身子就往前滾,而陳清秋滾刀后追。差不多追至墻角,陳清秋依舊照葫蘆畫瓢,展開了整個身子,舉著刀刺下去。
避無可避的漢子只能勉強(qiáng)使自己躲過致命處。于是就被陳清秋一刀割掉一只手臂,痛楚傳到魁梧漢子的腦海里,他咬著牙,眉頭輕皺。所有人都以為這樣便結(jié)束了,哪怕陳清秋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可是瘋狂的漢子右手直接蓄起一拳,欲再轟殺陳清秋。
由于剛才調(diào)動了大量的靈氣精華,導(dǎo)致目前陳清秋他看上去有些勞累,看著眼前這不要命的漢子,破口大罵一句:“他娘的晦氣?!彼F(xiàn)如今就會一招,這招還是和黃鵬偷學(xué)的,剩下便只會基礎(chǔ)的劈砍。眼看一拳轟至,少年陳清秋突然閉上了眼睛,他在回想,回想之前漢子的蓄力。
于是在拳頭為至之前,陳清秋學(xué)的有模有樣,開始蓄刀。
這是第二次兩人實打?qū)嵉膶ζ?,上一回因為陳清秋刀斷,所以勝的自然是魁梧漢子。不過這一次二者各懷心思。
原本是風(fēng)卷殘云的戰(zhàn)斗,結(jié)果這漢子率先停拳。陳清秋心想,總算是休息了。兩個人相距不過三尺,眼見這魁梧漢子放下了拳頭,陳清秋深深吸了一口氣。
可接下來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漢子用頭,撞在了他的腹部。陳清秋第一反應(yīng)是‘好痛’,他沒想到魁梧漢子竟然藏有這么一手。
被撞在空中的陳清秋弓著身子,罵道“你他娘的?!?p> 魁梧漢子抓住機(jī)會,又蓄一拳,沖向空中的陳清秋。
陳清秋憤怒道:“有完沒完?”
說完之后,忍著疼痛,將自己靈府內(nèi),還剩有的靈氣精華,全都爆發(fā)了出來。
二樓的黃寶君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已經(jīng)聚精境了啊?!?p> 雖然在空中動不了,但調(diào)整刀身位置還是沒有問題的。將橫刀對準(zhǔn)了魁梧漢子,陳清秋向下掉落,漢子向上沖擊,眼看二者第三次交鋒。
刀身與拳身之間,最終小二樓只剩下刀芒無數(shù)。
望著躺在血泊里的魁梧大漢,陳清秋嘴角笑了笑,示意他才是贏家。
當(dāng)徐賓和小二樓的眾人趕到陳清秋身邊的時候,他早就昏厥過去,只不過口中喃喃道:“說話算數(shù)?!?p> 雖然死了好幾個人,但是后續(xù)也沒有更多的麻煩。反正許多年后陳清秋回憶的時候,他也不知道黃寶君使了什么手段,總而言之就是官府沒有追究。
第二日醒過來時,陳清秋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在花枝小院,而是在某間客房內(nèi)??蛇@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望了望赤身裸體的自己,昨天誰幫自己脫得衣服?
正當(dāng)陳清秋還在想著,黃寶君已經(jīng)推門進(jìn)來。
“瞧你這般模樣,昨晚上徐賓給你擦的藥。要是好了些,一會兒起來把湯喝了吧。我叫后廚給你熬的,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熬。不過從今往后你可以不再回來了,我叫徐賓給你準(zhǔn)備好了包裹,什么時候走都可。”
黃寶君進(jìn)來后說了好多話,倒是讓陳清秋覺得心里暖暖的。
說話還在咳嗽的陳清秋說道:“謝、咳咳,謝過黃媽媽。”
等到熬好的紅棗烏雞湯呈上來之后黃寶君就離開了,走的時候,轉(zhuǎn)過頭用怨恨的眼神看著陳清秋,說道:“你說話可真不討喜。”
說完就把門關(guān)上了,只留下對著紅棗烏雞湯一臉無辜的陳清秋。
......
青城山,后山竹林內(nèi)。
原本正在修煉的蕭宜主,此刻心神雜亂得很,怎么也靜不下來心。
如今不過修煉半載,作為道種的蕭宜主已經(jīng)是一個凝神境界的修士。本來身為凝神境界的修士,蕭宜主應(yīng)當(dāng)早已心安志定。但是今日她感到整個人都心氣不順,最后拿出那個荷包來,才發(fā)現(xiàn)系荷包的紅繩子斷了一根。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傍晚時分。
此刻站在小二樓前朱雀街的陳清秋,穿了一身樸素的灰色長袍,腰間配著那柄徐賓給他的橫刀。只差再戴一個斗笠,便有些闖蕩江湖的刀客的樣子了。
夜晚過后汴梁城肯定有宵禁,所以陳清秋不再過多留念,向徐賓揮了揮手,說了句有緣再見后便轉(zhuǎn)身離去。
樓上的黃寶君從窗戶外看著這個離開的少年,頷首贊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走在汴梁城的郊外,望著即將升起來的月亮,陳清秋大腿一拍,“糟了,忘了狗子了?!闭?dāng)其懊悔之時,庚辰從樹林里竄了出來,它心想‘幸虧老子不是條真狗,不然還真被你落下了’。
陳清秋彎下腰揉了揉庚辰,說道:“你可真是個小機(jī)靈兒鬼,以后你就隨我一起浪蕩江湖吧!不過我是有目的的,我得去許多道觀看看,因為我不知道蕭姑娘去了哪個道觀?!闭f完,他還有些許的失落。
黑夜走在官道的陳清秋,路遇食人草在吃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