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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魔九百萬年

第十一章 凌虛入夢

修魔九百萬年 安在麗華01 5066 2020-04-19 23:51:50

  忽然,云還仙帝有的沒的說了句:“凌虛入夢不像是凌虛階段能接觸的神通?!?p>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有意無意向小甜甜身上靠過去,似乎是想從她的臉上看見什么答案?又道:“相傳世間有三件通天絕地的異寶,名喚五象山、無人印、玲瓏心。而凌虛入夢,則是無人印上任主人遺留在世間的大神通,是要為尋找新的持印者,而存在。”

  小甜甜手撐在下頜,兩眼出神望著雷云下的墨雪欽,似乎云還仙帝的話根本沒進入耳朵般,不知在想什么。

  那邊,云還仙帝見這位仙道峰的弟子不聞不問,臉色淡淡也并不惱,又與身邊的櫻島麻交代道:“此番你得了天罰助力,后續(xù)修為進展自不與尋常速度可言,凌虛可待。赤子……”

  “弟子在?!?p>  櫻島麻嚴肅神色,以為云還仙祖要交代什么要緊的任務,卻不料仙祖淺淺道:“三件異寶從不現(xiàn)世,從前沒有,今后也沒有。今日與你說這些,明日就忘記便了,萬萬不可惦記?!?p>  櫻島麻怔了怔,修心修道,很快就明悟過來:“是。”

  ……

  ……

  墨雪欽入夢了,入了個小孩子的夢。

  “這是誠王府上的管家。”

  一個中年書生從視野的模糊邊緣走進來,指著某個正往墨雪欽身上涂抹蜂蜜的富貴胖仆,眼神冷漠地回饋墨雪欽,“誠王是你的親哥哥,他要害你,是這般道理?!?p>  “這是毀王府上的丫頭,雖然沒有證據(jù),但是為師猜測她是王妃家的近人。所以她今日來害你,也是有道理的?!?p>  中年書生又指向了站在遠處提著木桶的俏美丫鬟。她雖生的可人要喜,但那只木桶邊緣還在向下爬出白色的蜘蛛,也就是墨雪欽此時身上攀爬的這些蜘蛛……壞人!越漂亮的人,越是壞人?。?p>  “我是你的老師?!敝心陼种噶酥缸约耗菑埧蓍赂墒莸哪槪闹讣椎故切藜舻母蓛?,但是此時墨雪欽疼得根本沒辦法細心去看。

  “這些蜘蛛的卵是我送到毀王府上的??墒?,我是王朝的大臣,本是沒有必要去討好毀王妃那乳臭未干的毛丫頭……你猜猜,為師為什么要這樣做?”

  “我、我……我不知道!”

  中年書生的臉頓時變了,本不茍言笑,變得怒氣非凡:“因為我要教你什么是恨!什么是狠,什么是王道??!”

  話語蒼捷迅速,就和那把刀的速度一樣快。

  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手中拿著同樣黑色的刀,一刀切下了庭院里的胖仆、和門檐下的丫鬟,兩個人的人頭。先是噗嗤的血液噴濺的聲音發(fā)出,紅色的血液將庭院的白墻染成地獄修羅的顏色,接著是咕嚕嚕的聲音……墨雪欽雙腿抽搐了一腳,正好將胖仆的人頭踢開,于是又發(fā)出了咕嚕嚕的聲音。

  “啊……啊??!”

  稚童驚懼的嘶吼聲,來得恰逢其時。

  黑衣人耳朵里聽見了少王的驚吼,眉頭微蹙,于是將放在中年書生脖子上的刀緩緩放下。他走到墨雪欽的身邊,略有抱歉說道:“少王,我來遲了,但是壞人都死了,不要害怕?!?p>  而后,一掌砍在了墨……不對,不能說是墨雪欽,他此時已經(jīng)入夢了,入了那個名喚夏槐的稚童的夢。黑衣人一掌將夏槐砍暈過去,略感歉意說道:“今天的夜晚,來得尤其早,少王睡吧?!?p>  這是第一重夢。

  ……

  ……

  時光流逝,三年以后,一個靜謐的午后。

  “這是白玉蜘蛛?!?p>  坐在房間里的少年對于那些白色蜘蛛的應對,已經(jīng)不像是三年前那般驚慌失措了。他含著笑,安靜翻看著手中的異志錄,隨意念道:“白玉如水,性情君子。相傳這些蜘蛛并沒有毒性,牙齒里反而藏著會使人忘記七情六欲的藥性物質(zhì),因此越是受其撕咬,越是會向君子方向靠近……當然,這里的君子,指的孤家寡人?!?p>  他的眼眸寒了起來,此時書房內(nèi)若不是早早請?zhí)鞄煵枷陆?,空出來一畝三分白地,怕是這行如飄雪的白玉蜘蛛就要把他撕成碎片了??!

