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今天真的不打算露面,而是偷偷去參加比賽嗎?”侍女阿青焦急地問道。
她長著一張標(biāo)志的小臉,個性直率,說起話來從不拐彎抹角。
“那是當(dāng)然啦!”
韓江站在梳妝鏡前,一旁的阿玲正在幫她穿上比賽用的騎馬裝。
“我苦練了一個春天,跟其他人的默契也越來越好,怎么可能在這種時候臨陣脫逃呢?
“想想去年的比賽吧!我們白鷺城只打了一場就敗下陣來,真是太丟人啦!
“今年我們兵強馬壯,隊員們各個奮勇爭先,我相信這次的比賽一定能夠獲得勝利的!”
“可您是郡主呀!怎么能夠。。。。。?!?p> “。。。。。??ぶ饔衷趺礃??
“在洛文的歷史上,第二王朝的阿靜公主還曾領(lǐng)兵打敗過外敵呢!你別忘了,我和母親的身上都流淌著與阿靜公主相同的王室血脈!”
“郡主就應(yīng)該有個淑女的樣子!自從伯爵大人外出打仗,咱們白鷺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舉行過如此盛大的聚會了。南蒼郡的所有年輕貴族都會悉數(shù)到場,這將是一次多么難得的機會呀!”
“機會?你指的是挑選丈夫嗎?”
“是呀,您收到了滿滿一柜子的求愛信,難道就不想和他們當(dāng)面好好交往一下嗎?”
“你別再念叨我的婚事啦!嫁人有什么好的,一旦出嫁,什么自由都沒有了。我才不要呢!
“況且婚姻這種事,我根本做不了主,還是留給父親大人去操心吧?!?p> “這些年輕人里就沒有一個是您喜歡的嗎?”
“那倒不是。”
韓江掰著手指說:
“輝夜城的曲攸爵士就很優(yōu)秀呀!他品行端正,溫文爾雅,看上去十分可靠。
“白河城的王洋爵士也很讓人著迷呢!他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肚子里有說不完的奇聞異事,是個相當(dāng)有趣的人。
“還有小谷城的錢原爵士,他長著俊俏的臉蛋,迷人的大眼睛,優(yōu)雅的嘴唇,以及健壯的身材。每當(dāng)想起他的樣子,都會讓我的心砰砰亂跳?!?p> “那就跟他們見見面,說說話,看看誰最讓您心動,誰才是您的真命騎士。
“您應(yīng)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穿一身男人的臭衣服?!?p> “就算我們彼此傾心又能怎么樣?你以為父親真的會讓我嫁給這些沒有繼承權(quán)的封臣之子嗎?他雖然很疼我,可是卻免不了要把我當(dāng)成貴族之間聯(lián)姻的工具。
“我很清楚家族的處境和父親的苦心,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責(zé)任,那些詩歌里的愛情故事對于我來說,不過是些不切實際的妄想,我不會執(zhí)迷不悟的?!?p> “哎!小姐,您真可憐!”
“可憐的不是我,而是所有被身份束縛而又無可奈何的女人。我相信總有一天,這個荒謬的世道。。。。。。
“哎!算了。不過你倒是可以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等你有了相好的男人,我會讓你體體面面地嫁出去!
“阿玲,你也是!”
“謝謝小姐!”阿青開心地笑了。
“小姐,我絕不會離開您!請讓我永遠陪在您的身邊吧!”阿玲懇求道。
“你這么想我很高興!要是你哪天改變主意了,我也會成全你的!”
穿戴完畢后,韓江打量起自己來。
只見鏡子里出現(xiàn)了一位英俊的十五歲男子:
上身穿輕便的牛皮胸甲,外罩一件嶄新的白色套衫,胸口用紅線繡著白鷺伯爵的家紋。
下身穿一條黑色馬褲,腳上穿著長筒黑皮靴,后跟的黃銅馬刺閃亮如新。
他的肌膚有陽光的顏色,頭上蒙著一塊潔白的頭巾,額頭寬闊,眉眼間英氣十足;下巴圓潤,嘴角微微上翹,神態(tài)機敏靈秀。
“怎么樣?我看起來像不像個騎士?”韓江得意地問道。
“要我說,頂多就是個娃娃騎士。與真正的雄鷹相比,您嬌小得就像一只麻雀?!卑⑶嗾{(diào)侃道。
“是嗎?不過我的技術(shù)可是有目共睹的!”
