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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藏赤血傳

第二十四章 噬骨之蠱

歸藏赤血傳 道吾山人 11018 2019-11-28 15:23:05

  杜云用筷子從湯中撈肉,倒看是什么食物這般鮮美,撈出來一只翅膀,不知是什么家禽?

  阿蘭拿起黃釉酒壇,在封紙上戳個洞,倒出小半碗的酒,笑著對杜云說道:“杜郎不妨嘗嘗我自釀的酒?!?p>  杜云端起酒碗,聞到一股莫名的酒香,然而酒色發(fā)渾,不禁問道:“這酒怎么發(fā)渾?”

  阿蘭道:“米酒自然是渾的?!?p>  杜云點點頭,抿了一口,覺得此酒雖甘甜柔和,卻雜而不醇,想是這蠻疆也釀不出好酒,不過有酒總比沒有的好。他一邊嘗肉,一邊飲酒,不過是小半碗酒,喝完竟覺得眼皮沉沉。

  阿蘭又給他倒了半碗酒,勸道:“杜郎請再飲。”

  杜云再次將碗中的酒喝完,忽然覺得頭昏目眩,皺著眉,看見阿蘭的笑靨逐漸模糊,而聽她聲音卻好似就近在耳邊。伸手剛放下空酒碗,頭便一栽,伏倒在案上,耳畔似乎還聽見阿蘭爽朗的笑聲。

  杜云醒來時,已不見了阿蘭,窗外是晚霞,房內(nèi)空無一人,連桌案上的酒和肉湯都不見蹤影。他拍拍腦袋,感覺不像在做夢,起身來,推門而出,逃也似的跑往鹽作坊。

  翻過山嶺,回到作坊,眾人依舊在勞作。

  老卒見他回來,問道:“安之怎么此時才回?”

  杜云支支吾吾,說道:“路上耽擱了?!?p>  老卒看他臉色不好,問道:“途中可出了什么差池?”

  杜云尚待發(fā)言,鹽坊頭目朝他二人呵斥了幾句,說的乃是蠻話,杜云一句也聽不懂。

  老卒連忙朝他點頭哈腰,回了幾句蠻話,似乎在給杜云賠不是,又回過頭來對杜云說道:“趕緊做事。”

  杜云誤了工,不敢拖延,挽起袖子去挑鹵水,十分賣力。

  等到了吃飯之時,眾人都有飯菜,唯獨杜云只給一個粽葉包裹的黃豆飯團(tuán)。老卒端著飯碗靠近他蹲著,說道:“安之怕是吃不飽,不如我分你幾口飯菜。”

  杜云并不覺得餓,推辭道:“多謝,我此時不餓?!闭f罷,起身來,將飯團(tuán)放在煮鹽的大灶上。

  晚上繼續(xù)勞作,杜云餓了才將飯團(tuán)吃掉。

  又在蠻寨睡了一夜,清晨起床,杜云走出茅草屋。見到劉猛比他還早,正在水缸邊舀水洗臉,于是走了過去。

  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劉猛回頭來看,卻滿臉驚訝,開口問道:“安之,你額頭上怎么發(fā)烏?”

  杜云聽他這么說,用手摸了摸額頭,并不覺得有異樣,再看手上,也沒摸到什么顏色,半信半疑的說道:“果真?”

  劉猛道:“不信,照這缸水。”說著,一指水缸。

  杜云走近水缸,照水一看,果然自眉心而上,額頭發(fā)烏。他不知就里,試著運功,并無窒礙,只覺得莫名其妙。

  劉猛說道:“怕是夜里撞到了?!?p>  聽了劉猛所言,杜云只好暫不理會,梳洗畢,同大伙一起往鹽井去。

  不久,蠻女送飯來,將飯一一交給眾戍卒,而后聚在一起,朝杜云指指點點。

  杜云瞧了,心中已覺得不祥。

  等到上工,鹽坊的頭目尋到杜云,嘰里呱啦說了一通,杜云絲毫不懂。老卒走過來,向頭目問明所以,才皺眉對杜云道:“頭目說你中了毒,需盡快醫(yī)治?!闭f著瞧瞧杜云額頭上的烏印,似乎此乃中毒的跡象。

  頭目又嘰里呱啦的說了幾句,指了指山梁。

  老卒翻譯道:“他說這山梁之后有巫醫(yī),善解毒?!?p>  杜云看那山梁,不正是自己昨日往返戍所途經(jīng)的么?于是將昨日之事和盤托出,說道:“怕是那阿蘭有古怪,我著了她的計。”

  老卒聽了,與頭目溝通。

  頭目睜大眼睛,說了幾句。

  老卒回復(fù)杜云:“頭目說此事他也幫不得忙,需你自己去求阿蘭。”

