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溫領(lǐng)兵至江陽，遇見孫盛所攜的糧船。桓溫邀他過船來，于艙中共商平蜀之策。
孫盛稟報在成都的見聞，說道：“李勢貪酒好色，荒廢國事，親小人而遠(yuǎn)良臣，勢必敗亡。下官不才，只謀得十萬石糧食?！?p> 桓溫大笑：“足矣，足矣，成國國君資我軍糧，豈能嫌少？”
孫盛指著案上的地圖，說道：“刺史，我軍將至犍為，由此溯岷江而上。不過那岷江流急灘險，行船常有傾覆，下官糧船中有熟知水情的蜀人，不如讓其引路。”
桓溫捋須道：“孫參軍真乃我福將，就依你所言?！彼烀鼘O盛隨軍而行，押運輜重，又以他船中行走岷江的老船夫引路。
成都，皇宮大殿，李勢端坐于皇位上愁眉不展，兩側(cè)列文武朝臣。
李勢說道：“那司馬無忌已引兵將入犍為郡，諸位愛卿可有退敵之策？”
侍中馮孚出班奏道：“陛下，江陵來報，桓溫已遭刺客擊殺。司馬無忌雖然驍勇，所率卻是水師。可以沉船阻塞岷江水道，我軍只需把守陸上關(guān)要，阻其前行，待他糧盡自會退去?！?p> 李勢一想也對，眉毛稍展。
左將軍李福奏道：“陛下，誠如侍中所言！司馬無忌破巴郡水師，乘銳氣輕兵急進(jìn)，我軍應(yīng)避其鋒芒，迫使其舍船登岸，于險地設(shè)伏以擒之。”
中郎將昝堅稟道：“陛下，那司馬無忌只善水戰(zhàn)，臣愿領(lǐng)精兵五千前去迎敵。他若敢登岸，臣必斬之，獻(xiàn)于闕下！”
李勢見他高大威猛，頓時眉開眼笑：“中郎將勇冠三軍，定能克敵制勝！”于是以李福、昝堅領(lǐng)精兵兩萬，往合水迎擊晉軍，又命益州刺史王瑜領(lǐng)兵一萬守青神。合水即今日的樂山，因三江匯流，故稱合水。
臘月，晉軍水師入岷江，果見水流湍急更甚長江，而江面卻更加狹窄，又有明礁暗灘，戰(zhàn)船只能排成長龍，緩緩而行。
至犍為，被沉船阻擋水道，只有小船得過。兩岸山峰連綿，道路崎嶇。
桓溫召集眾將，商議對策。
桓溫指著地圖說道：“如今水道被阻塞，我軍只能登岸步行，沿岷江北上可抵合水、青神。然而合水有江河之險，青神有關(guān)山之固，成都倚為屏障，必以重兵把守，眾位可有破敵之策？”
諸葛邪拱手道：“刺史，依下官之見，我軍兵少，該以偏師誘敵，分其兵眾?！?p> 桓溫說：“此言雖然有理，不過敵軍豈有不守關(guān)要，卻分兵來攻的？”
諸葛邪說：“合水之險在乎西岸，我軍不妨以偏師大張旗鼓走東岸，引敵軍渡江來阻截，而刺史則引大軍避走于西岸?！?p> 司馬無忌說：“敵軍即使分兵，也必守合水。不如走東岸，若遇來敵，則擊破之。”
桓溫?fù)u頭道：“彼強我弱，不宜力敵?！?p> 杜云問道：“若以水師兵圍犍為，敵軍該當(dāng)如何？”
桓溫聽他有所問，答道：“自然是棄之不顧?！?p> 杜云說：“既然我軍兵少，敵將又何懼出擊呢？”
桓溫說道：“安之所見與我不同，姑且一試。就以水師佯攻犍為，安之領(lǐng)五百人馬大張旗鼓由東岸急進(jìn)，桓某引大軍走西岸?！?p> 司馬無忌說：“以本王水師之眾，如何看都不像佯攻?！?p> 桓溫道：“正要如此。”
犍為城在岷江西岸，以石頭、樹木壘成，憑水而立。司馬無忌命戰(zhàn)船靠岸，阻擋犍為四面道路。