她拿起球棒,對著鏡子揮舞了幾下。
“你們猜猜我今天能拿幾分?”
“您要保護好自己,別逞強,千萬別從馬上摔下來。待會兒我跟阿青一起去小禮堂,點上一盞白星燈,祈禱您平平安安?!卑⒘嵴f。
她是個穩(wěn)重的人,說話做事都十分得體,深得韓江信賴。
“你們還是為我祈禱勝利吧!”
韓江帶上防護用的硬皮頭盔,最后檢查一遍裝備,然后興沖沖地離開了房間。
朝陽爬過白鷺城高大的城墻,蔚藍的天空中飄蕩著幾縷輕盈的白云。
真是個好天氣?。?p> 她來到花園,心情愉悅地欣賞著盛夏的美景,竟一時忘記了集合的時間。
清風(fēng)撲面而來,溫柔地拂過臉頰,十分愜意。
四周綠樹成蔭,修剪一新的灌木叢整齊地排列在鵝卵石路的兩側(cè)。
拱形的花廊里開滿五色玫瑰,花香馥郁芬芳,引來了幾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蜜蜂撲哧著翅膀在花叢間游弋,鳥兒三三兩兩地停在枝頭上唱歌。
花園的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三鷺”噴泉,三只石刻的白鷺姿態(tài)各異,或振翅高飛,或昂首亮翅,或金雞獨立,清涼的泉水從貼著金箔的長長喙嘴中噴出,在陽光下畫出一道絢爛的彩虹。
她坐在大理石池邊,一邊聽泉,一邊玩水,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馬房小弟阿樂急沖沖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郡主,我總算找到你啦!”
他牽來了兩匹黑色的駿馬。
其中一匹是三年前國王御賜的名馬,膘肥體壯,線條厚實,通體烏黑,額頭上有一撮白毛,名字叫做雪花玄。
另一匹則是天賜的神馬,體格比普通馬更高大,細細的耳朵尖若竹槍,鼻孔朝天翻出,長著黑豹般的尖牙,腿上的鬃毛濃密如沙,形似火焰,因此得名焚克墨。
關(guān)于焚克墨的來歷,還有一段離奇的傳說。
相傳生活在龍尾山東麓的白京人,世代以牧馬為生,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怎料在五年前,黑色帝國將邪惡的觸手伸向了那片天外之地。他們襲擊牧民的帳篷,殺人放火,搶奪牲畜,無惡不作。
幸存下來的白京人走投無路,只得在首領(lǐng)安占的帶領(lǐng)下翻越白雪皚皚的大雪山,企圖進入洛文王國的南蒼郡,以求得到庇護。
可是,龍尾山山高萬仞,險峰林立,雪線之上更是寒冷刺骨,風(fēng)雪連連。他們在山上盤桓數(shù)日,卻始終找不到翻越山頂?shù)穆窂?,而凍死、餓死和墜落山崖者不計其數(shù),人員損失超過半數(shù)。
就在白京人陷入絕境之際,山巔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匹神馬,它踏著巨大的冰瀑飛馳而下,來到眾人面前。在它的率領(lǐng)下,白京人得以穿過茫茫的萬年冰川,翻過隱秘的隘口,最終抵達了龍尾山西麓,進入安全之地。
為了感謝白鷺伯爵的收留之恩,首領(lǐng)安占將這匹神馬獻給了他。
韓江拍了拍焚克墨的腦袋,馬鞍和韁繩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她騎了上去,由阿樂在前牽引。
花園外是一片巨大的草坪,草皮軟如織毯,綠意盎然。掌管園藝的牛師傅每個月都會派人修整一番,以保證草地的質(zhì)量。
這片草地是韓江的母親永遠閉上雙眼的地方。
據(jù)父親說,母親生下她之后,身體一直非常虛弱,最終沒能挺過去。她臨終的愿望就是再一次躺在草地上,曬曬太陽,聽聽風(fēng)吟,聞聞花香。
父親滿足了她的愿望。
在丈夫和孩子們的陪伴下,她平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回到天神身邊。
可這里并非悲傷之地,而是韓江兄妹兒時的樂園。
每次踏上這片草坪,韓江不僅能夠感覺到母親的深情呼喚,還能回憶起童年的歡樂時光。
第一次邁步,第一次探索,第一次野餐,第一次騎馬。。。。。。
無數(shù)個值得珍視的瞬間掠過她的腦海,讓她不禁眼眶濕潤。
她在心中暗暗祈禱:父親,您一定要平平安安,得勝歸來呀!