  杜云心中煩惱,向老卒和頭目告了假,孤身一人前去尋找阿蘭。他來到阿蘭的住處,門未上鎖,推開門,不見她人。杜云呼喊阿蘭,確認(rèn)她不在,只得于門口等候。

  過了一陣,不賴煩,見到房中有柜子,心念一動,便去翻開柜子尋找解藥。只見其中有許多小葫蘆,長只四寸,葫蘆上涂著各異的朱砂標(biāo)記。

  杜云拿起一個葫蘆來,拔開塞子,倒出幾粒藥丸在掌心??茨撬幫枋乔嗌?,黃豆般大小,聞一聞,那氣味不可名狀。以他那腹中三腳貓的藥石學(xué)問,可不敢亂服。他將藥丸倒回葫蘆,塞上塞子,放回原處。眼見墻腳下還擺著壇壇罐罐,他又蹲到一個壇子旁邊,揭開倒扣壇蓋,只見壇口伸出一條銀環(huán)蛇的頭頸來,“嘶嘶”的吐著信子,唬了他一跳。他趕忙將壇蓋回原處,將那蛇困住。心中撲撲作響,瞧著它的壇子,再不敢去一探究竟。

  這時,耳邊傳來叮鈴鈴的聲音,杜云起身走出房門,望見阿蘭正背著一個竹簍行在屋前的路上,竹簍上垂著一個小小的銅鈴,右手依舊拿著一根烏木杖。

  阿蘭見杜云站在門口,露齒一笑。

  杜云下到地上,迎上前肅然拱手道:“阿蘭,快些給我解藥?!?p>  阿蘭看看他額頭,哈哈笑道:“看你敢偷我烏鰍!”

  杜云惱火,心道:“她還在揭之前的嫌隙,未免心胸狹隘。”說道:“你曾說不知者不為過,言而無信豈是君子所為?”

  阿蘭昂首道:“我本非君子,何必與你這小賊講信義?”

  杜云眼中冒火,說道:“你說我小賊,然而我并未拿走泥鰍,且已經(jīng)道過歉,若你要罰我也無需下毒,何必使這般拙劣伎倆?”

  阿蘭柳眉倒豎,說道:“漢人皆狡詐,小賊之言更不足為信,如今毒已經(jīng)下了,你待如何?”

  杜云看她比自己還理直氣壯,心中縱有怒火,但此時受制于人也發(fā)作不得。好漢不吃眼前虧,忍氣吞聲,拱手說道:“求阿蘭恕我無禮,解了我身上之毒?!?p>  阿蘭嗤之以鼻:“看你也不作揖,分明敷衍了事?!?p>  杜云壓住怒火,強行擠出笑臉,朝她一揖,聞言道:“杜某求阿蘭恕罪?!?p>  阿蘭噗哧一聲笑道:“你這笑臉也做得太假?!?p>  杜云尷尬道:“你要如何才肯解我之毒?”

  阿蘭道:“簡單,只需給我當(dāng)三日勞力?!?p>  杜云說道:“我本就是來勞作的,無有不可,只是飯食……”

  阿蘭說道:“自然不會短你飯菜?!?p>  杜云心道:“只要給飯吃,在哪做事并無不同?!蹦舜饝?yīng)道:“一言為定!”

  阿蘭道:“一言為定?!?p>  杜云盯著她眼睛道:“這次可說話算數(shù)?”非要鄭重聲明。

  阿蘭笑道:“算數(shù)?!?p>  杜云搓手道:“可否畫個押?”

  阿蘭收起笑臉。

  杜云一看她臉色,忙打個哈哈:“說笑,說笑而已?!?p>  于是杜云往鹽作坊告知老卒,需給阿蘭做工賠禮。

  老卒勸他小心仔細(xì),切莫隨意吃阿蘭的東西,哪怕只吃干飯。

  杜云滿口答應(yīng)。

  回到阿蘭的吊腳樓,阿蘭帶他參觀自己所養(yǎng)的蛇蟲,原來房間里那些壇壇罐罐里養(yǎng)的都是蛇、蟾蜍、蜈蚣、蝎子之類的劇毒之物。吊腳樓的另一個房間中以鐵籠養(yǎng)著不少老鼠,以其作為蛇食。離吊腳樓百步之外另有一片竹籬笆所圍成的菜畦,籬笆門上系著一條布帛,布帛上面繡著紅蝎、金蛇,而菜畦里種著各類藥草。

  杜云需給毒物喂食,此非易事,喂毒蟲還罷,只要下到蘆葦?shù)乩镒揭恍貊q來喂,若是喂蛇卻極其危險。杜云將那些死去的毒蟲拿去喂老鼠,又給老鼠喂些紅苕。將老鼠用鐵鉗夾了,拿到早先的房間,放進(jìn)那些久未進(jìn)食的毒蛇所在的壇子里,充作蛇食。手上動作需快,既防止被毒蛇咬到,又不可讓毒蛇逃出來。除了喂食,還需喂水,與其說是水,不如說是藥。阿蘭泡出來的藥水有十余種,以小罐子盛了。杜云拿竹提子從罐子里舀出藥水,伸進(jìn)裝毒蛇的壇子里,一邊用磚塊壓住壇口,過了一陣子才從壇子里抽出來,看藥水是否少了。喂完水再揭去磚塊,依舊用壇蓋蓋住,其中的謹(jǐn)慎不言自明。

  不光給蛇蟲喂食,還要給藥草澆水、碾藥。

  黃昏,吃飯之時,阿蘭燉了湯,又有酒,杜云都不敢喝,只吃些干飯。阿蘭看了好笑,問道:“安之怎不吃菜?”