步卒登岸，卸下輜重，換作小船，載糧草先行。
杜云率領(lǐng)漢、氐兵共五百人，隨糧船沿東岸大張旗鼓而進(jìn)。
桓溫料道路艱難，所以船上備有獨輪車，此時用來載輜重，以補船運不足。他領(lǐng)的人多，偃旗息鼓，攜輜重在西岸徐徐而行。
李福、昝堅駐扎于大渡河之北，岷江西岸的合江城。岷江東岸乃絕壁，要想通過需翻山越嶺，所以官道設(shè)在西岸。但此處亦有江河天險，可以伏擊，待晉軍半渡而擊之。
得犍為飛鴿傳書：“晉軍引戰(zhàn)船前來，登岸攻城，已被我軍擊退數(shù)次。唯恐城破，請求兵援?！?p> 昝堅對李福道：“左將軍，不如由昝某引兵一萬前往救援。”
李福說：“犍為城小，本就難以固守，不如棄之。我軍只需在此地設(shè)伏，以逸待勞?！?p> 昝堅說道：“晉軍遠(yuǎn)來，師老兵疲，又攻城不下，正好擊之?！?p> 李福道：“晉軍有船，可進(jìn)可退，只怕是誘敵之計，早有埋伏?！?p> 昝堅雖不以為然，卻也不敢大意。
隔日，探馬稟報：“晉軍以小船運糧，人馬自東岸而來。”
李福問：“沒走西岸？”
探馬說：“西岸尚未見敵軍動靜?！?p> 昝堅問：“敵軍的糧船是靠東岸還是西岸？”
探馬回想一下，說道：“靠近東岸?！?p> 桓溫故意使糧船靠近東岸而行，以迷惑敵軍。
昝堅對李福說道：“敵軍途經(jīng)東岸，而我軍設(shè)伏于西岸，如何阻擋？”
李福說：“這……”
昝堅說道：“昝某愿領(lǐng)一萬人馬前去迎敵?！?p> 李福勸道：“我軍本多于晉軍，倘若分兵只怕反而不及?！?p> 昝堅說道：“那便有請左將軍與我同往?！?p> 李福皺眉道：“若我等前去，晉軍退而走西岸前來，又該如何？”
昝堅說：“司馬無忌非諸葛孔明，他舍船登岸，孤軍深入，已犯了兵家大忌，昝某率軍攻之正合其時。左將軍若是懼?jǐn)常罂闪粼诖说?。”論官職李福更高，昝堅卻以言語沖撞。
李福聽了，胡須顫抖，壓住心頭之氣，說道：“李某赤心為國，死而無悔，何懼之有？”不愿與之爭執(zhí)，撥一萬人馬給他，讓他自去東岸迎敵。
杜云行在路上，斥候來報：“司馬，前邊出現(xiàn)敵軍?！?p> 杜云聽了，對胡不二說：“我軍人少只怕難敵。”
胡不二說道：“此地左臨江，右傍山，道路狹窄，敵軍人多也施展不開?？捎谏缴隙鄻潇浩欤瑪耻姳匦纳蓱?，即使我軍敗退，也不敢追擊。”
杜云說道：“就依你所言?！睂⒇当性陉嚽?，漢兵在后，鼓桴藏于山腳。
昝堅行軍至杜云三里外，斥候來報：“將軍，敵軍已列陣。”
昝堅命先鋒常催領(lǐng)兵一千前去攻打。
常催奔至陣前，見晉兵軍容嚴(yán)整，陣前弓弩手蓄勢待發(fā)，身后的山上有許多旌旗，唯恐有伏，不敢大意，下令士兵列陣。
杜云見他將盾牌手?jǐn)≡谇懊妫置饕庠诜朗囟沁M(jìn)攻，且陣型尚自散亂，正是良機，忙下令擊鼓，讓鼓桴當(dāng)先，率軍殺出。
常催聽得殺聲，見晉軍沖過來，當(dāng)先的卻是一個巨人，滿身鐵甲，脖子上掛著許多繩子，繩子上穿著一串串大餅，唬得他肝膽俱裂，連忙下令放箭。弓弩手趕上前來，朝鼓桴放箭。箭矢射在鼓桴鐵鎧甲上“叮?！弊黜懀瑓s奈何不得，又紛紛掉落在地。
鼓桴奔至敵陣，大吼一聲，聲震山谷，沖敵兵揮舞狼牙棒，擋者披靡。
