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想的時間長了,頓在那處腦補了許多畫面。
麒麟見她久久不動,伸出頭聞了聞她手中的銀梳。南姝見它并不害怕,攏過它的頭,真的給它梳起毛發(fā)來。
銀梳帶著柔和的光一下一下的在麒麟的頭上劃過。梳的時間一久,那麒麟竟閉著眼睛趴了下來,將下巴靠在南姝的膝蓋上,看上去是要小憩。
見它如此乖巧,南姝一邊給它梳毛一邊輕輕唱起了歌。歌聲如一汪清泉,讓人沉醉。
不遠處的戰(zhàn)宸看到這一幕十分驚訝。他原本是要去大殿謝恩的,走到半路忽然想問南姝點事情,便掉頭折了回來,便看到水麒麟和南姝在一處相處的場景。
她自以為骨簪管用,卻不知道燭龍與麒麟同為神獸,雖會受到影響,根本不會受到壓制。
麒麟嫉惡如仇,獨來獨往,見人不是攻擊便是遠遠躲開,經(jīng)常聽說有人被麒麟攻擊致死,從未見過與人親近。
如此大兇之獸此時卻溫馴的等南姝為它整理毛發(fā),眼前這一幕任誰見了都要驚到下巴。
戰(zhàn)宸不敢出聲,唯恐驚到麒麟發(fā)了狂,傷了她。更不想擾了南姝,打斷這天籟之音。
如此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麒麟受了驚嚇,猛的站起身來,飛也似的逃走了。
南姝朝聲音出看去,原來是靜心和止語找了來。麒麟逃走的失望瞬間被沖淡。
“夫人,總算找到你了?!倍碎_心的叫道,她看得出來,兩個丫頭是真心為自己擔心。
“還好你們沒有事,你們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王爺帶我們來的?!?p> 靜心朝亭后一指,果然在那里看到了胡定天的身影。
剛才南姝和麒麟其樂融融的場面他也看到了,她的歌聲如此動人,自己與她相處百年竟毫不知情。
今日后亭的事,他已經(jīng)聽明幻真哭訴過了,里面添油加醋的說了不少,不過這些年他對兩個人的脾氣和秉性十分了解,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一想便知。
這丫頭身上究竟還有多少意外和驚喜。
想到這里,胡定天陰沉著臉回頭,盯著已經(jīng)走遠的戰(zhàn)宸??磥磉@些意外和驚喜不只自己有興趣呢。
麒麟走了,四只大獸終于能放松一下。這可把靜心和止語嚇壞了。
南姝一只手拉著一個人道“別怕,它們通人性的,不會傷害你們。”
“走吧。”胡定天想親自過去牽起南姝修長的手,可看南姝見著自己一副淡淡的樣子,便忍住了這個念頭。
“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像曾經(jīng)那樣黏在自己身邊的。”他自己心里暗暗的想。
他們之間還有千百年的時間,也不急于這一時三刻。
幾人行至殿門,果然看見明幻真等在那里。見南姝率四獸朝自己這方向越行越近,她快步跑到胡定天身邊拉著他的衣袖,噤若寒蟬“定天,我怕。”
“那明小姐這一路可要小心了,閻王說的可是讓我把它們送到妖界再放生的。”
經(jīng)過明幻真身邊,南姝吐字清楚的說道。
看著緊緊抓著自己的明幻真,胡定天皺了皺眉頭。大獸雖然可怕,可憑明幻真的本事不至于害怕至此。以前見她依靠自己心里總是對她多疼惜一番,此時這種感覺竟淡了很多。
這個位置,原本該是前處統(tǒng)領四獸的女子的。
胡定天的視線始終在南姝身上逗留,明幻真心里恐慌。厲行深那個挨千刀的竟給自己下了判令,此生只能無名無分的跟著胡定天。他現(xiàn)在又這樣關注南姝,是要拋棄自己么?
“定天,我該怎么辦?”
越想陣腳越亂,她一臉茫然的盯著胡定天,問出心中所想。
胡定天轉(zhuǎn)頭,伸出手拂去她滑落不止的淚水,心里終是嘆息一聲。他自然知道她在擔心什么,也知道她在怕什么。眼前的女子自相識至今已數(shù)年。若非身份不同,二人也早已結(jié)為夫妻。
他拍了拍明幻真緊緊抓著自己的手,溫柔出聲道“放心,閻王的判令指的是你不能入我狐族宗譜與祠堂,那便先不入,以后想出解決的辦法再說。日后進府該有的規(guī)矩和體面必不會少了你的?!?p> 聽他此言,明幻真再也忍不住,邊點頭邊淚如雨下。更多的是開心,她總算沒有看走眼。她總算余生有靠。
回到杏花苑,南姝一頭扎到床上不肯起來。
靜心和止語只當她喝了太多的酒,有些醉了。為把被子她拉好,轉(zhuǎn)身悄悄退下。
她醉了么?不,百年來她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清醒。
離開天界殿門時,明幻真喜極而泣的樣子沒有逃過她的眼睛。還能有何事讓她這樣歡喜,不用猜也知道。
躺在床上腦中像看折子戲一般把這一百年的事匆匆過了一遍,隨后她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荷包。荷包的邊角有些磨損,看上去便知曉是主人經(jīng)常摩挲。
這個是荷包當初自己給胡定天繡的,那上面的纏枝蓮是他喜歡的。他接到手中只是敷衍的道了謝,隨后不久自己便在他主院的花枝下發(fā)現(xiàn)了被丟棄的荷包。
這樣的事數(shù)不勝數(shù)。
今日后亭他更是像丟棄這個荷包一樣將自己丟棄,若不是四姐姐早有遠見,讓自己隨身攜帶骨簪,現(xiàn)在這世上已無南姝。
胡定天對自己時冷時熱,明幻真對自己的嘲笑敵意,都好似用利刃在定格了時間的心臟上不斷的制造傷口。
現(xiàn)在時間重新恢復流動,那些累積的傷口同時爆發(fā),將血一次淌干。
南姝手腕一翻,將那荷包丟到床尾?!芭尽钡囊宦?,不知掉落何處。
喜歡胡定天么?
還是有點喜歡的,可這點喜歡已不值得自己為他做任何事,這點喜歡過了今晚恐怕也所剩無幾。
能離開左狐王府么?
不能。她現(xiàn)在孤家寡人一個,又沒有武功,離開這里生存都是個問題。
她要等。
四姐姐腦子壞了,忘了很多事,怕是連主家在哪里也不記得,因為就連自己也不記得。甚至連去瀾翠山隱居小屋的那條隱蔽小路她都記不得。
大哥不知道何時能回,若是四姐姐刑滿他還未回,至少那時能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既如此,她可以忍。
從此以后她不再是這場折子戲的角色,她只是左狐王府的一個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