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埠是落安城城東的一塊極寬闊的空地,早年是駐扎在這里的軍隊的操練場。
多的時候,這里可以容納五十萬士兵同時整隊。
而旁邊的的小亭子,則是將軍們用來發(fā)號施令的。
陸雙宜早早的就把小包子打發(fā)去了茶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這樣她看完戲回來還能再聽一聽那個小屁孩的江湖軼事。
比她還早就等在這里的,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嚴(yán)斬。
只見他端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旁邊放著他的佩劍—無痕,桌子上擺著一個瓷白色的小壺配著同款式的小酒杯。
桌子底下還放著一壇未啟封的陳年燒刀子。
一個人自斟自飲,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倒是愜意的很。
而不遠(yuǎn)處,果然如她所料的聚集了不少的人。
奇裝異服的,武器各異的,長相也是參差不齊,這樣看來,秦淵和嚴(yán)斬這樣的,當(dāng)真是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
人越多越雜,事兒就會越精彩。
這里面指不定就有不少是等著坐享漁翁之利的人呢。
越想越興奮,她恨不得拿個喇叭高聲大喊,英雄們,勇士們,趕緊開始你們的表演。
但是事實上是,不管她心里多么焦急,那個原本以為會出現(xiàn)的,卻是遲遲沒有出現(xiàn)。
而那個不必出現(xiàn)的,倒是飛奔而來。
洛桑背著他的大刀,足尖點地,不激起一丁點灰土地飛躍過來。
然后筆挺地站立在嚴(yán)斬的面前。
二話不說的,拔刀就上。
這氣勢,陸雙宜都忍不住地為他喝彩。
嚴(yán)斬一口飲盡杯中酒,然后將被子飛擲過去。
酒杯碰上大刀,不堪重負(fù),應(yīng)聲而裂。
一場轟轟烈烈的比武大戰(zhàn)拉開序幕。
“剛好看看這個傻大個的武藝如何。”陸雙宜的眼里很是興奮,忍不住的又往前挪了點。
嚴(yán)斬江湖排名第二,洛桑排第十,這場比試應(yīng)該很有看頭才對。
但是因為秦淵和嚴(yán)斬都沒中過她的暗算,而這個傻大個分分鐘就被自己收拾了,所以在陸雙宜看來,這兩個人的勝負(fù)是早已見分曉。
不過看戲嘛……
她找了個自認(rèn)為絕佳的蹲守位置,藏身進(jìn)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為了方便嚴(yán)斬認(rèn)出自己,她還特地做了和那天一樣的裝扮。
展沉掃視了一圈,意外的發(fā)現(xiàn)那個小丫頭也在。
“門主!”他低喚了一聲。
此刻的兩個人做了簡單的偽裝,一般人很難發(fā)現(xiàn)。
“何事?”秦淵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人群中,觀望著里面兩個頂尖高手的打斗。
“一里之外的西北方向那個小丫頭,就是那天在萬源谷救了喬家公子的那個?!迸滤氩黄饋?,展沉又解釋了一句,“就是那個使毒很厲害的那個。而且弟子聽聞,那個喬家公子那天被人追殺,也是她救的。”
他的本意是再夸贊幾句,卻被人狠狠地打斷。
秦淵的嗓音冷淡,聽不出有多少情緒。
“一個鄉(xiāng)野小丫頭,值得你這么關(guān)心?”
展沉:“……”
他明白了,自家門主是早就知道了那個人的存在,畢竟整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是完全不同的。
兩個人不再說話,洛桑師從武當(dāng),名門正派的招式,講究的是基礎(chǔ)扎實,內(nèi)力循序漸進(jìn),招式更是招招留人三分活命的余地。
而嚴(yán)斬不同,他從小就是紅樓練出來的,講究的是殺招,一招出去,最是喜歡取人命脈,動作簡單干練,無絲毫華麗的累贅。
所以兩個人的比試,一開始便是嚴(yán)斬要略占上風(fēng)。
但是洛桑也是混跡江湖多年,生里來死里去無數(shù)次,招式上自然也有了些自己的風(fēng)格。
飛快地過了大幾十招之后,兩個人的眼里都有了些血色。
那是武者棋逢對手時候的興奮之色。
“鏗……”兵器相交,拼的是內(nèi)力。
嚴(yán)斬邪魅地一笑,足尖輕點,用武力逼著洛桑不得不往后退去。
“洛名捕,聽說你找我好久了?”
緊要關(guān)頭,那個狂妄的男人竟然還有心情聊天。
“哼,江湖煞星,人人得而誅之!”從齒縫中擠出這么一句話,洛桑的眼里充滿血絲,握著大刀的雙手青筋直冒,額頭上沁出無數(shù)的小汗珠。
因為內(nèi)力的沖撞,兩個人所過之處,塵土飛揚,石子舞動,若是功力欠佳的人不小心走近了,很有可能會命喪黃泉。
“不好,照這趨勢下去,小丫頭有危險……”話音未落,展沉只感覺到身邊微風(fēng)拂過,原本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展沉:“……”
說好的不關(guān)心呢。
陸雙宜正全心全意的看著兩個高手過招,看著嚴(yán)斬把人逼過來,內(nèi)力已經(jīng)將她的長發(fā)揚飛起來。即使內(nèi)心知道有危險靠近,但是那雙眼睛頗有些興奮之意。
誰知,還沒有感慨那兩個人臉上的豐富多彩的表情,突然衣領(lǐng)一緊,整個人浮地而起,飛速的往后退去。
而自己原本藏身的地方,此刻已是一洼平地,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斬?fù)簟?p> 死里逃生了一回。
秦淵看著那個蹲坐在地上的小丫頭,著裝還是那個著裝,但是臉上的妝容比起那天變化很大。
展沉說的就是這個丫頭救了喬醒。
而且還有一條紅色赤練青。
陸雙宜剛剛逃過一劫,驚魂未定,心還在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若不是她身邊的這個人拉了她一把,她也不會這么幸運了。
“多謝大俠!”她笑著一拱手,抱拳表示了謝意。
“不用客氣!”秦淵收回揪著她衣領(lǐng)的手。
“你也是來看他們比賽的嗎?”她客套地問了一句,一雙眼睛不停的往旁邊移去,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在與他聊天?!半m然這洛桑武藝也很高強(qiáng),但是我更想看秦淵那個無恥小人和第一樓樓主的比武哎?!?p> 無恥的秦淵:“……”聽著這話,他知道這就是那個姓陸的小丫頭了。
“他怎么得罪你了?”
