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久居山中無歲月,不知不覺間,時間又過去了四年的時光。
榮遠意識附身的查永禮已經(jīng)長高了很多,和張東星他們幾個,都已經(jīng)長成了半大小子。
如今,他們依然雙腳如飛地奔馳在林間的小路上,所不同的,是他們手里的小木桶,已經(jīng)換成了大了好幾圈的大個木桶,他們腿上綁的,也不再是沙袋,而是貨真價實的鉛塊了。
“嘿,馬洪興,辛義安,時四開,你們幾個慢吞吞地干嘛呢,還不快點兒,聽火工師傅說今天的肉不多啊,先到先吃,去晚了沒份兒啊!”
榮遠站在林間小路邊的一塊大青石上,雙手毫不費力地平端著木桶,眼睛望著后面正在疾步追趕的三個身影,高聲地吆喝了一嗓子,然后一扭頭,跳下青石,向著跑在前面的張東星和朱聯(lián)幫追趕而去。
“查永禮,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忘了我從褲襠里給你掏東西吃接濟你啦,你現(xiàn)在身板兒好了,就開始搶你馬大爺?shù)娜獬粤?,你別讓我逮著,逮著了看我不把你當兔子騎!”
馬洪興一邊奮力追趕,一邊嚷嚷。
現(xiàn)在的馬洪興,胖得簡直跟個肉球相仿佛,在奔跑這一項上,已經(jīng)遠遠及不上榮遠了。
就在馬洪興分心吆喝的時候,比竹竿兒還瘦,簡直就是一張紙片兒的辛義安,以及癩痢好了留了滿頭疤的時四開,從他身邊連呼哧帶喘地跑了過去。
“你有和查永禮廢話的勁兒,還不如多跑兩步,那三個壞慫今天鐵定不會給咱們留肉!”
時四開超過馬洪興的時候,輕飄飄地跟他說了一句。
“不行!我不能沒肉吃啊……”
馬洪興真急了,使出吃奶的勁頭兒來,結(jié)果速度不升反降,因為他光顧著跑了,平衡沒掌握好,從水桶里灑出來不少水。
不一會兒,榮遠和張東星、朱聯(lián)幫的第一集團已經(jīng)跑回了寺里,分別把各自的水缸灌滿,然后解下腿上綁著的鉛塊兒,又跑出了山門,一口氣跑到了山腳,那里正有不知道哪里來的馬車,正在卸載條狀的大青石。
那些個條石,每一塊沒有二百斤,也得有一百五十斤往上,三個小子每人背起一塊,就開始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艱難地爬行起來。
他們以前的勞動項目,劈柴和炒鍋,早就已經(jīng)移交給年紀更小的師弟了,榮遠他們幾個人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把寺里擴建房舍和大殿的木料和石料運上山,每人每天完成一定建筑材料的搬運量,才能夠吃飯。
隨著他們幾人的成長,以及所做的工作越來越繁重,他們的伙食待遇也水漲船高起來。
雜糧餅子和窩頭咸菜現(xiàn)在換成了白面大餅和白米飯,各色青菜豆腐也都和寺里正式受戒拜師的師兄們一個樣了,而且因為他們是俗家弟子的原因,每隔個十天半月,還能有一頓肉食打打牙祭。
其他五個小伙伴不知道是不是留心了,反正榮遠是覺得這里面好大的不對頭——
這個應石寺建在深山老林里,要說清修嘛,確實是夠清靜的了,可是別說隔三岔五,就是十天半月,也難得見有香客上山禮佛或者是還愿,就這么個經(jīng)營狀況,和什么林寺集團那日進斗金的土豪樣兒,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不知道那些分文無有的師伯、師兄們,為啥還能坐得住,沒有把住持方丈給趕走去掛單。
可是你要說這寺里窮吧,嘿,偏偏和尚和俗家弟子是越來越多,而且伙食也是還過得去,沒有一點兒窮困潦倒的樣子,真是讓榮遠百思不得其解,也沒聽說寺里在外面有什么鋪戶田產(chǎn)之類的產(chǎn)業(yè)啊。
難不成,寺里的和尚還真是一伙兒江洋大盜?!做了驚天的案子之后跑到這里裝禿驢,等著風聲過了,再回到紅塵里面去找紅粉骷髏們逍遙快活?!
不能吧,聽說這寺廟也建了有幾十年了,江洋大盜哪耐得住這么久的性子,這要是在這應石寺里待上大半輩子,再出世去找紅粉骷髏們,你就是有藍色小藥丸兒也他么不好使了呀!
榮遠每天在繁重的勞動中,總是不自覺地給自己的腦子找點兒活兒干,比如推測這應石寺的財政來源啥的,要是不這樣,光是這幾年苦工下來,就能把他的腦筋給干成牛蹄筋,以后再想動都困難了!
眼看日頭就要來到正當午了,榮遠他們幾個半大孩子都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建筑材料搬運任務(wù),正在爭先恐后地往食堂跑,生怕去晚了沒有肉吃的時候,一個光亮亮的大禿腦殼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攔住了幾個餓鬼托生的小子。
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小和尚站在眾人面前,不是已經(jīng)十六七了的慧宣,還能是誰?
“誒?慧宣師兄,你今天怎么有空跑到我們這俗家弟子的下院來玩兒?。 ?p> 一見慧宣,幾個孩子立刻把他給圍了起來,問這問那。
這個慧宣,年紀不比榮遠他們大幾歲,自然也是個愛捅漏子的,以前沒少帶著榮遠他們幾個干些下雨天上房揭瓦,早上起來蹲茅坑里憋老和尚之類的缺德事兒,后來因為年紀漸長,他的師父住持方丈對他的課業(yè)抓得緊了,漸漸來找榮遠他們來玩兒的次數(shù)也就少了,特別是這半年多,榮遠幾乎都沒見到過慧宣的人影兒。
“是師父叫我來通知你們的,下午未時初刻,你們六個一齊去羅漢堂,幾位師伯、師叔,決定收你們做記名弟子,傳授武藝了。”
“真的?。 ?p> 幾個小子一蹦三尺高!
在這個破寺廟里苦苦熬了五六年,不就是為了能學武藝嘛!
那些比他們早來的,同時來的,后來才來的,不知道多少號稱俗家弟子的師兄弟,都因為太苦太累,實在熬不住,紛紛灰溜溜地下山去了,要不是他們幾個一沒有家人惦念,二來自己想要學武藝的心也誠,他們也早就熬不住,溜之大吉了。
“當然是真的,貧僧還能口出誑語不成?!”
慧宣臉上似笑非笑,一副高僧高深莫測的表情。
“臥槽!看他這樣子,我看多半兒丫就是在騙我們……”
榮遠可是知道,這小和尚絕對是個壞慫,別回來下午他們興高采烈地跑到羅漢堂,正好趕上師伯、師叔們在偷偷幽會紅粉骷髏,那他們幾個小子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嘛!
“泥馬!好好和你們說話,你們不習慣是吧!不挨打不長記性??!”
慧宣急了,擼胳膊挽袖子,嘴里犬牙呲出多老長,簡直就是瞬間變身小惡魔。
“信了,信了,宣哥……宣爺——宣祖宗啊……”
俗家弟子的下院里,一片雞飛狗跳,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