伯爵的封臣悉數(shù)前來,草坪上已是人聲鼎沸,馬兒嘶鳴。
參加比賽的騎手按照各自的隊伍聚攏在一起,互相聊天打趣,氣氛十分熱烈。
韓江吩咐阿樂去休息區(qū)待命,自己則打馬向前,緩步行進在隊伍之間。她懷著一絲憂慮左顧右盼,可根本沒人注意到她。
隊伍的前端插著一排五顏六色的旗幟,上面繡著各大家族的家徽。
韓江對這些家紋家徽早已爛熟于胸,并對他們背后的意義了如指掌。
玫瑰菱紋來自小谷城的錢氏,他們是南蒼郡最富有的家族,領(lǐng)內(nèi)出產(chǎn)的香水和葡萄酒遠銷全國,為他們帶來了滾滾財源。
一花杏紋代表著連石城,城主康常男爵素有蝮蛇的稱號,是個既陰險而又狠毒的家伙。他們在兵力和財力上與白鷺城旗鼓相當(dāng),可在忠誠度上卻不那么讓人放心。
白浪紋屬于白河城的王氏,他們是南蒼郡最古老的家族,起源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的黎明時代。
茶盾紋是西埠城孫氏的家徽,他們雖是后起之秀,卻深得伯爵信任。
此外,還有輝夜城曲氏的盾形星月紋,清遠城夏氏的橢圓形雙連杉紋,石山城石氏的圓形對松紋,以及雪峰堡的三角形雪頂梅花紋。
在這些旗幟的正前方,一根更為高大的柏木上飄揚著一面威風(fēng)凜凜的巨型旗幟,旗幟上繡著南蒼郡守、白鷺伯爵家族的紋章——白底紅色的六翼飛鳥紋。
韓江清楚地記得,八個月前的金秋時節(jié),騎士們就是集合在這面旗幟下莊嚴誓師。
父親騎著一匹紅色的戰(zhàn)馬,身上的銀色盔甲閃閃發(fā)亮。
他的演講激起了士兵們昂揚的斗志,他們立下誓言,誓死保衛(wèi)伯爵,并將勝利帶回白鷺城。
可是,如今戰(zhàn)事吃緊,戰(zhàn)局撲朔迷離,她不知道父親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她找到自己的隊伍,騎了過去。
城堡的衛(wèi)隊長高燦迎上前來,稚嫩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焦躁和埋怨。
他是哥哥的侍從,由于原本的衛(wèi)隊長吉孟跟隨伯爵領(lǐng)兵出征,所以由他暫代這一職務(wù)。
他也是白鷺城浮球隊的隊長。
他略略地點頭行禮,然后用生硬的語氣說道:“您怎么才來呀?開幕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哥哥呢?他來了嗎?”
“等所有人到齊以后,公子才會現(xiàn)身。”
“說的也是,我差點忘了,現(xiàn)在哥哥才是堂堂的城主大人!”