  嘶嘶嘶嘶。

  白玉蜘蛛已經(jīng)占滿了整個房間,只有夏槐腳下那片地是干凈的??瓷先ゲ幌袷侵┲肴肭至讼幕钡奈葑樱瓜袷撬麩o意間落進了蜘蛛的巢穴。

  他冷著臉,寒聲道:“雖然沒有毒性……但是數(shù)量多如滾刀之俎,只憑借痛苦,怕是連我這樣的君子也要被活生生咬死……我已經(jīng)走不掉了,是誰在布局?”

  他將眸光挪移到房間門口的位置,那里掛著垂簾,可以看見在簾子下面有一雙腳,“是……老師嗎?”

  “唉……”

  白色的簾子掀開,上面的蜘蛛簌簌掉落,中年書生手上舉著一盞青燈走進來。

  啪啪。

  蜘蛛靠近青燈的火焰光芒,就發(fā)出啪啪的細微聲響,然后被燒成了細煙。這盞燈似乎對白玉蜘蛛有非常強的克制作用,因此隨著中年書生的走進,房間里又多了一塊空白的地方。

  “王上命我來教導少王?!?p>  中年書生更老了。不僅臉上皺紋多了許多,連說話的語氣也有氣無力,眼神也不如以前那樣刻薄淡漠……現(xiàn)在的他身上,除開一股死氣沉沉的暮氣,還有一股暮氣沉沉的死氣。

  “我左思右想,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將少王教導成一位仁慈的君主、一位合格的君主、一位可以在史書上不會留下污漬的君主。”

  “哦?”夏槐咧嘴,譏誚笑道:“怎么?老師自知才疏學淺,覺得槐兒沒有本事,因此投靠了我那兩位好哥哥,換取以后出人頭地的機會?”

  說道此處,夏槐瞪大了眼睛,恨道:“莫要忘了,你也沒幾年好活!!”

  而后,又收斂怒色,和聲道:“當然,人嘛,能活一時是一時,能享受一時是一時,你這樣做,我不怪你?!?p>  “所以說……”中年書生面有不愉,左手持燈,右手從懷里摸出一把明亮小刀,慢慢靠近了夏槐,“夏槐,到了陰司地府,可不要和閻王爺告為師的黑狀。”

  “拜托了?!?p>  那個了字才剛剛說完,那把刀還離夏槐有半米長的距離——“老東西,你老啦?。 ?p>  ……

  ……

  鮮血迸濺的速度比中年書生的腳步要快。年輕人活躍的身體,賭博般魚躍而起撲了過去,在書生已經(jīng)開始腐朽延遲的大腦尚未反應過來時——刀子,刺進了書生的心臟。

  “哦,這樣不是很好嗎?”他抿著血,眼神格外溫柔。

  “我教了你許多,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夏槐,你是天生的仁慈君主,白玉蜘蛛無法使你狠心,但是我必須教會你什么,以后才能不愧對這天下人?!?p>  他將青燈放到尚在震驚中,不知所措的夏槐手中,而后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沫子:“咳咳,看來傷到肺了?!?p>  他笑了笑:“你這一刀可不準,以后若對敵人仁慈而留下喘息之機,怕是要出禍患……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課。狠下心,看準了,不出則已,出則雷厲風行,一鳴驚人?!?p>  他啊,推開了夏槐,身子向那龐大無邊的白玉海洋中倒去。就像是扎入了真實的海水里,他被擁抱、他被包涵、他溺水、他無法呼吸、他死在了這里……

  他啊,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最喜歡的學生上課。

  他生前總是說,人得吃盡了苦頭,歷經(jīng)磨難才可以練就一顆不死心。他說,夏槐,你的心太軟弱,總有一天,會因為軟弱而后悔的……例如,此時此刻,這死一般的難受。