“誰?”她正看的起勁,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他問的是誰。
“秦淵!”
“哦……”陸雙宜的笑臉淡了,眼睛不離纏斗得正兇的兩個人,換上的是一副憤怒的表情,“他搶我東西,還打我,還不顧我的危險和人比武,還……”亂摸我三個字消失在她的冷哼中。
“總之就是一個極其惡劣的人!而且你看,他知道洛桑在找嚴(yán)斬,所以引他過來,攪合了自己的比武,他這是借刀殺人……卑鄙小人的行徑?!?p> “今天這場比武,多日前便流傳江湖,人人皆知,洛桑能夠知道也不奇怪。而且那日,他并沒有親口應(yīng)戰(zhàn),怎么能夠說他卑鄙呢……”
陸雙宜眼睛都沒移開那兩個人的身上,隨口說了句真心話。
“雖然你這么說也對,但是以他的奸詐程度,很難說這個人不是他找來的?!?p> 秦淵皺著眉頭,他覺得不為自己說點什么都有點說不過去。
“但是我聽聞他是個正直的人,應(yīng)該不會做你說的這些事情?!?p> “哎……你是男人不懂,他就是喜歡欺負(fù)弱小女流之輩?!标戨p宜嘆了聲氣,“也怪我自己不小心,著了道。不過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秘密武器,下次他再出現(xiàn)我在我眼前,我一定要他好看。”
秦淵:“……”我已經(jīng)在你眼前了,你要我怎么好看。
“他是個心胸寬廣的男人,不會平白無故為難一個女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怒他了?!?p> “我這么乖巧可愛,怎么可能惹怒別人。”
她敷衍的應(yīng)了他兩句,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場中的兩個人精彩比武。
這是出谷三個多月來,第一次見識到的真正的高手過招。動作太快,她的眼速有些跟不上,所以對秦淵的沒話找話有些不耐煩。
“你倒是自信……”
陸雙宜錯過了一個嚴(yán)斬傷了洛桑的一招之后,頓時惱怒,“你怎么這么煩人,這么關(guān)心他,你是不是隱歸門的弟子啊?!?p> 發(fā)完這頓牢騷,卻又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前走了幾步。
秦淵的本能是甩開,拔劍。
但是看著這只白皙的小手。
他分心了。
人小,手也小,還不到自己的一半大。
而且和自己這冰涼的手指不同,她的小手卻是熱得燙人。
還來不及有更多的感受,她就放開了。揮揮小手招呼他,
“你快蹲下來,這里看的清楚?!?p> 看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就知道她沒有專心和他說話。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敷衍了事,心底頓時有些不悅。
“這里很容易受傷。而你若是不想受傷的話,以你的功力,至少要蹲在三里之外?!鼻販Y眼睛是看著遠(yuǎn)處的兩個人,說的話卻是對著她說的,“不過我懷疑你在這么遠(yuǎn)的地方,還能看到些什么東西?!?p> “所以啊,不能太遠(yuǎn)!”
她不再理會他。
這個人是真的煩,害她都沒法好好看比武了。
已經(jīng)纏斗了許久,兩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
“哎呀,洛桑這個傻大個,這招明顯是虛招啊,你看,中招了吧?!标戨p宜一邊看一邊點評,那邊洛桑被利劍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立馬染紅了墨黑的衣裳。
但是他毫不在意,舉起自己的大刀,再一次的發(fā)動進(jìn)攻。
“有長進(jìn)!”嚴(yán)斬抽空評價了一句,對于武藝高強(qiáng),卻仍舊精益求精的武者,他最是欣賞。
“彼此彼此!”在洛桑眼里,這就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江湖敗類。
“雖然沒有和秦淵一較高下,但是能和你比試一番,也不枉我在這里多呆的三天?!眹?yán)斬說這話的時候難得沒有任何輕嘲之意。
“呵,好好珍惜你這來之不易的自由時光吧?!甭迳D翘毂蝗藨蚺?,之后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力似乎有了些微的提升?!耙驗榻袢者^后,你便不可能再有機(jī)會出來為非作歹了。”
行走江湖多年,雖然早就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但是每次遇上意料之外的事情,他還是會有些感慨。
例如那小小年紀(jì)的姑娘,在醫(yī)術(shù)上竟然有了如此高深的造詣。
“我欣賞你有這份自信?!眹?yán)斬一個橫劈,洛桑用了大刀接住,那把看著并不重的劍,此刻卻像是有大山壓頂般的沉重感。
洛桑略感不妙。
“可惜,現(xiàn)在的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嚴(yán)斬收起臉上的表情,劍法也由守變攻。
而且最主要的是,原本右手執(zhí)的劍,換到了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