常催難敵，高聲下令撤退，只恨路窄，而擋著的士兵跑得不夠快。
望見敵軍潰逃，晉軍鳴金收兵。
鼓桴還要追趕，身后的氐兵大喊：“吃肉，吃肉?！?p> 鼓桴轉(zhuǎn)過身來，見士兵們都往回走，以為有肉吃，也跟著回去。走回來，杜云命人給它一條臘肉。鼓桴揭開鐵面，將臘肉放進(jìn)嘴里一口吞下，又拿起胸前的大餅吃了幾個，嘴中自語道：“水，水?！蓖吂蛳拢ㄋ畞砗?。
胡不二對杜云說道：“我軍應(yīng)該后撤，誘使敵軍遠(yuǎn)離合水，如此可分其兵?！?p> 杜云點點頭，下令撤退，減少桓溫當(dāng)面之?dāng)场?p> 常催回稟昝堅：“晉軍中有巨獸，卑職不敵！”
昝堅聽他描述，心道：“晉軍有備而來，不可小覷。”
斥候來報：“晉軍已退卻?！?p> 常催心有余悸，說道：“只怕有詐，我軍切不可追擊?！?p> 昝堅說道：“我軍只緩緩而行，多備柴草，再遇那獸，便以火驅(qū)趕?！?p> 常催領(lǐng)命而去。
杜云原路退回犍為，乘戰(zhàn)艦過岷江，又取干糧，自西岸往北而行。
昝堅追來，見司馬無忌的戰(zhàn)艦正打撈沉船，卻并未攻城，而犍為城頭依舊插著成國的黃色牙旗。
常催說道：“犍為城未失，我軍是否退回合水？”
昝堅說道：“合水有左將軍把守，定然無虞。我軍只需守在此地，使晉軍難以登岸，待其糧盡自會退去。”于是，下令于東岸扎營，把守道路。
桓溫趕至大渡河之南扎營生炊，一面命孫勝搜集民船，卻于岷江西岸多樹旌旗。
李福聽聞晉軍已抵達(dá)南岸，命人日夜觀瞧，以防他渡河。一邊派人給昝堅送信，命他自東岸回師。
斥候刺探晉軍動靜，回來稟報李福：“晉軍聚于岷江岸邊，恐怕要東渡?！?p> 李福說：“此乃敵軍聲東擊西之計，李某豈會上當(dāng)？”
從西岸走了好幾日，杜云終于趕到桓溫營中，稟明情況?；笢匾咽占松习倜翊?，雖不夠大，將就一用。料想昝堅會從東岸回師，耽擱不得，遂下令趁夜渡江。
昝堅得李福來信大為詫異，下令渡江。
常催問道：“將軍為何不原路返回？”
昝堅道：“我軍渡江，正好攻其后背?！?p> 常催說道：“倘若晉軍往東渡過岷江豈不錯過？”
昝堅道：“晉軍既然走西岸，定然料我從東岸回師，又豈會自投羅網(wǎng)？”
常催雖不以為然，卻不敢違抗將令。
合江，這天斥候稟報李福：“將軍，南岸已不見晉軍蹤影?！?p> 李福心道：“晉軍莫非已渡過岷江？”
岷江之上，孫盛正率船前行，身后的合江已望不見。原來，桓溫讓士兵趁夜乘船渡過岷江，只攜帶干糧翻山越嶺而去。而輜重盡交給孫盛，用船載于江上。如此一來，士兵可輕裝趕路。兩軍在上游會合，一同往青神去。
青神有關(guān)隘，東臨岷江，西倚石鎖山。岷江東岸為石鼓山，山勢險峻，難以逾越。青神關(guān)高三丈，墻體外為麻石，內(nèi)為夯土，關(guān)下設(shè)一丈來高的鐵門，比之尋常的城門要矮了許多，但也因如此極為牢固。關(guān)上有八千多守兵，石鎖山上則有守兵六百，石鼓山置守兵八百人。關(guān)內(nèi)有大船，可載兵溝通兩岸。
桓溫為東岸山嶺所阻，渡過岷江進(jìn)至關(guān)下，依舊打著司馬無忌的旗號。他望見青神關(guān)難以攀登，下令龔護(hù)率人伐竹、木，打造云梯。
龔護(hù)得令而去。
桓溫又問杜云：“安之，可否讓鼓桴撞開關(guān)門？”