  杜云咽下口中飯,瞧瞧那湯,說道:“杜某吃飯即可。”

  阿蘭看他眼神,說道:“你怎知我飯中沒有下毒?”

  杜云一愣,忙把飯又吐回碗里,說道:“果真有毒?”

  阿蘭道:“自然有毒,你別吃它就是?!闭f罷,自顧自的吃飯、喝湯。

  杜云看她吃來無事,料想她說的是反話,于是又吃起干飯來。

  吃完飯,杜云不敢留在吊腳樓,依舊和同袍宿在茅草屋。

  第二日清晨再度回來,吃過早飯,杜云在屋外,用竹筒舀起水缸中的水漱了口,用手背揩干嘴巴,免得失儀,再舀水洗手。

  阿蘭背著竹簍出門來,打量杜云,見他濃眉大眼,其實英武,開口吩咐道:“今日無需給蛇蟲喂食,蛇進(jìn)食一次可管七日,毒蟲一日也吃不完一條烏鰍。”說罷獨自離去。

  不用喂食,杜云則以銅缽搗藥,搗碎了再拿去門外用石磨碾成粉末。

  至正午日頭正毒時,又要去給藥草澆水。杜云從湖中挑了水,送去藥草園。到園中,見有兩株杜仲,枝葉繁茂,看來樹齡已經(jīng)不小。他查看田里的土壤,已經(jīng)干透了,正需澆水。各種藥草有些開著花,斑斕燦爛的大多叫不出名來,其貌不揚的如玄參、麥冬反倒識得。杜云給藥草一一澆水,葉稀少澆些,葉茂則多澆,馬虎不得。

  澆水回來,接著碾藥。

  過了一會兒,阿蘭回來,放下竹簍,對杜云道:“安之,我在一處山崖尋到穿心草。”

  杜云正坐在地上搗藥,聽了,只說一個字:“哦?!?p>  阿蘭露出笑臉道:“不如你隨我去采來?!?p>  杜云這才抬頭來,看她笑臉,感覺渾身不自在,點頭說道:“行呀?!?p>  阿蘭攜了藥鋤、繩索,領(lǐng)著杜云走了五六里山路,來到一座只有山羊可以攀登的巖石山,走近一處陡直的山崖。阿蘭站在崖邊,指著崖下說道:“安之快來看那藥草。”

  杜云不知那崖下多深,也不知阿蘭安的什么心,腳下暗暗運功,走近崖邊,先瞧了瞧阿蘭的眼神,并無殺氣,又望望崖下,五丈之下的巖石縫中果然長出幾株藥草,圓圓的葉子,好似一串串銅錢。山崖上的巖石光溜溜的,無遮無擋,只有青苔、小草可以攀附。

  杜云對阿蘭說道:“這山崖雖險,只需一人由繩索下去,待采到藥草,另一人再將其拉上來即可?!倍旁频囊馑际亲尠⑻m下去采藥,而他在上面拉住繩索,以其力量并不費勁。

  阿蘭卻道:“你快下去采來?!?p>  杜云道:“你可有那氣力拉我上來?”

  阿蘭看看他身板,說道:“沒有,你自己爬上來便是?!?p>  杜云心道:“若非中了你的毒,今日便是給我百金也難讓我下去?!彼M會為錢而折腰?不過此時在人屋檐之下,不得不低頭。于是比了比繩索的長度,將其系在崖頂虬松,另一端則綁在自己腰上,背負(fù)藥鋤,手腳并用,攀著巖石,慢慢下去。

  這崖壁也過于陡削,剛爬下幾步,忽然腳下一滑,杜云陡然下墜兩尺。只見他左手抓牢繩索,右手指如鐵耙般摳住一處巖石,穩(wěn)住了身子,若非有繩索保護(hù),怕是連魂都能驚出來。再往下去連著力之處都難尋,巖石光滑,且布滿青苔。杜云腳下踩踏不住,只能順著繩索,慢慢溜下去,心中起意,取下小藥鋤,將凸出山崖的巖石上面的青苔鋤去,以備上去時可以落腳。終于下到穿心草所在之處,已是伸手可及。

  穿心草入藥該取全草,杜云用藥鋤在巖縫上鋤了幾下,那巖石堅硬,竟難以鋤破。他使力鑿了鑿,才將縫隙表層鑿寬,而后細(xì)細(xì)的將穿心草根拉將出來,取下全草,放進(jìn)腰間的布囊之中。

  采完藥草,杜云沖崖上喊:“阿蘭,快將我拉上去!”也不知她氣力如何。

  阿蘭已望見他采到藥草,使勁拉了拉繩索,卻紋絲不動,就朝崖下呼喊道:“拉你不動!”

