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淤青像是一根鐵棒,狠狠打在顧凡心上!不需要更多語言,痕跡是最好證據(jù)!
“若真的是他殺死小影和顧叔,現(xiàn)在他怎么敢出現(xiàn)在這里?”劉彩臣攬住顧凡脖子,“小凡,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不對!不要讓仇恨蒙蔽你的雙眼,更不要被劉家的人利用!”
卓越背上淤青真是因為顧影而受傷嗎?
想要折磨一個人,難的不是殺人,而是誅心!
讓他親手殺掉自己的伙伴,這不就是誅心?
“你也不信我?卓越,你說我冤枉你了嗎?”
“不知何人告訴你,我殺了叔叔和小影。這個觀念深入你心,我說什么或別人說什么,都是強行改變你的想法,這難度不小于進行一場革命!我說冤枉,你信嗎?”
不信!顧凡心中一萬個不相信!相比死到臨頭只求一個痛快的虎哥,眼前這個表現(xiàn)的云淡風(fēng)輕的年輕人,真的不敢讓顧凡相信!江湖人或許詭詐,卻很少玩弄人心,他們更喜歡在肉體上直接消滅敵人,干掉找麻煩的人,麻煩自然消失!
讀書讀歪的人,自以為看透幾千年歷史本質(zhì),知識和風(fēng)度會成為他們最好的偽裝,甚至用來騙過他們自己!至于內(nèi)心隱藏著什么,他們自己都不清楚!
顧凡有被死人利用的可能,卓越就能擺脫殺人的嫌疑???
道理有時候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卓越面無表情轉(zhuǎn)身離開,走出顧家院子,他腳步越來越快,根本未理會跟在后面的卓婷。
卓婷像是斗勝的公雞抬頭挺胸走出顧家,看著匆匆離去的卓越,整個人佝僂下來。
趕走卓家兄妹,劉彩臣才有機會翻看顧凡傷勢,胸骨微微下陷,至少骨裂,甚至可能肋骨斷裂,雙肋肋間留著兩個血洞,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手腕腫脹,手臂扭傷!
一個十五歲少年哪來的毅力堅持到現(xiàn)在?他感覺不到疼痛嗎?
仇恨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讓人脆弱,也讓人強大!
劉彩臣硬拉著顧凡回屋,屋內(nèi)方桌上放著各種傷藥,地上扔著一條被血液浸透的床單和一身衣服,顧凡顯然還沒來得及處理傷口!
劉彩臣腦海中閃過劉進北擊中耿霞光時的情景,一邊迅速擺弄傷藥,一邊對顧凡說道,“這個仇我為你報!劉進北是暗勁高手,耿師弟都在他手上受了傷,你能逃得性命,厲害!”
劉進北打傷了耿霞光?看來昨夜劉家傳來的廝殺聲,真的是他們!本因為卓越不愿意理睬劉彩臣的顧凡啞著嗓子問道,“其他師兄沒事吧?”
劉彩臣迅速將五人尋找顧凡的事情說了一遍,接著道,“這事兒沒完!卓越我會去調(diào)查!”
迎著顧凡疑惑目光,他繼續(xù)給顧凡上藥,“我不喜歡讀書人,總覺得他們渾身都是心眼,不實在。其實你不該在靈堂沖動,見血不吉利?!?p> “那師兄為何要為他開脫?”
“你殺氣太盛,連我都心驚肉跳。再殺下去,你真的會變成殺人魔頭!開脫?我只是想讓你換個角度去想,他有嫌疑,不代表一定是他。人命不是草芥,你殺人殺紅眼了?!?p> 顧凡沉默。
一夜廝殺,特別是經(jīng)歷與劉進西的拼死搏殺,他真有些懷疑一切!
人心之詭譎,誰能看透?
“師父重名,神槍李書文重禮,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你若殺錯,他們誰都不會輕饒你!”
顧凡此時才發(fā)現(xiàn),這個粗獷漢子,真的被眾人小看了!
“你確實是被仇恨蒙蔽了,哪怕嘴上說著不在意,心里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不是師兄變了,是你變了,你卻不知道!這才是真正可怕之處,習(xí)武修心,重在保持本心?!?p> “多謝師兄教誨!”
劉彩臣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輕聲說道,“報仇的事情,師兄們不會攔你,師父也不會攔你!大丈夫若連殺父之仇都不報,如何立于天地間?你還是有些孟浪了,劉家沒那么簡單!”
“確實!”顧凡點頭,開口說道,“劉進西是暗勁高手,通過虐殺嬰孩練功,精通機關(guān),深諳人心,若不是我存了小心,恐怕你們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什么?對不起,對不起……疼就喊出來,不丟人!劉進西?!”
看著顧凡點頭,劉彩臣臉上驚駭之色漸漸消失,“傳言劉進東讀書不成,開始吸煙土,完全就是一個紈绔,可昨夜我們觀察,傳言未必是真。都說劉長戈有左膀右臂,劉進西劉進北,一文一武,現(xiàn)在看來,劉家的水比咱們想的都要深?。 ?p> “現(xiàn)在想想,京師之地,藏龍臥虎,劉家一直屹立不倒,大家真都小瞧了他們!”
“不錯!不過,師父和神槍李先生,恐怕也小瞧了你??!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浪跡天涯,磨煉武技,提升功力!”
“閉門造車不是好辦法!”