  ……

  ……

  誠王死了,毀王也死了。

  玄武樓高高的城池墻上,新繼任的王上頒發(fā)王旨,狠了心將兩位親哥哥活生生打死在此處。受令執(zhí)行的人有雙妙手,兩位王的血管肌肉都被鈍器打破,但是因肌體表面的皮膚沒有受損,血液被包在了那層皮下面,將兩位王充成了血水做的氣球。

  他們是活生生疼死的——實際上到底是疼死的還是羞辱死的,都下了陰曹地府,誰也不知道。

  “他們是羞辱死的?!敝挥袚碛忻钍值哪俏焕溲獔?zhí)行人,才能舔舐刀刃上的鮮血時,給出一個明確的對死人的答案。

  他的任務除開確保兩位封疆王在肌膚不損的情況下,盡量打斷更多的血管以至于其疼楚煎熬以外,還有在兩人瀕臨死亡的最后一刻,使用刀子剜下兩位王的頭皮,向下搭聳在兩位王的臉上——讓他們的眼睛被頭皮遮住,讓他們最惡毒的詛咒,無法看見這個世界,因而帶著恐懼與羞辱帶去十八層地獄。

  新繼任的王上,依著祖訓索名,叫白烏王。

  他冰著臉聽著手下人匯報兩位親哥哥的死訊,包括對于羞辱而死的判斷——白烏王笑了笑,仿佛這只是件小事。

  “孤難道還會害怕死人?即便他們下了地獄,到閻王面前告狀又如何?”

  “孤是人間的君主,難道還怕那死物之神?”

  ……

  ……

  夢境有四重,最后一重又回到了玄武樓上。

  白烏王站在百余丈的青灰色城墻上面,俯身看著底下鬧事的那些同樣青灰色的子民,心中惆悵嘆息……孤做錯了嗎?孤沒有錯,只是世間多愚昧,是孤沒有讓子民們信禮讀詩。孤的錯誤不在此處,在更遠的以前。

  白烏王看了眼高高的太陽,自言自語:“孤錯在,這件事情做的太晚了?!?p>  在這位年輕鐵血的王上身后,被守城門的將領士兵黑壓壓圍得水泄不通,以防止暴動的亂民派出刺客,暗殺這位神靈的君主。當然,在王上與將士中間還隔著一個人,一個人黑衣人,那是王上最后的也是最信任的防線。

  “王……后……到……”

  擁擠的人群很快就分出一條道路。

  她慢慢走到了王上的身邊。端著禮儀,一邊慰問將士們的辛苦,一邊將滋潤疲倦的甜美笑容分出來,肯定和鼓勵將士們的付出,她在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感染力,為王上分憂解難。

  黑衣人向后讓了讓,他知道信任是一回事兒,而有些不應該存在的逾越,又是一回事兒。

  “王上,開城門吧。讓他們進來,有什么問題是不能解釋的呢?”王后柔軟的聲音響在年輕的君王耳邊,就好像細雨打在荷葉上的悅耳耐聽,卻只換來他不耐煩的堅定搖頭。

  “王上?”

  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城墻,看著她:“你累了,你回去吧,這里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p>  良久……“哦。”

  ……

  ……

  第五重夢境,定格在一滴眼淚上。

  冰藍色的眼淚,就和東邊那冰藍色的海洋一樣的顏色,深邃而寧靜,帶著萬古不化的悲傷。

  你為什么會流淚,會有這么多的難過?

  身體保持著從玄武樓被王后推落的下墜姿勢,背部往下,面部朝上。那滴眼淚恰好滴進了夏槐的左眼,略帶咸濕,可是奇跡般的右眼也變得了霧蒙蒙起來……為什么呢?這是為什么呢?在被擁擠在城墻下的子民們一擁而上撕裂開以前,夏槐想明白了,雖然只是和親,但是自己也的確對這位王后產(chǎn)生了非常深重的感情。

  你為什么會背叛我?

  左眼里是王后的眼淚,右眼里,是夏槐自己的悲傷。

  ……

  ……

  夢境戛然而止,墨雪欽卻沉睡在其中不愿醒來。

  “喂、喂!!”