  杜云心道:“她所言果然不欺,看來還得憑借自己手段上去?!彼鲱^觀瞧,望見剛才下來之時鋤去了青苔的幾塊巖石,那光禿禿的石面正好落腳。

  杜云又用藥鋤將身前一塊巖石上的青苔刮去,用手拉緊繩索,又用腳踩了踩巖石,雖然已不似之前滑溜,但因為巖石凸出來不多,也難以承受多少向上的力道。杜云復(fù)背起藥鋤,拽了拽手中的繩索,看是否牢靠,然后深深的運了一口氣,手攀繩索,腳踏巖石,如猿一般往上縱躍。一口氣縱上兩丈,忽然腳下一滑,杜云忙左手拽住繩索,右手如鷹爪般摳抓巖石,才止住下墜,他只盼這繩索堅韌不斷。手攀著繩索爬了一截,使兩腳再踩踏到一處凸出的石面之上,他調(diào)息了一口呼吸,驟然腳下使力,“騰騰騰”,又縱上一丈有余。

  阿蘭看他如此厲害,身形直比猿猴,只三個起伏便攀到了崖頂?shù)倪吷稀?p>  杜云拽著繩索上來,吁了一口氣,拍了拍弄臟的衣裳。

  阿蘭夸道:“安之適才好比猿猴,哪學(xué)的武藝?”

  杜云不便吐露師門,只笑一笑,算是回應(yīng)。剛才攀爬的招數(shù)確實是從猿猴體態(tài)中化出來,叫作猿攀術(shù)。他取下腰間布囊交給阿蘭,說道:“給你藥草?!?p>  阿蘭接過布囊,打開來,拿出一株穿心草,露出微笑:“不錯,不錯?!?p>  杜云站在崖邊,望了望夕陽霞光,映紅山岳,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阿蘭打量了一下他如松般的身姿,沒好氣的說道:“那還不趕快收了繩索,卻望什么風(fēng)景!”

  杜云聽了為之氣餒,眼中再無詩情畫意,忙收起繩索,跟隨著阿蘭下山而去。

  照舊在吊腳樓用晚餐,只吃干飯,而不沾菜。阿蘭勸他飲酒,杜云哪里敢喝?

  用過飯,不停留,杜云回去同袍所住的茅屋里歇息。

  第三日清晨,杜云來到吊腳樓,阿蘭正在閨房對鏡梳妝。

  杜云呼喊阿蘭,聽到她在房中答話:“安之自去燒飯,糧食在樓上。”杜云聽了,上到二樓,尋到放糧食的房間,進(jìn)去一看里邊擺著幾袋谷子,近處的兩袋已舂作了米。他心道:“這些糧食足夠阿蘭吃上一年?!庇弥裢惨嗣?,去到樓下,先將鍋里的水燒開,再將米放進(jìn)去。待米熟成飯,再用竹撈子撈上來,放在竹篦子上一蒸。

  阿蘭來到房間,杜云看了她一眼,覺得比昨日更為嬌艷。

  阿蘭問道:“怎么只有飯,卻沒有菜?”

  杜云哪里知道她平日用什么做的菜,只道:“杜某并不知用什么做菜?”

  阿蘭說道:“樓上有臘肉、黃豆、干菜?!?p>  杜云一拍大腿,說道:“方才我并未仔細(xì)去尋找。”

  阿蘭卻望了一眼窗外,說道:“有美味來了?!?p>  杜云起身來也望向窗外,見天色陰郁,蘆葦?shù)乩锍霈F(xiàn)兩只白鷺,心中訝異阿蘭剛才所說的話,所謂“美味”指的是白鷺?那兩只白鷺在蘆葦叢中踱步,不時抬著脖頸四處張望,又落長喙從泥里叼出泥鰍來,吃下肚里去。

  杜云看了,剛要說話。

  阿蘭將手指放嘴前,“噓”一聲,示意杜云不要出聲,怕驚著白鷺。

  兩人只靜靜的觀望。

  兩只白鷺只顧啄食泥鰍,各自吃了十余條。過得一會兒,一只白鷺突然倒地,腿爪亂抓一氣,身子抽搐幾下,便一動不動了。另一只白鷺也沒等多久,同樣倒在葦?shù)乩铩?p>  阿蘭笑道:“安之,還不快去將白鷺拾過來?!?p>  杜云腳下不動,睜大眼睛說道:“莫非那地里的泥鰍有毒?”

  阿蘭道:“自然有毒,若非我阻止,你已捉了烏鰍去。”

  杜云一想,心有余悸:“差點毒殺了韓丑?!?p>  阿蘭又道:“你之所以中毒,是因為那日你所吃的肉羹乃白鷺?biāo)鶡酢!?p>  杜云心道:“白鷺已去除臟腑,經(jīng)燉制,依然有此毒性,可見這烏鰍之毒非同小可?!眴柕溃骸拔乙阎卸救眨瑸楹螣o恙?”