嗚——嗚——嗚——
草地上空響起了低沉而悠揚的集結(jié)號聲,參賽的隊伍開始整隊集合。
韓江若無其事地騎在馬上,排在隊首,心中那點小小的憂慮早已沒了蹤影,興奮之情油然而生。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接受檢閱,而她以往的位置是高高在上的檢閱臺。
在那里,在父兄的身邊時,她不過是個耀眼的陪襯,就像客廳里的一只水晶花瓶。
可是現(xiàn)在,她將用自己的努力贏得榮光。
檢閱臺上站著一排光鮮亮麗的貴公子和貴婦人,韓江用目光一一掃過。
清遠城的寡婦城主辛如男爵夫人最為引人注目,她身著一襲輕薄的紫色連衣裙,頭戴紗帽,面覆紗巾,風(fēng)姿撩人。
站在她身旁的是錢熙爵士和錢原爵士兩兄弟,他們?nèi)A貴的禮服上插著鮮花,臉上的笑容比花朵還要鮮艷。
石山城的代理城主高廣爵士也來了,他是高燦的哥哥,可兄弟倆長得一點都不像。他一本正經(jīng)的站在那里,表情如石頭般堅硬。
與他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王洋爵士,他像夏日里的陽光一樣溫暖,穿著打扮既高貴又不失文雅,一張漂亮的臉蛋深深地吸引住了韓江的目光。
當(dāng)她癡癡地望著夢中的情郎之時,人群突然騷動起來。
城堡的主人韓崇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上檢閱臺,引起人們一陣歡呼。
他比妹妹大上三歲,長得一表人才。他遺傳了父親的方臉型,濃眉大眼,嘴唇寬厚,鼻梁高挺。
他的裝扮十分耀眼,上身穿一件繡著蕾絲邊的白色襯衣,外套一件天藍色的絲綢外衣,胸口和袖口釘著黃金紐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下身是紅色的綢緞緊身褲,腳上穿著棕色軟牛皮靴,肩上還披著滾邊的白色斗篷。
他的臉上撲著粉,頭發(fā)燙成了時髦的波浪卷,手里拿一根鑲滿寶石的短手杖。
這是他第一次以城主的身份出席活動,可臉上卻看不到任何緊張。他面帶微笑,優(yōu)雅地向眾人回禮。
“女士們,先生們!”
他用明亮的聲音說道:
“歡迎大家來到這里!我的父親大人曾經(jīng)說過,南蒼郡是一片充滿生機和希望的土地。過去我不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了,因為我手下有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是你們讓這片土地生生不息。。。。。。
“此時,我們的父親、丈夫、兄弟和兒子正在邊境上奮勇作戰(zhàn),有的人可能會流血,有的人可能會死去。但是,我們是不可戰(zhàn)勝的!不可戰(zhàn)勝的!因為我們的愛和牽掛是勇士們最堅實的鎧甲,我們的忠誠和勇氣是勇士們最鋒利的長矛。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成為他們堅強的后盾,讓我們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去打敗黑色帝國,去贏得這場神圣的戰(zhàn)爭吧。。。。。。
“你們愿不愿圍繞在我的身邊,成為我的臂膀,成為我的眼睛,成為我忠實的伙伴呢。。。。。。
“很好!你們的忠心天地可鑒,愿諸神與你們同在!”
人們的熱情被他的話語點燃了,現(xiàn)場爆發(fā)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他收斂洋洋得意的笑容,繼續(xù)說道:
“雖然大家很想在戰(zhàn)場上贏得榮譽,可現(xiàn)在還不是你們披掛上陣的時候。你們還要不斷磨練自己的身體和武藝,絕不可放松懈??!
“今天正是你們展示自己的最好機會,在這片草地上,你們將用自己的實力贏得榮譽,贏得掌聲,贏得勝利!我希望你們能夠拿出最好的表現(xiàn),去贏得冠軍!現(xiàn)在我宣布,浮球大賽——開幕!”
開幕。。。。。。開幕。。。。。。開幕。。。。。。
哥哥的豪言壯語久久地縈繞在韓江的心間,激勵起她奮勇拼搏的決心。
她萬萬沒想到,那個任性妄為的哥哥已經(jīng)成長為一名頗具威嚴的城主,她在心里為他感到驕傲。
第一場比賽的對陣雙方是白鷺城與連石城。
作為去年的冠軍,連石城有著冠絕全郡的統(tǒng)治力。
雖然對這次比賽充滿信心,可當(dāng)對陣結(jié)果出來時,韓江和同伴們還是為自己倒霉的運氣唏噓不已。
比賽場地是一塊一百步見方的草地,四邊用白石灰劃出界線,每邊各有一個球門。圓形的球洞掛著球網(wǎng),離地三尺,直徑大約一尺半,形狀如同一柄插在地上的撈網(wǎng)。只要將球打入球洞,就能得一分,獲得分數(shù)更多的隊伍將贏得比賽的勝利。
參賽的雙方各派上五名隊員,以顏色進行區(qū)分,白鷺城穿白衣騎黑馬,連石城則穿藍衣騎紅馬。
兩隊人馬在場地中央一字排開,相互碰擊球桿,以示禮貌。
一名身穿黑衣的裁判員騎著馬來到兩隊中間,手里拿著一個橙紅色的浮球。
這種球用硬牛皮縫制而成,里面除了填充沙子,還埋有一顆浮空玉。正是依靠這種神奇的魔法石,浮球才得以在空中漂浮。
隨著浮球離手,哨聲響起,比賽正式開始。
白鷺城首先發(fā)起進攻。
高燦把球打向右前方的邊線附近,浮球劃出一道弧線,觸地之后緩緩升起,搖搖晃晃地在空中滑行。
一道黑影迅速出擊,疾如閃電,準(zhǔn)確地接到了傳過來的球。他揮桿平擊,把球帶向底線,準(zhǔn)備打出一記回頭望月。
阿鎮(zhèn),干得漂亮!
