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為了等薛家的馬隊,特意換了干凈的衣服,但一天下來身上全是土,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車輪飛濺粘上的塵土,而是——
被人打的!
由于年關(guān)將近,北上和南下的富貴大戶都要回鄉(xiāng)探親。勢必經(jīng)過中定縣的北門石橋,少則十幾人,多則幾十人。
而薛家的馬隊也不會打上招牌,他們倆也不知道哪個是,所以只能見一個車隊上前攔住問詢一番——
好一點兒的家仆可能會告訴你,但大多都是些仗勢欺人的看家護院,問的多了不僅會煩,可能少不了一頓打罵。
等到了關(guān)閉城門的時辰,二人對望彼此,不只是渾身臟兮兮的,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聰明如姚巖依然想不到有什么好辦法。
想起明天依然如此,李二死的心都有了,來之前信誓旦旦的給李掌柜保證的,現(xiàn)在心里卻有了一絲后悔——
真是自己選擇的路,哭著也要走完。
夜半時分,姚巖久久不能入睡,按照時間來看,今天沒有見到,最遲便是后天了,但他很害怕路上出現(xiàn)什么變故。
一個一個的詢問,他怕沒有問到先被打死了,有些仆驛也不見得會說出來,可能為了安全胡說一通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夜色透過窗戶灑在屋內(nèi),房間因為火炕的緣故異常溫暖,李二早早便已經(jīng)入睡了,姚巖站在窗邊迎著夜風(fēng)而立,心里時刻不能平靜:
事情因自己而起,他很害怕老師受牽連,村里人受折磨,所以這幾天一直睡不著。
一直到子時快要過去,姚巖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與其兩人主動去問,不如薛家的人主動過來,既避免了挨打,又能保證可靠性。
想到這兒,他差點兒高興的蹦起來,恨不得立刻把李二叫起來,但看到他呼嚕打的震天響還是算了,明天再說。
李二這次原本可以不用跟來,事情并沒有牽扯到他,但他還是為了李掌柜,史縣首,還有姚巖這個朋友,毅然決然的舍命相陪。
就沖這一份情誼,姚巖也銘刻于心,如果這次大難不死,以后飛黃騰達一定不會忘了他。
第二天早上起床,姚巖找客棧里的伙計要了一塊兒木板和一點兒黑炭,在上面寫了幾個字,抱著板子二人便往城門走。
這個辦法李二很贊同,從姚巖寫好之后說了一路,他可是一點兒都不想在幾十人的馬隊前螳臂擋車了。
中定縣的北門從巳時開始,出現(xiàn)了一個很奇葩的現(xiàn)象:
只見在石橋旁從早到晚站著兩個年輕人,手里舉了一個木牌子,上面幾個大字“薛家留步,書信一封?!?p> 不只是過往的車隊,就連在橋上路過的行人也都紛紛側(cè)目。
由于離北門比較遠,守城的士兵根本不會搭理幾里外的事情,二人便可以放心大膽的輪流舉牌。
今天沒有太陽,濕氣很重,北風(fēng)吹過,兩個人的手都被凍得通紅,還好車隊大概半個時辰才會有一個,可以稍微休息一會。
未時過后,氣溫更低了,姚巖覺得今天可能又白等了,兩個人坐在石橋邊上唉聲嘆氣,無聊的往河里邊扔著石子。
“我準備這次回村子買個騾子,給家里代步用。”
“之前沒買嗎?”
李二在縣城混的這么多年,姚巖以為他早就換了幾匹了。
“前幾年我娘有病,錢都用來治病了,現(xiàn)在剛剛好轉(zhuǎn)?!?p> 倆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兩個人聊得正歡的時候。突然見到一隊馬車停了下來,一個仆役跑過來問道:
“你們兩個,少爺讓你們過去?!?p> 他的話讓兩人愣了一下,李二趕忙站起身問道:
“你是薛家的?”
仆驛點點頭示意兩人跟上。
“哎呀,終于來了,快,咱們走?!?p> 姚巖和李二趕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他向著馬車走去。
幾個人來到最前面一輛馬車,只見仆驛在外面喊到:
“大少爺!人來了?!?p> 話音剛落一只手掀開了簾子,露出了此人面目,濃眉大眼國字臉,看起來有30多歲的樣子。
山娃子趕緊上前,抱拳躬身:
“草民姚巖,拜見薛大人?!?p> 一旁的李二也反應(yīng)過來趕緊行禮。
“哦?你們竟然認識我?!甭曇翮H鏘有力,但語氣卻很親切。
姚巖見此人沒有盛氣凌人的官家相,心里暗暗送了一口氣。
薛家家教嚴格,想必也不是飛揚跋扈的紈绔子弟,那事情便好辦了一些。
姚巖躬身繼續(xù)說道:
“草民是蒼河縣首史大人的學(xué)生,在此等候薛大人也是家?guī)煼愿赖摹?p> 薛仁并不知道什么史大人,但是對自己管轄范圍內(nèi)有個蒼河縣還是很了解的,畢竟是自己的任職之地,在動身之前便已經(jīng)做了很大的功課——
只是府道下面的一個下等縣,貧窮縣城,卻不知一縣之首為何派人前來。
“你繼續(xù)說,有什么事?”
“大人請看”
姚巖說著從衣服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薛仁。
信里面寫的清楚,為了保證可信度,在他倆來之前,老師專門親筆寫了一封信,說是如果見到薛大人,只需要把信交于他即可。
薛仁慢慢拆開信,臉上的表情從輕松變得愈加沉重,最后一巴掌拍在馬車上:
“豈有此理!反了天了!”
馬被驚的嘶鳴了一聲,家仆趕忙上前安撫。
“你們上來說”
姚巖聽到這話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放下了,過去了這么多天,不知道老師村里邊的鄉(xiāng)親們怎么樣了?有沒有出事?
時間拖的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是擔(dān)心,看薛大人剛才的神態(tài),想必不會坐視不管,這樣一來,其他人就有救了。
縣城的李縣官和府道里的府官大人關(guān)系親密,不出意外的話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動作了。
姚巖和李二上了馬車,發(fā)現(xiàn)里面很寬敞,坐上四五個人不成問題,中間只有一個書桌,薛大人就坐在對面。
“這里面說的可是真的?”
薛仁盯著面前的二人,揚了揚手里的信說道。
“回大人,句句屬實”
姚巖彎著腰回答道。
“不用這樣,你們都坐下”
聽到這話,李二一屁股坐了下來,剛才進來,他見到姚巖沒有坐,他也不敢,生怕這位大人不高興。
他可是聽說府道最大的官都是不怒自威,掌控一府幾十萬人口的大人物。
“不用拘謹,你們這一路應(yīng)該受了不少苦吧”
姚巖聽到問話,本來堅強的他眼眶突然微微發(fā)紅:
“也沒有……”
“大人,我們倆差點死在路上,你不知道啊,我們都不敢在官道上走,每天都把自己涂黑……”
“咳咳——”
姚巖見李二一直說個不停,趕忙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