  阿蘭道:“你所中之毒本就不深,又服了解藥,就是那日所飲的米酒。無奈你酒量太淺,而這兩日又不愿飲酒?!?p>  杜云恍然大悟,說道:“那我喝酒就是,今日乃最后一天?!闭f完,去蘆葦叢里撿了兩只白鷺回來。

  阿蘭讓他將白鷺拔毛,剖洗干凈。

  杜云燒了水,將白鷺拔毛,用刀剖開一看,其肝臟已呈烏黑。將內(nèi)臟盡數(shù)清除干凈,斬掉鳥頭,洗了好幾遍,才對阿蘭問道:“如此可以燉了?”

  阿蘭點點頭:“雖然已去除臟腑,不過其毒血遍及全身,食來依然需服用解藥?!?p>  杜云想想也是,白鷺一死,血放不出來,自然難以清除毒性。他又燒水燉肉,阿蘭取來香料,連同肉一同燉了。

  吃飯之時,阿蘭果然拿來一個黃釉酒壇,放在案上。

  杜云也不客氣,拿起酒壇,給自己倒了半碗酒,問阿蘭道:“阿蘭可要喝酒?”

  阿蘭道:“那是自然?!?p>  杜云又給阿蘭倒?jié)M一碗酒。

  阿蘭看自己酒滿,笑道:“你怎么厚此薄彼?”

  杜云說道:“此酒醉人,杜某還是細(xì)細(xì)喝為好?!?p>  阿蘭道:“你就不怕我醉了?”

  杜云說道:“我不吃這肉,只喝酒,阿蘭卻未必?!彼幌胗镁平舛?,自然不會再吃那有毒的肉湯,阿蘭要吃,則少不了以酒解毒。

  阿蘭道:“看你怯懦如此,難稱豪杰?!?p>  杜云不以為然,說道:“我不過一介戍卒,何況豪杰也不可枉死吧?”

  阿蘭不理會,吃肉喝酒不懼。

  杜云又只吃干飯,一邊飲酒,當(dāng)真無味。他見阿蘭喝了一碗酒也不見醉,又自斟一碗,心道:“蠻女酒量難敵?!?p>  正吃飯,窗外下起雨來。

  吃完飯,阿蘭也不出門,命杜云洗刷鍋碗、打掃房間,已將其當(dāng)作了仆役。

  杜云只要能解毒,對于做事倒也不在意,此乃細(xì)枝末節(jié)。他洗完鍋碗,去屋前水缸邊舀水,對著水面照了照,發(fā)現(xiàn)額上的烏色已消失許多。心中難免高興,做事也有了勁頭。舀水入桶中,提進(jìn)屋里,洗抹布以擦拭幾案、柜櫝,逐一打掃每個房間。

  阿蘭的閨房是不敢進(jìn)去的,杜云走入一間書房,見席案、書架上擺滿了書簡,怕有三四百冊。杜云在父親的房間中也看過這般景象,不過此乃蠻寨,一女子能讀這么多書,當(dāng)然非同小可。

  杜云想先擦拭書架,又不敢擅動,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竹簡來看,盡是蠻字,所刻各類形象蟲魚花鳥皆有。他看不懂,將竹簡放還原處,只擦拭書架外側(cè),而不管內(nèi)壁,這樣就不會挪動書簡。

  擦著擦著,見架上有一部紙書,拿下來一看,乃是《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杜云曾在其仲兄杜遠(yuǎn)的房間里看過此書,里邊盡收天下藥物,這時翻開來看,往事如在昨日。見其中插圖與昨日去那藥園澆水時所見的藥草有相同的,看其名字乃是“天冬”、“半夏”。這兩樣草藥產(chǎn)于巴蜀,可惜他終究不是學(xué)醫(yī)的,即便此時認(rèn)得,過后怕也會忘了??戳艘粫?,又放回原處。

  他擦完書架,又擦幾案,將案上的書簡拿起來放在下面的竹席上,看見一本書以漢字為名,封面寫著《百毒錄》。杜云大感興趣,因為中毒才使他在此使役,于是翻開來看。見此書中記錄各種毒物及其制作之術(shù),另有解毒方法,竟被他找到“烏鰍”一節(jié)。

  這節(jié)插圖上描繪烏鰍樣貌,言其長不過五寸,通體烏黑,魚鰭赤如鮮血,膽囊含有劇毒。人食之,毒性侵及印堂、陽白,而后至神庭、上星,最終及百會穴。至于解毒之法,上面又說,以火芝三錢,玉竹、地黃各兩錢,虎蠶沙、附子各一錢,穿心草半錢,再以糯米酒煮制,濾酒而為解藥,然若毒已侵入百會,則神鬼難醫(yī)。杜云心道:“看來阿蘭所言非虛,只是當(dāng)日我飲酒太少,未盡解此毒?!?p>  《百毒錄》中還言及中毒時的表征及臟象,杜云看到晦澀之處,不禁皺眉念道:“黑牙之毒侵及足陽明,惡人與火,聞木音則惕然而驚,鐘鼓不為動。是因陽明者,胃脈也,胃者土也,故聞木音而驚者,土惡木也?!蹦恰昂谘馈碑嫷氖且恢挥裥湮泊虆s黑如獠牙。

  杜云又念道:“陽明厥則喘而惋,惋則惡人。陽明主肉,其脈血氣盛,邪客之則熱,熱甚則惡火?!贝藭r聽見門外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阿蘭走在廊下。

  阿蘭進(jìn)到書房,見杜云正念《百毒錄》,問道:“安之看得懂此書?”