韓江策馬狂奔,沖向球門前的空擋。
這是他們拿手的進攻戰(zhàn)術(shù),只要傳球足夠精準(zhǔn),就能獲得一次射門良機。
她奮力向前沖刺,馬蹄在草地上濺起一陣泥土。
快傳球!快!
球門越來越近了,防守者沒能跟上她的速度,四下無人盯防,這是一次絕佳的得分機會,只要他能把球傳過來。
她握緊球桿,猶如一根彈簧似的俯下身子。
浮球飛了過來,軌跡飄忽不定,落點卻是恰到好處。
看我的!
她迎上前去,揮桿擊打。
鐺!
一聲清脆的木棒撞擊聲斷送了這次精妙的配合,劇烈的碰撞讓她坐立不穩(wěn),險些掉下馬來。
“這是犯規(guī)!”
她尖叫道,可隨即便后悔起來。
真蠢!這樣會露餡的!
對方似乎并不驚訝,臉上反而寫滿了嘲弄。
那是一雙惹人厭惡的眼睛,眼神里充滿著傲慢的自信,不容置疑。
他是“執(zhí)法者”康威爵士,康常男爵的長孫,連石城的繼承人,也是韓江眾多追求者之一。
他們之間曾發(fā)生過一些齟齬,一次是在新年的舞會上,她拒絕了他跳舞的邀請;另一次是在主教座堂的花園里,他輕薄地吻了她的雙唇。
裁判做出了犯規(guī)的判罰,白鷺城重新開球。
“你剛才應(yīng)該把球漏過來,讓我來打門。”
高燦小聲說道:
“如果直來直去,我們占不到便宜,只有加入一些變化才能迷惑對手?!?p> 韓江嗯了一聲,回想起賽前準(zhǔn)備好的戰(zhàn)術(shù)。由于剛才太過興奮,她的腦子里幾乎一片空白。
打得再聰明一點!
她暗暗給自己鼓勁。
這一回合的進攻,她不再沖鋒在前,而是來到中場游弋。
突擊手鄭元奇想要如法炮制,再次把球帶向底線附近。
可是,對手明顯有了防備,兩匹紅馬把他牢牢夾住,迫使他將球打回了后場。那球傳得又高又飄,就像一只沒頭蒼蠅,險些越過了韓江的防區(qū)。
她快趕幾步,伸長球桿,這才勉強把球接住。
此時,其他人都還停留在底線附近,她的面前是一大片開闊地。
焚克墨心領(lǐng)神會,四蹄騰空,開足馬力,腳下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像一陣緊似一陣的鼓點。
她在距離球門三十碼的地方果斷出手,浮球猶如一顆旋轉(zhuǎn)的炮彈直奔球門而去。
這是她苦練數(shù)月的殺手锏,現(xiàn)在終于到了檢驗成果的時候。
進球——
得分——
場邊響起了掌聲,觀眾們?yōu)樗木时憩F(xiàn)喝彩。隊友們圍在她的身邊,互相擊桿慶賀。
她騎著馬跑過檢閱臺,興奮地向哥哥揮舞球桿。由于距離太遠,她看不到哥哥的表情。
想來那一定會是飽含贊美的笑容吧!
