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留下來

　　張揚單肩靠著那艘船，盡管質量輕，但看上去的畫面依舊很不可思議。另一只手用腋下夾著三支船槳。

　　“我把船帶過來了，這下我們的財寶都可以帶走了。”張揚說的很興奮，一雙眼睛閃亮著帶著莫名的光彩。

　　將繩子綁在船頭上，船上放著一箱財寶，繩子另一端在張揚手里，張揚和安書在一艘船上。光頭強和張琴在一艘船上，劉佳琪和陳律在一艘船上，每一艘船上中間都放著財寶箱。

　　開著船的大家順利的劃槳往回走，順利的不真實。

　　陳律看著大家開心的模樣，總是憂心，預感總是提醒她還有什么沒有發(fā)生。

　　回去的水浪并不洶涌，甚至還可以稱之為平靜。原本的鮫人似乎也消失無蹤。大家也都陷入歡喜，沒了初始的警惕，是什么蒙住了他們的眼。

　　路程在回去的三分二的時候，水面開始有了波濤，浪打浪的反復沖擊著船身，將木船搖來晃去，坐在上面的人根本穩(wěn)不住。

　　很快，有人接連翻落水中，連同財寶箱。

　　“寶箱！”

　　“別去撿了！”水浪之間，也分不清是誰在說話。

　　陳律沒有翻下去，卻也只能堪堪趴在船底不敢動彈，等水面稍稍平靜，才敢抬頭。

　　一番掃視，陳律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冷靜的詢問。

　　“你們誰看見張揚了？”

　　剛從水里爬上船的劉佳琪和光頭強也紛紛搖頭，張琴則表示自己看見張揚和大家一起掉了下去。

　　水面渾濁泛著幽幽墨色，往下看，帶著異樣的墨綠。

　　水下黑影一閃而過，陳律不免受驚警惕起來。

　　“大家都快上來！”水底有東西！

　　話沒說完，陳律的船率先招到攻擊。

　　此時還有兩艘船的寶箱還在船上，陳律的船和張琴的船，其余人的船都翻了個底，雖然最后船還在，寶箱卻已然落入河底。

　　“留下來吧?！睆垞P的聲音響起，帶著空洞回音。

　　昏暗的空間，那暗幽幽的礦石光不知何時消失泯滅，整個空間變得幽暗無比。

　　身邊的水也平靜下來。

　　“劃！趕緊劃！”安書的聲音充滿緊繃，給這不可知的時刻更添一抹份危險的色彩。

　　靜謐的空間一時只剩下劃水聲。

　　有螢火之光于四面而起。

　　有萬重之音于八方匯聚。

　　“留下來吧?！?p>　　“留下來吧?！?p>　　……

　　螢火之光漸近，也讓人終于看清。

　　他們都是人面的魚。

　　其中領頭的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年輕的面容變了顏色，頭發(fā)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的鱗片，耳朵的位置成了魚鰓，還有一如之前的怨毒眼神。

　　說不清是什么感受，卻總覺得一直懸在心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下，詭異的有了一種踏實感。

　　盡管他們很努力的在劃槳，但這也意味著他們在朝著那群鮫人靠近。

　　很快他們的利爪就將船槳抓住，船身也被強行抓扯住，他們極有默契的開始搖晃船身，試圖讓他們落水。

　　誰也不敢想落水的人會怎么樣。

　　船槳打在他們手上，他們會吃痛收回，但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手抓上來。

　　“留下來吧。”

　　“留下來吧?！?p>　　異口同聲的話從他們嘴里念念不休的往外倒，就像是一個損壞的唱片，硬是有了合作不整齊的大合唱多重聲部的樣。

　　一邊忍受聲音污染，一邊幾人只能拼命不讓自己掉下船。

　　也不知道這里是個什么空間，在大家忙于生存的反擊時，出口到了。

　　那依然還是老樣子。

　　一扇被風一吹就會咯吱的門，一條能看見盡頭的走廊。

　　水浪拍打在門的下方，激起了許多水花。

　　有一些甚至濺上了地面。

　　難以想象，這些水花是怎么上去的。明明目測水面和地面差不多兩米差距。

　　有風從門外吹進來，是草木香。

　　陳律討厭死這里的海腥味了。

　　她只想趕緊離開這里。

　　“我們快到出口了！”