  杜云趕緊將書放下,擺好,拱手賠禮道:“杜某不該動阿蘭書簡,還請恕罪?!?p>  阿蘭看看抹布、水桶,自然知道他在打掃,也不見怪,只道:“無妨,剛才聽你念書中所言,可知其意?”

  杜云想了想,說道:“剛才看書上言‘足陽明’,此為胃經(jīng),屬土?!?p>  阿蘭點點頭,問道:“所謂‘土惡木’,該是因為五行相生相克,木克土?!?p>  杜云心道:“她倒知曉五行相克,于蠻人之中已是難得?!被卮鹚溃骸安诲e?!?p>  阿蘭問:“那么‘陽明主肉’是什么意思?”

  杜云曾看過仲兄杜遠(yuǎn)所抄寫的醫(yī)書,其中就為“陽明主肉”作注,于是回答道:“胃為水谷之海,脾則運化水谷精微,而脾主身之肌肉,故稱作陽明主肉?!?p>  阿蘭聽了,不禁對其刮目相看,說道:“安之竟然知道?!?p>  杜云道:“慚愧,我仲兄為醫(yī),所以略知一二?!?p>  阿蘭笑道:“原來如此,甚好。”

  杜云看她笑得嬌艷,躲著她目光說道:“我還需打掃房屋,借過。”說罷,也不管這書房擦沒擦干凈,拿起抹布,提著水桶出門而去。

  來到水缸邊,杜云再照水面,見額上烏色已不見蹤影,哈哈一笑,看來書上所言不假。打掃完房間,又去切藥,將草藥的莖切成段、根切成片。

  阿蘭問他:“可識得這些草藥?”

  杜云雖然曾被仲兄教以辨識草藥,但草藥種類何其多,此時大半忘了,只拿起了幾樣叫得出名字的說道:“多半不知名,只識得此乃羚羊角,松節(jié)、白芍、天麻、首烏、茯苓、大黃,還有玄參?!?p>  阿蘭點頭道:“是算不得多?!?p>  忙活一天,又到吃晚飯之時,杜云依舊只吃干飯。

  阿蘭燉了臘肉、香菇、葵菜,見他還是只吃干飯,問道:“杜郎仍不吃菜,看來是信不過我?!?p>  杜云心中抱歉,嘴中卻說:“只不過是最后一餐,我吃點干飯便罷?!背酝觑?,他便要走了,三日之期已到。

  阿蘭聽了,臉上陰晴不定。

  等杜云吃完,漱了口,阿蘭遞上一塊手絹,看著他擦完嘴上的水漬,說道:“你既要走,該盡去身上之毒?!?p>  杜云不解,問道:“我所中之毒不是解了么?那糯米酒就是解藥?!?p>  阿蘭目光落在他嘴唇上,說道:“那酒雖是解藥,但終究飲得遲了,我看你嘴唇發(fā)烏,想必毒性已侵入百會?!?p>  杜云大驚,摸摸嘴唇,半信半疑。

  阿蘭對他說道:“你隨我來?!闭f著起身。

  杜云跟隨阿蘭走進(jìn)她的閨房,房中一股幽香。

  阿蘭拿起銅鏡遞給杜云,說道:“杜郎不妨自己看看?!?p>  杜云接過銅鏡,照了照,果然嘴唇發(fā)烏,他心慌道:“這該如何是好?”他雖看過烏鰍之毒的解方,但此毒若侵入百會該如何醫(yī)治書中卻并無言明。

  阿蘭說道:“不急,我有丹藥可醫(yī)此毒,只不過這丹藥貴重?!?p>  杜云現(xiàn)在身無分文,何況蠻人也不收銅錢而只收布帛。他愁眉苦臉,說道:“我并無布帛可付藥金?!?p>  阿蘭卻道:“你中毒本是我之過,若他日你再來問診,多給些布帛便是?!?p>  杜云心道:“以后是否再見也尚未可知?!闭f道:“一言為定?!?p>  阿蘭笑笑,從一個木櫝中取出一個紅漆小葫蘆,拔開塞子,從葫蘆里倒出一顆黑色丹藥來,對杜云說道:“此藥不可嚼爛,只能囫圇吞下,切忌。”說罷,才伸手提給他。

