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冰雪覆蓋的山脈里少有人煙,動物也很稀少,所以林子里的天氣也喜怒無常,無所拘束。下午還晴空萬里的天氣,到了晚上就下起了大暴雪,幸虧我回來的早,不然我也就被吞噬在這漆黑的山林之中了。晚上,木屋被風(fēng)雪吹的嘎吱嘎吱響,但是不會倒,這不是老獵戶說的,而是外面那些年年來卻年年進不來室內(nèi)的暴雪說的。屋沒有太多陳設(shè),但靠近爐子的舊木沙發(fā)和地毯卻會為屋內(nèi)的人保證溫暖。
老獵戶窩在沙發(fā)里,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烤著火,接著火光,看著手中不知是什么語言編寫的厚厚的書,我則坐在爐火旁的地毯上,用勺子不斷攪動著烤架上鍋里的湯。我為了防止鍋糊底,一直在攪拌著,雖然眼睛被鐵鍋拽著離不開視線,但我的耳朵還很靈敏,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
柴火在火焰中燃燒的噼里啪啦的聲音,鍋里的湯汁微沸時的咕嚕咕嚕冒泡的聲音,老獵戶沉迷于讀書時均勻如熟睡時的呼吸聲,不時響起的翻頁聲,雪拍打木屋墻壁的聲音,風(fēng)劃玻璃的聲音,門外的野獸在慶祝颶風(fēng)狂雪的吼叫聲。這綜合起來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光是聽這聲音,我便已經(jīng)融化在著周遭的事物上了,這是一種自然的聲音。我隨風(fēng)而去,吹過山脈,與山巔之上的松樹問好,與冰凍的湖里的魚兒隔冰相望,我與狼群一起奔跑,一起迎著風(fēng)雪,向著月亮嚎叫,與樹洞里的棕熊一起享受那睡眠帶來的歡娛,我走過山,走過水,走過不為人知的小鎮(zhèn),飛馳過,悠閑過。最終我回來,回到這不大的小木屋中,再次細(xì)細(xì)品味: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這是家的聲音,與外界的凄寒不同的溫暖的火爐的聲音,與一個不相熟卻彼此信任的人在沉默中交心的聲音?;蛟S是我的一廂情愿,但聲音是不會騙我的,老獵戶的呼吸聲和翻書聲仿佛是在給我講一個故事,關(guān)于一個飽經(jīng)滄桑的人的一生,他向我講述外界世界的美好,也向我傾訴外界世界的污濁,他告訴我山林里的密辛,告訴我這極北之北處如雪一般的純凈。他向我說著,說著那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故事,一些是他自己的,一些是別人的。
正當(dāng)我如癡如醉地聽著這吟游詩人般地演唱時,有一絲不和諧響起,它不和諧于這偉大的自然樂章,卻應(yīng)和于我空無一物的肚子,湯熟了。
跟以往一樣,是用雪水和藏在雪下保鮮的蔬菜和土豆做的簡易的湯,還有鎮(zhèn)上買的黑面包,不豐盛,卻足以給予抵抗嚴(yán)寒的能量。不過這一次終究還是不一樣,今天的晚飯更多的是為了犒勞連續(xù)一個月在外面打獵的老獵戶和自己的。
“老獵戶,吃飯了?!蔽易叩剿磉?,輕輕將他喚起。
他聞了聞空氣中彌漫的菜香,察覺到那香味中與以往的相比的那一絲絲不同,那是一種動物油脂的香味。
“兔子肉?”老獵戶問到。
“是的,我覺得你既然有能力獵到野味,就有資格享用它?!蔽椅⑿χ卮鸬馈?p> 老獵戶沉默了一會,說道:“就這一次?!?p> 我嘴角再次上揚,笑著重復(fù)到:“就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