　　鮫人們聽見，忽然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從船邊推走，門外的月光照耀了這一片，也讓大家看清了此刻他們的神情。

　　原本的兇狠都化作茫然，怨毒的眼神也變得悲哀，所有鮫人的目光都注視著船上的人。

　　“和我一起留下來，我們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不是嗎？”

　　‘張揚’在水下如魚得水的身影，讓他很輕易的追了上來，圍在三艘船周圍。

　　他不停的勸說，不停的哀求，沒有一個人為此停留。

　　他的勸說逐漸變得卑微，偶爾會怒火中燒的無能狂怒，卻不能挽留住一個人。

　　他最后停在離出口還有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一臉哀求和悲傷。

　　“留下來好嗎？我們說好一直在一起的?！?p>　　陳律說不清自己的感受，但對生的渴望讓她對其他的事情毫無波動。

　　安書的冷漠，張琴的不回頭，劉佳琪的沉默，光頭強忙著將僅剩的兩箱財寶箱往門外推。

　　陳律站在門邊，接應其他人。

　　一個波浪打來，光頭強踉蹌了一步，沉重的寶箱劃入水中。

　　就像一滴水落入油鍋，轉眼就沸騰起來。

　　鮫人們的眼神再次發(fā)亮，貪婪和兇惡一眼望去都是沉迷在欲望的生物。

　　他們開始朝著光頭強而來。

　　“快上來！”

　　陳律對著光頭強一聲大吼，光頭強強壯的身體在此時成了一種阻礙。

　　一個陳律不夠將光頭強拉上來！

　　將近兩米的身高，對上水面和地面的差距也才剛好露個頭頂。

　　“安書幫忙！”陳律拉著光頭強的手，使勁往上拽。光頭強也努力的蹬著壁，也不知是不是這里常年被水沖擊，導致它異常光滑，在此此刻光頭強的腳無處使力！

　　安書也摸出自己的繩子套到光頭強的上半身，開始和張琴、劉佳琪一起使力往上拉。

　　腳從船上離開，人一點點的被拉上來。

　　光頭強還沒放松，就感受到了船在浪濤下撞擊到自己腳腕的痛。

　　“水漲了！水漲了！快點??！”

　　眼見著鮫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光頭強不免慌張的抬腳去踹那些揚起的手。

　　本來就是一個大個，一再這么折騰，安書和陳律還有其余兩人一下就被往水的方向拉了一步。

　　光頭強的鞋也被抓掉了。整個人也往下劃了半米，嚇得更是抬手往門沿上使勁爬。

　　“再使把勁！”張琴整個人拽著繩子，朝后拉，將臉漲的通紅。

　　所有人再次使勁。

　　水漲的很快，但到底還是停在了門下，沒有溢出來。

　　光頭強整個人就像是從水里撈起來，渾身濕透的跪倒在地上急喘氣。

　　其他人也沒有形象的癱坐在地上大喘氣。

　　“?。　?p>　　門內，鮫人像是發(fā)泄，尖銳刺耳的高亢聲音幾乎將門外的耳朵震破。

　　他們的表情在門內的灰暗世界里明滅不清，張揚游到門的附近，水面漲到快于門邊齊，但沒有一個鮫人靠近。

　　接著月光，張揚的眼神從怨毒到平靜，最后嘴角也帶上一絲笑。

　　凝視了一陣，張揚發(fā)出無意義的一聲尖嘯，立時轉身游走再也沒有回頭。

　　像是聽見什么命令，其他鮫人響應的發(fā)出一聲相同的尖嘯，他們也轉身游走。數(shù)量眾多的鮫人將水面拍擊的直往門外灌水。

　　可最后還是一切歸于平靜。

　　門關上。

　　走廊再次恢復寧靜。

　　……

　　像是在說再見。

　　陳律回憶著張揚最后的眼神，冷漠的看著那扇門，最后孤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