  杜云接過丹藥聞了聞,一股藥味,他捏住鼻子,將丹藥放入嘴中囫圇吞下。

  阿蘭又倒了碗水,遞給他,說道:“別被噎著。”

  杜云拿過碗來,一口喝干,想來丹藥已送入腹中。

  阿蘭看他喝完,說道:“杜郎可以去了?!?p>  杜云告辭阿蘭,出門時天空已云開,路上卻還泥濘。來到鹽井,杜云在屋外的鹽池照了照臉上,見嘴唇上的烏色已盡去。與同袍相聚,老卒瞧他額上烏色盡去,料他已痊愈,說道:“這幾日都由叔雄送飯,受累。”

  杜云心道:“大概因為叔雄乃流放的罪人才如此差遣于他。”嘴上說道:“明日,我來送飯就是?!?p>  老卒點點頭。

  夜里宿在茅屋,杜云做了個夢,夢見一只怪蟲,身形如蝎,體大如象,頭長犄角,額生六眼,刺須如棘,暴齒獠牙,螯比鐵鉗,尾帶刺鉤,正沖著他奔過來。杜云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與之相搏,無奈怪蟲身披甲殼,硬如銅鐵,莫說是木棍,怕是連鋼刀也傷它不得。杜云斗它不過,一路逃跑,奔至一懸崖,下面是黑漆漆的深淵,退無可退,杜云回頭來戰(zhàn)。怪蟲揮舞著巨螯夾向杜云,杜云連忙閃避,一邊以木棍抵擋,結(jié)果那木棍被夾成兩截。怪蟲張口咆哮,尾刺扎來,杜云驚得縮身后退,不想一腳踏空,跌落萬丈深淵。

  杜云忽然驚醒,他喘了喘粗氣,看看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從竹榻上跌落在地面。

  同屋的老卒被他驚醒,小聲問道:“安之,出了何事?”

  杜云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對他說道:“無事,做夢而已?!?p>  老卒聽了,又翻身睡去。

  杜云爬上竹榻,望見窗外彎月,涼風(fēng)吹進(jìn)來,不禁打了個哆嗦,他蜷縮起身子閉眼而睡,再未做出什么夢。

  次日清晨,眾人都醒來,洗漱已畢,唯獨杜云還在睡覺。老卒將他推醒,見他面色發(fā)白,問道:“安之是否生了???”

  杜云剛解去烏鰍之毒,哪會認(rèn)為這么快又生病,說道:“似乎夜里著了些涼,并無大礙?!?p>  老卒不敢大意,勸他留神,因為一人生病或可染及旁人,又缺醫(yī)少藥,自然得小心謹(jǐn)慎。

  杜云起身洗漱,只覺得腳下有點虛浮。去到鹽井,等蠻女送來飯食,杜云吃了兩口,忽然覺得肩頭奇癢無比,不禁放下飯碗,揉起癢來,卻不能去摳,因為那癢并不在表皮而深及骨頭。一會兒,不光肩頭癢,連手肘、膝蓋、脊骨諸多關(guān)節(jié)里都癢,好似被螞蟻啃噬。杜云癢得難以忍受,滾倒在地上,綣作一團(tuán),忽然挺身蹬腿,又縮回去,嘴里叫喊不停。

  眾人見了,都很驚訝,忙過去瞧他。老卒和劉猛扶他坐起來,見他咧著嘴,面容扭曲,老卒摸摸他額頭,并未發(fā)燒,乃問道:“安之,你怎么了?”

  杜云瞧了瞧他們,咬牙吐出兩個字:“癢,癢。”

  作坊頭目扒開戍卒,走到杜云身邊蹲下來,嘴中嘟囔著,用手指撐開他的眼瞼,見他眼球邊緣布著血絲。又拿起他的拳頭一看,見他手指骨節(jié)發(fā)紅,再捋起他的衣袖,見其手腕、手肘等關(guān)節(jié)同樣發(fā)紅,于是抬頭對老卒說了幾句蠻話。

  老卒聽了大驚,對眾人道:“頭目說安之身中蠱毒,需送去給巫醫(yī)診治?!?p>  劉猛道:“能活命否?”

  老卒嘆了一口氣,說道:“先送過去再說?!闭f完,和劉猛、作坊頭目一起,將杜云送去阿蘭的吊腳樓。

  將杜云送到屋里之后,頭目低著頭,不敢直視阿蘭。三人將杜云放在竹席上,頭目低頭稟報了杜云身上之癥。

  阿蘭看了看杜云,朝頭目回了兩句蠻話。

  頭目一聽,趕緊拉著老卒、劉猛退出屋子。

  老卒聽懂阿蘭之言是命他們舍下杜云,立刻離開。他和劉猛也極乖覺,心知杜云來吊腳樓之后一再中毒,其中必有古怪,豈敢多留?出屋之后,見頭目連連拍打身上的衣服,似乎怕沾惹上什么,也學(xué)他樣使勁拍打衣衫。

  一邊走,老卒還問頭目這巫醫(yī)能否醫(yī)治杜云。

  頭目說既是中了她的蠱,自然有解藥。

  老卒聽了這才稍稍安心。

  杜云神情恍惚,被阿蘭喂了一顆藥丸,等回過神來,已不覺得身上癢。他坐起來,看看四周景象,正是阿蘭的住處,心中不禁五味雜陳。

  杜云感覺又著了阿蘭的道,怒氣涌上來,起身尋找她人。出了房門,見阿蘭正在屋前煎藥,杜云上前責(zé)問道:“阿蘭,為何又要下毒于我?”