攻守互易,比賽繼續(xù)進行。
白河城的進攻戰(zhàn)術(shù)略顯單調(diào),只會從中路突破,猛沖猛打。不過在短兵相接的過程中,他們似乎更有經(jīng)驗,一旦球權(quán)丟失,他們就會采取反撲之勢,大家一擁而上,將球權(quán)奪回來。
他們的進攻節(jié)奏并不快,而是層層推進、步步為營,就像把獵物趕入事先布置好的口袋里一樣。
正是依靠這種蠻不講理而又頗具成效的打法,他們很快扳回一城。
“各位,沒關(guān)系,咱們穩(wěn)扎穩(wěn)打,把優(yōu)勢再奪回來!”高燦的鼓勵讓大家又有了信心。
白鷺城再次進攻。
韓江仍舊留在外圍,尋覓從遠處打門的機會??墒?,對手已經(jīng)不像原來那般松懈,而是派人專門盯住她。
眼看對手的布陣密不透風(fēng),隊友又找不到突破的機會,再這樣等下去,恐怕只會徒勞無功。
她靈機一動,策馬向場地的空曠處奔去。
防守者立刻如影隨形,滴水不漏。
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吧!
她帶著對手兜起了圈子,你追我趕,浮球比賽頓時變成了追逐賽馬。
打從記事開始,她就跟著父親和哥哥在馬背上縱橫馳騁。雖然身為女兒家,可父親仍然讓她學(xué)習(xí)騎射,并且親自指導(dǎo),嚴格要求,所以她的騎術(shù)十分精湛。
況且這里是她成長的地方,每一寸草地上都留下過她飛馳的影子,想要在這里跟她較量,根本毫無勝算。
她故意放慢速度,等待對手接近。
忽然,她拉緊韁繩,焚克墨迅速收住腳步,前腿高高躍起,嘶鳴聲響徹長空。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焚克墨靈巧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像一團黑火一樣反向狂奔,一下子把對手的坐騎遠遠甩在身后。
高燦身處包圍網(wǎng),可球權(quán)保護得不錯,始終沒有讓對手搶了去。
他看到韓江已經(jīng)擺脫防守,立刻心領(lǐng)神會,將球傳了過去。
韓江接住來球,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等那名盯防他的人沖過來時,焚克墨立刻撒開蹄子,徑直朝球門的方向奔騰而去。
一旦進入射程,她立即張弓搭箭,腰力帶動手臂旋轉(zhuǎn),球棍準(zhǔn)確擊打,小小的浮球如同離弦之箭般直插球門。
進球——
得分——
白鷺城再次領(lǐng)先了。
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觀眾們都有些始料未及,韓江能從她們驚訝的嘆息中讀出一二。
她高興地與隊友慶祝,球隊氣勢如虹。
可是,他們再次在防守中敗下陣來,很快被對手扳平了比分。
在雙方的精彩拉鋸下,上半場的比賽告一段落。
下半場一上來,連石城的王牌選手康威爵士便來親自盯防韓江。他們似乎已經(jīng)找準(zhǔn)了對手的死穴,只要看死她,白鷺城就沒辦法得分。
對手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白鷺城的其他隊員既欠缺突破的能力,也沒有遠射的功夫,無論是身體,還是技術(shù),他們都處于下風(fēng)。
韓江努力尋找突破點,試圖甩開對手的盯防。可康威就像一塊粘稠的膠布,一直緊貼不放。
韓江感到一陣惡心,雖然下半場換上了爆發(fā)力更強的雪花玄,卻怎么也甩不掉這個難纏的家伙。
怎么辦?怎么辦?
韓江焦急地繞著圈子。
“你比你的坐騎看上去更有野性!”
康威爵士大笑著追了過去,與她并肩而行。
“快讓開!別擋我的道!”韓江怒斥道。
“請讓我做你的黑風(fēng)騎士吧!我會帶給你幸福,以及你父親心心念念的忠誠!”
“你休想!讓開!”
“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
“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你還是死心吧!”
“你會后悔的!”
“絕不!”
“哈哈!走著瞧!”
說完,康威掄起球棍,利落地朝韓江的頭上掃了過去。
頭盔連帶著頭巾一齊飛了出去,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