  天空的雷云已經(jīng)散開,小甜甜抓著一根狗尾草糊弄著墨雪欽的鼻子,她知道凌虛入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因而才這樣放肆大膽。

  “王后,你別鬧?!蹦J揮開小甜甜的狗尾巴草,迷糊不清,說出這樣的話來。

  此時他因為晉升凌虛境界,身上尚且余留著道韻,因此臉上那只用于掩飾身份的銀狐面具失去了效用,露出了本來那張好看到瓷娃娃般的臉頰。而現(xiàn)在,這張臉的右半邊出現(xiàn)了五條赤彤彤的紅印子。

  小甜甜氣鼓鼓的,出于這樣好看的臉不對稱就可惜了的緣故,又反手一巴掌甩在了墨雪欽左半邊臉上。瞧著自己精心做出來的藝術品,小甜甜頓時心頭怒氣消了一半,拍拍手又取出一顆果子,邊吃邊道:“咕嚕咕嚕咕嚕,姑奶奶守身如玉千百……這么多年,哪里是你個小混球能占便宜的?”

  “我呸??!”

  那邊,站的遠遠的櫻島麻見到此幕,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顫抖起來,悄聲問道:“仙祖,這女子怎么這么可怕?那可是墨雪欽墨先生,修仙界一億年出一位的人兒,如今53歲便已凌虛,卻被她當成什么似的在蹂躪?”

  “啊?”

  云還仙帝看了眼場中的慘烈,眼觀鼻鼻觀心,知道赤子被小甜甜記掛上了,于是后撤半步淡然回道:“赤子,請和本帝保持距離,以免本帝被誤傷?!?p>  ……

  ……

  凌虛入夢的事情暫且就這樣結(jié)束了,事后小甜甜倒是多有追問夢里面夢見了什么,但是墨雪欽搖搖頭,想開口說什么……可是那白玉蜘蛛、中年書生、被以頭皮掩面的兩個死人、從城墻上墜落的那滴落入左目中的眼淚,都隨著墨雪欽的開口,一一消失在記憶里面。

  以至于他開口要說,卻什么都忘記了,沒辦法說。

  “啊啊啊,還以為你本來會不同,原來你也是個俗物,跳不開記憶消失這處坑洞。”

  小甜甜氣鼓鼓的,一拳頭將墨雪欽從飛舟上打出去,洞穿結(jié)界出去,直接滾落了十萬八千里遠,叉腰氣憤道:“哼,明明先前與你說了那般要緊,你還是忘記了……好氣好氣好氣,如此不把女孩子的心思放在腦袋里,你憑什么摘掉光棍的頭銜啊!!”

  那邊,本向云還仙帝求教的櫻島麻聽見噗的結(jié)界破碎的聲音,心如刀絞,身體又本能顫抖起來。

  “仙、仙祖,這……這樣沒事嗎?”

  “沒關系?!痹七€仙帝藏住淡淡憂傷,用小孩子根本不理解的神色,淺笑道:“無論她做什么,赤子,你記住了,在太極天端里面遇見了這位,都要謙讓。即便這位沒有在不殺榜上留有名字,但是,你只需記住我的話就是了?!?p>  “哦?!?p>  這時候,櫻島麻才想起,在云還仙帝與霓虹仙帝的婚后道侶生活中,眾所周知,云還仙帝的懼內(nèi)是整個天青仙門可遇不可提的禁忌。

  若不是躲著那位母老虎,誰愿意大老遠的來為個小輩渡劫護法?

  ……

  ……

  小甜甜這一拳打出去也還好,拳力看似狂暴,但余勁延綿柔和,只是看起來兇猛,其實并未對墨雪欽造成無法挽回的傷勢。當然,一點應該的教訓是有的。

  “咳咳!”

  墨雪欽尤在拳風余力中掙扎,但是腦子里清明無比,開始思考一些很明顯的問題來了,那就是小甜甜兇猛的有些不似大乘期。

  在九點峰,因為和李纖緣的愛侶關系,墨雪欽沒少受到攝劍仙尊的打磨。在墨雪欽的印象里,也許和師尊沒有動用真本事有關,但是此時小甜甜也不是真的生氣了……怎么說呢?——師尊不如小甜甜的道法自然,這是墨雪欽下意識里做出來的判斷。

  砰。

  拳風裹著墨雪欽,砸上了一只魔龍的鱗甲。拳風不重,到此為止,可是魔龍背上的主人……將那殺人似的眸光,仍然分開青紅皂白,瞪到了墨雪欽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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