  阿蘭起身來,對他笑道:“陪著我不好么?”

  杜云心道:“哪里好?這女子心如蛇蝎?!闭f道:“快快給我解藥?!?p>  阿蘭說道:“你所中的乃是蠱毒,名為‘噬骨’,此毒并非一時可解?!?p>  杜云再也相信她話,說道:“休要瞞我,若不給解藥,休怪我辣手無情!”說罷,運功,以右手食指戳在廊柱之上,竟戳出一個小洞來。

  阿蘭看他武藝了得,雖怒容滿面,卻殺氣不盛,問道:“你要殺我么?”

  杜云右手成爪,抬起來,咬牙切齒道:“那就快給解藥,免得我出手傷人!”似乎他伸手一抓就能將阿蘭給掐死。

  阿蘭說道:“我正在煎解藥,你又何必心急。”

  杜云看她水靈靈的眼睛,分明使媚,說道:“不急才怪!”聞聞罐子中煎出的藥味,好似當(dāng)歸,心中狐疑,又道:“你定然早有解藥,趁早拿出來?!?p>  阿蘭看他神情,說道:“說過此蠱毒需慢慢拔除,只要你替我做事,我自然會幫你解毒?!?p>  杜云驟然伸手拿住她肩上要穴,鼓著眼,狠言道:“任你巧言,我再不信,快取解藥,不要逼我用強!”

  阿蘭皺眉,只覺肩上痛入骨頭,嘴上卻哼也不哼,說道:“此蠱毒只有我可以解,你莫要傷我。”

  杜云曾經(jīng)沙場,見識生死,心腸已變硬了,但也懂得不可意氣用事,所以根本無意害她性命,只不過是想逼迫她拿出解藥。再聽她言語,分明想要以蠱毒挾制自己,豈能如她所愿?哼一聲,對她說道:“始作俑者,其無后乎!”說罷,撒開右手,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阿蘭看著他背影,喊道:“你身上蠱毒未解,要去何處?”

  杜云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去了。

  杜云回到鹽井,眾戍卒正在忙活,見胡不二也在,原來老卒已將杜云中毒之事告知了胡不二。

  杜云對老卒、胡不二說道:“阿蘭不可再信,恐受制于她?!?p>  胡不二說道:“不如去求寨老?!?p>  老卒點頭說道:“事不宜遲,等我告了假,一同前往?!?p>  老卒向作坊頭目告了假,三人同往寨老家去。

  來到寨老家中,寨老正好也在,一個赤腳奴隸給客人端茶倒水。

  杜云看那奴隸衣衫破舊,對人低眉順眼,也是少見。而端上來的茶盞卻是一色的青瓷,這在蠻疆已是難得。至于茶湯,味道苦澀,遠(yuǎn)不及漢地。

  杜云又將如何被阿蘭一再下毒稟明寨老,請其主持公道,老卒、胡不二也替杜云求情。

  聽了三人所言,寨老說道:“阿蘭既是醫(yī),又是巫,于寨中地位極高,就是老朽也需讓著她三分?!?p>  杜云一聽,暗暗心驚:“阿蘭竟有如此地位,難怪可以肆無忌憚?!眴栒系溃骸叭绱苏f來,豈不是無人可以約束于她?”

  寨老說道:“雖有人可以約束于她,卻并不在此寨之中。”

  杜云問道:“此話怎講?”

  寨老說道:“本寨名為七星寨,往南有長蛇寨,再往南又有騰龍洞,我王就居騰龍洞。南浦九寨十八洞盡歸我王所領(lǐng),唯有他可以約束阿蘭?!?p>  杜云心道:“原來還有蠻王。”又問道:“我如何得見大王?”

  寨老說道:“老朽修書一封,你攜之去求大王就是,倘若大王也不肯相助,則無人可以奈何阿蘭?!?p>  杜云心中忐忑,唯恐空跑一趟,但此時再去拜伏于阿蘭裙下,豈男兒所為?于是又堅定信念,懇請寨老修書,他愿往騰龍洞拜見蠻王。

  老卒與胡不二商量,他留在七星寨帶領(lǐng)眾人,而胡不二陪杜云前往騰龍洞。胡不二自認(rèn)身手不弱,想來可以護(hù)得杜云周全。

  寨老寫好書信,命使役阿蒲攜了,領(lǐng)杜云、胡不二前往騰龍洞。他倒有善心,還給每人一日的干糧。

  杜云、胡不二告辭寨老與老卒,啟程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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