杜云望望那鐵門，說道：“那關(guān)門尚不及鼓桴胸口，不便使力。且鼓桴愚鈍，未必知道如何撞門?！?p> 桓溫道：“你且召來一試?！?p> 杜云將鼓桴找來，讓相熟的氐兵命其撞門。氐兵回話：“鼓桴從未撞過門，也不知是否可行?！庇謱蔫醣仁之嬆_，大聲說道：“門，撞，撞！”
鼓桴用手撓撓鐵頭盔，往關(guān)上望了望。
氐兵請杜云下令擊鼓。
戰(zhàn)鼓“咚咚”敲響，氐兵們跟著吶喊。鼓桴聽了，一身鐵甲，操著狼牙棒就往關(guān)下沖。跑到關(guān)下，想撞關(guān)門，卻發(fā)現(xiàn)門比肩頭還矮，于是照著門上就是兩腳，踢得“嘣嘣”作響。
關(guān)上的守兵見晉軍陣前跑來一怪獸，連忙放箭，卻傷它不到分毫。又看它用腳踢門，那門雖是鐵鑄，怕也經(jīng)不得它沖撞。忙朝鼓桴投下檑木滾石，又擊鼓示警。
鼓桴見關(guān)上有人打它，又鼓聲隆隆，忙舉起鐵棒子，朝墻上掄去，只砸得石屑橫飛。
一個守兵伸出頭來，剛要放箭，卻被狼牙棒砸到，頭都被砸癟了，一命嗚呼。
杜云望見鼓桴不去撞門，難以使喚，怕被守軍傷著，忙命氐兵勸他回來。
氐兵大聲喊：“鼓桴！”卻哪里叫得動它？
杜云一想，命人取來一條臘肉，也是一身重甲跑上前去。跑到關(guān)下，見上面射下箭矢來，他忙躲到鼓桴的身后，沖鼓桴大喊：“吃肉，吃肉！”
鼓桴充耳不聞，依舊拿了狼牙棒在墻頭砸。關(guān)上點火，把油燒熱，想要用來潑他們。
諸葛邪望見關(guān)上升起煙，料想敵軍要用火攻之類的招數(shù)，忙下令鳴金。
“咣咣”，鳴金聲響起，鼓桴回頭來看，卻見到身后站著杜云，手里還舉著一條臘肉。
杜云看它回頭，連連后退。
鼓桴轉(zhuǎn)過身來。
杜云大喊：“吃肉，吃肉！”
鼓桴一路跟著他，終于回來。
桓溫看了，心道：“此怪空有蠻力，卻不知道使，愚不可及?！睋u搖頭。
諸葛邪從旁說道：“刺史，不如襲取石鎖山，從山上下到關(guān)內(nèi)?！?p> 桓溫抬頭望那山，說道：“此山巍峨，只怕更難攻取?！?p> 諸葛邪說：“下官曾經(jīng)翻閱家中藏書，得知此山有一小路可以避過險隘?！?p> 桓溫道：“哦，那誰人愿意去攻此山？”
胡不二上前說道：“卑職愿往！”
桓溫知道他是杜云的手下，所以看看杜云。
杜云拱手道：“下官愿與他同去?！?p> 桓溫說：“安之不如留在軍中，隨我攻打此關(guān)。”
杜云道：“為將者當(dāng)身先士卒，士卒方敢用命。”
桓溫點了點頭。
諸葛邪憑借記憶，在布帛上畫出山勢與路徑，一條明路直達(dá)山頂。另有一條小道曲折而上，并不能直接上到山頂，為一處斷崖所阻，可由此攀爬或繞道明路。
桓溫看了圖，挑選了三百精兵給杜云與胡不二。因這小路難行，著實也用不上太多兵力。
杜云又從氐兵中選了二十名敢死者相隨，將鼓桴托付給張氏兄弟。
合水，聽見稟報，李福大驚：“晉軍已抵達(dá)青神關(guān)？速速拔營，回師救援！”此時昝堅尚在趕往合水的途中，李福已等他不得。
