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腿爛了
“你們都先回去，謝大夫今日不看診，都回去?！?p> 謝大強個子大，嗓子粗，一群村民看著謝大強發(fā)火，都有些悻悻然，你推我，我推你，只好都各自回家了。
“大家，要找我看診的可以先排個號，就……就吳老先生給大家排一排吧?！敝x與安看見了人群里的吳老秀才，這老秀才當(dāng)初想要攀附李縣丞家，結(jié)果碰了一鼻子灰，不過這不影響村里人每到過年時節(jié)請他寫門上的對聯(lián)。
吳秀才聽到謝與安點到自己，忙確認了一遍，便興高采烈的把大家招呼到他家去登記排號去了。
謝大強把那位腳壞掉的老大娘送回家去了，謝與安便帶著奶奶在屋里坐著，周氏把火爐子燒好，屋子里也慢慢暖和起來。
“小安，奶奶知道你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對不起，奶奶拖累你了?！蹦棠堂蹨I，對謝與安說了這一年來自己有多想她。
謝與安知道家的含義，家是每個人都會想要保護的地方，沒有家的人是沒有靈魂歸處的。
“奶奶，我要謝謝你，謝謝你成為我的家人。”謝與安抱了抱奶奶，心里對自己說，自己生日的這一天能和家人在一起吃一頓飯，真的很開心。
中午的午飯，有謝與安買的烤鴨，還有周氏炒的三個素菜，一大碗野兔胡蘿卜湯。
兩個孩子饞得口水直流，謝與安給他們一人拿一塊蒸糕，然后一人一碗湯。
“謝謝小爹。”大寶的小嘴很會說話，小寶就在旁邊咯咯直笑。
一家人吃完飯，謝與安在謝大強的陪同下去找那個壞腳的老大娘。
走過一片榆樹林，可以看見一小片平地，平地旁邊是一個石窟，石窟四面透風(fēng)，很冷。
石窟里面雜亂的擺著一些生活用品，一口熏黑的鍋，一塊竹板放在鍋里，像是用來攪拌食物用的，鍋里還剩著幾口米湯，清得見底的那種米湯。
角落里有些稻草堆成的‘床’，稻草堆里老大娘蜷縮著一團，側(cè)身面朝里躺著。
謝與安將給老大娘打包的食物放在石頭凳子上，謝大強給謝與安拿來這石窟里唯一的一根木凳子，雖然和它的主人一樣，壞了一條腿，但是靠著石壁放下還可以坐一坐。
“小安，你坐著，我去把她叫起來?！敝x大強低聲說道。
謝與安點點頭，囑咐謝大強把剛才兩人準(zhǔn)備的面巾子帶上。
“邱大娘，我家小安來給你看病了，你起來吧?！敝x大強在那老大娘身旁大聲說道。
邱大娘的耳朵不大靈光，和她講話，聲音得大著些。
邱大娘聽見有人叫她，忙扭過她那蒼白色的，干柴骨頭的臉來，凹陷的眼眶里，一對灰蒙蒙的眼珠，望向謝與安的時候，似乎又亮了起來。
“謝……謝大夫，呀，乖乖呀，大娘這腳疼得喲?！鼻翊竽镒炖镞呅跣踹哆叮叡恢x大強攙扶著坐到謝與安對面的草堆里。
謝與安再次將那條腿的破布拆開，一股難聞的，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
那腿的顏色是深黑色的，皮附著骨頭，枯樹枝一般，爛透了。
活人身上的死物，人都還活著，腿卻先腐敗了，這樣的鉆心的疼痛，像她這樣的老嫗都不知道是怎么忍耐下來的。
“你這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謝與安心想，這老大娘居然一個人住在這里，沒有任何人照顧她的嗎？
邱大娘尷尬的笑了兩聲，將自己的褲腿再挽得高了些，好讓謝與安能看清她的爛掉的腿。
謝大強在旁邊生火，好讓石窟里暖和些。
“去年……”邱大娘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許是剛才那樣坐著腿太痛了。又接著說道:“去年我的腳上長了兩個大水泡，我去那邊竹林里折了兩根細枝來，帶尖兒的那種，我就給它戳破了。”
謝與安點點頭，示意她繼續(xù)說。
“那個水泡破了后，那腳上老是流膿流水的，臘月里有個長胡子的郎中從我這門口經(jīng)過，我求他給我醫(yī)治，我給了他我身上唯一的五個銅板，他就用燒酒還有什么藥粉給我澆在腳上包起來，他走后，過了三四天，我這腳痛得實在不行了，我就去讓人幫我去找那個郎中來，他倒是來了，不過，我的腳卻給燒壞了?！鼻翊竽镅壑幸坏窝蹨I都沒有，眼眶像干涸的水溏，一點漣漪和波瀾都沒有，倒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謝大強給邱大娘遞過去一塊紅棗糯米糕，邱大娘卻不怎么吃，問她，她便說她要省著吃，等著過年年三十兒吃，這么好吃的糕呢。
謝大強和謝與安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大娘，那那個郎中看你腳燒壞了，是怎么給你處理的呢？”謝與安皺著眉頭問道，看邱大娘的腳，整個腳掌都沒有了，可想那燒酒把邱大娘的腳給燒得有多厲害。
“那腳早沒知覺了，那郎中用剪刀把那爛掉的腳掌給我剪掉居然一點都不疼?！鼻翊竽镎f道。
“后來倒是好了一整子，夏初的時候，我下地去干活，那腳又開始起水泡，后來又在石頭上磨破了，我沒有錢去找郎中，所以我這腿就成這樣了。”說到這里，邱大娘的兩個鼻孔扇動著，只有幾顆牙齒的嘴里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謝與安總結(jié)邱大娘的腳是感染引起的壞疽，感染細菌有可能已經(jīng)侵犯到了她的臟器。
邱大娘的肚子凹陷，像舟一樣，長期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了她的貧血面貌，要是給邱大娘動手術(shù)截肢，邱大娘也難逃一死，因為，邱大娘的身體根本支撐不起一臺手術(shù)的失血量和營養(yǎng)消耗，她會出現(xiàn)嚴(yán)重的電解質(zhì)紊亂和貧血等，而且現(xiàn)在她能做到的麻醉術(shù)還不成熟，截肢手術(shù)一個人也完成不了。
“大娘，我這里是一些止痛藥，你先吃著吧，您這腿……后面我再來看看吧?！敝x與安搖搖頭，深感無力的嘆息了一聲。
如果，如果能建一座綜合醫(yī)院就好了，帶正規(guī)手術(shù)室的那種。如果能的話！
謝與安心里反復(fù)的想著，思考著，有沒有可能在這古代，建上一家醫(yī)院，讓那些生病的人少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