“我也想跟著師父繼續(xù)修行,恐怕……昨夜我殺了捕快古力?!?p> “你殺他作甚?這事兒我得告訴師父!”劉彩臣話語出口,一拍腦門,“一個捕頭,殺了便殺了,兵荒馬亂的估計也查不到你頭上,用不著浪跡天涯?!?p> 靈堂之中傳來耿繼善的聲音,“大清國風(fēng)雨飄搖,可她一天不倒,法紀(jì)綱常便存在一天,威勢便不是咱們能夠觸怒的。三年前兵部尚書兼順天府尹事務(wù)徐會灃、府尹陳璧奏請裁改順天捕盜營為順天巡警,古力是巡警小隊長,已經(jīng)不是捕快?!?p> “師父!”
“免禮吧?!惫⒗^善視線在顧凡身上掃過,接著說道,“巡警一律操習(xí)新式后膛槍,疏于練武。若真是前些年的捕頭,你莫說能殺對方,哼……準(zhǔn)備好狼藉天涯吧!現(xiàn)任順天府尹李希杰一直在奏請設(shè)立巡緝馬隊。他是個有能力有手腕的,他必然會讓手下竭力查辦!巡警又頗為抱團,其中不乏在四民武術(shù)社練過武,不缺高手,再加上后膛槍……”
顧凡對這些彎彎繞繞不清楚,可耿繼善怎么會不了解大清國為限制武人而做出的變動?
當(dāng)初裁改捕盜營,說是為維護治安,可新成立的順天巡警會管洋夷的事情嗎?街面上多少混混都成了巡警幫閑,說到底還是為了打壓江湖人而已!
“師父,您什么時候過來的?我和小師弟一點兒都沒察覺……”
劉彩臣訕笑撓頭,血跡沾在頭皮上也不以為意。剛才他可是說耿繼善重名來著!
“我過來看看?!闭f完,耿繼善將手中木盒放下,轉(zhuǎn)身離開。
重名?若非有這名頭,四民武術(shù)社早就被取締,一眾友人恐怕也落不下好下場!
劉彩臣嘴角抽搐,“上次師父就說給你用這根老山參參須,被我阻止,沒想到還是用在你身上!師父對你期望甚大,小師弟,切莫讓師父失望!”
顧凡眼角濕潤。耿繼善沒有替自己出手報仇,或許不是不想,而是真的不能!
有人總結(jié)說:屁股決定腦袋,眼界決定境界。
雖未站在耿繼善那種高度,但顧凡能夠理解耿繼善。
他的顧慮太多,非是舍不下,而是不能舍!
顧凡喝參湯,劉彩臣喝豆?jié){。
“小時候,能喝上一碗豆?jié){是莫大幸福。本以為學(xué)好武藝,喝豆?jié){吃油條便會平常,沒想到,現(xiàn)如今依然難以常吃,還是感到幸福!你說,老佛爺早餐會吃點兒什么?肯定有參湯!她年紀(jì)可不小了,嘿,你這待遇,趕上老佛爺了!”
“老佛爺也是人,高高在上不也得吃喝拉撒?參湯或許有,可不見得就沒有豆?jié){油條!”
老佛爺,一個自詡不遜呂后武曌的女人。天下權(quán)柄手中握,高高在上如佛爺!
兩人并不知,今天早上老佛爺?shù)奈缚诓⒉缓茫伙嬃藥咨装藢氈?,便再也吃不下?p> 八百年貴氣氤氳為紫,六朝皇護衛(wèi)森嚴(yán)為禁。
紫禁城,貴不可言,森嚴(yán)如獄!
禁宮之中,往日里被老佛爺發(fā)怒杖死的宮女太監(jiān)不知凡幾。今日因為一個宮女身死,老佛爺怒火滔天,紫禁城剎那間人人自危。
死掉的宮女平時頗受老佛爺喜歡,今日有幸喝到一碗老佛爺賞賜的銀耳蓮子羹。
那本該是今天老佛爺?shù)挠胖唬?p> 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匯報完勘驗結(jié)果,老佛爺視線便轉(zhuǎn)到一旁試菜的小太監(jiān)身上。
臉色蒼白的小太監(jiān)跪地求饒,卻根本說不出一個理由,可那宮女實實在在是被毒死了!
“查!一查到底,絕不姑息!”老佛爺身邊侍立的李大監(jiān)怒喝出聲,“敢行刺老佛爺,這是謀反!爾等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不然小心你們的腦袋!”
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臉色鐵青,跪地聽令,抱拳外出。
很快宮內(nèi)與小太監(jiān)親近之人全部被捉拿,與此同時,禁衛(wèi)們順勢圍住御膳房!
御膳房少了一個叫張東堂的廚子,三年前入宮做菜,那道銀耳蓮子湯正是他親手烹煮!
御膳房總領(lǐng)太監(jiān)面無人色,咬牙切齒看著一眾跪在地上的廚子,“找不到張東堂,說不清那碗銀耳蓮子湯,咱們誰也活不了!”
有人去調(diào)張東堂案卷。有人去查張東堂蹤跡。
一個廚子顫抖著說道,“我常見張東堂最近耍冰塊,他說是為了消暑。不知算不算異常?”
冰塊?禁衛(wèi)統(tǒng)領(lǐng)眼中寒芒閃爍,朝身邊侍衛(wèi)低語兩聲。
短短一個時辰,天色大亮。張東堂下毒手法被證實,用冰塊包裹毒藥,在冰塊完全融化之前,湯肯定是沒毒的,但卻不知道他用什么辦法,讓冰塊藏在碗底。其對冰塊融化時間的安排,妙到巔峰,顯然對禁宮之中熟悉到讓人發(fā)指!
但張東堂做完銀耳蓮子湯便偷偷離開皇宮,一直沒有被找到!
全城搜捕的條子從禁宮傳出,被同時發(fā)往順天府和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