杜云和胡不二來到山下，照著布帛上所畫的小路入口去。走了一陣，杜云抬頭往山上望，看到一塊大巖石凸出于地面，四周林木茂密，正是畫上所標(biāo)的入口。走近觀瞧，見巖石腳下灌木叢生，拿刀撥開尋找，哪有什么路？杜云看畫上的路是斜斜往左去，也不知是往西還是西北？他見那巖石上布著青苔，用刀將上面青苔刮去，卻露出一個“北”字，乃鏨子所鑿。他看看方位，對胡不二說道：“該往北而行?！?p> 一行人往北走，山勢越發(fā)陡峭，走到一處裸露的山巖前，果然找到圖上所畫的路徑。路徑就在山巖之上，一個個落腳的坑洞有斧鑿的痕跡，上面還爬著枯藤。
杜云領(lǐng)著士兵，手腳并用往上走。走到石徑盡頭，又有一個“東”字，眾人走進(jìn)一片樹林。如此曲折前行，終于來到圖上畫的斷崖之下。此處離山頂已不遠(yuǎn)，往右行可以繞去明路，從崖壁攀登也能上到山頂。
杜云望著懸崖，陡峭難以攀爬，又領(lǐng)人往明路上去。杜云先行探路，看到前面有人影，忙回來止住眾人。與胡不二前去躲在灌木叢中觀瞧，山路上有敵兵巡邏，山下一道關(guān)隘，山上也有隘口。
兩人回來，杜云對胡不二說道：“山上隘口有敵兵把守，不二可率兵去攻，我領(lǐng)二十人攀上懸崖，襲其后背?！?p> 胡不二知他武藝高強，說道：“安之千萬小心?！?p> 于是分頭行事，杜云帶著二十個氐兵回到山崖下，從背囊中取出繩索、鐵鉤。那懸崖高十五六丈，氐兵都無法將鐵鉤拋上山頂。
杜云運了運真氣，猛然一扔，竟也沒能拋上去，還差了數(shù)尺。他掂了掂鐵鉤的分量，嫌輕，于是在繩索上加了個鐵鉤，并作一起。再扔，這次才拋上崖頂。用手拉扯繩索，得幸已經(jīng)勾住巖石。他又幫其他人將鐵鉤扔上去，當(dāng)先攀爬。
爬上崖頂，杜云目光所及，不見敵人蹤跡。又往四周察探，仍然沒有動靜，料想離敵營尚遠(yuǎn)。又至崖邊等待后面的士兵爬上來，伸手拉他們一把。忽然聽得“啊”一聲，眼看一個士兵墜落山崖，摔死在崖下，繩索依舊蕩在空中。
二十一人頃刻變成了二十人，杜云領(lǐng)著士兵繼續(xù)前行。耳聞遠(yuǎn)處傳來鼓聲，趕過去一看，敵營就在前邊，建有許多木房子。敵兵拿的拿武器，搬的搬箭矢，往山下去，想是胡不二正在進(jìn)攻隘口。
杜云下令士卒躲藏在樹木后面，朝敵軍放箭。
守軍受內(nèi)外夾擊，分作兩股，一半去阻擋胡不二，一半殺向杜云。
杜云領(lǐng)著士兵且戰(zhàn)且退，引得敵軍上百人前來圍攻。及至近戰(zhàn)，杜云等人拔刀肉搏，無不以一敵二。上山攀爬不易，杜云未著重甲，和其他人一樣只穿了輕便的皮甲。到底寡不敵眾，殺了敵軍五六十人，杜云的手下皆盡戰(zhàn)歿。杜云提刀揮砍，將一個敵兵手臂斬斷，鮮血直噴。旁邊一個敵兵趁他不備，長槍刺來，穿透他皮甲，扎進(jìn)他側(cè)背。杜云吃痛，往旁邊閃避，回頭來，左手一把抓住那人槍桿，拽上前來，右手一刀劈出，砍在他脖頸。那敵兵血濺五步，頹然倒地。又一腳踢出，將另一名持刀攻來的敵兵踢得飛出去，還撞倒兩人，臟腑碎裂而死。
敵兵看他武藝高強，又力大如牛，膝蓋不免發(fā)抖。為首的軍候發(fā)一聲喊，領(lǐng)著士兵一擁而上。
杜云看四面刀槍圍來，左手拿著搶在手里的長槍橫掃，右手鋼刀揮舞，擊退敵兵，往身后薄弱處沖出包圍。身后一人追得緊，被杜云猛力一式回馬槍刺了個對穿。后邊的人看了唬了一跳，腳下后退。
杜云提著刀槍，奔逃而去，勢若奔馬。
敵人的軍候發(fā)一喊，率兵追上去。
杜云逃了一會兒，望見前邊郁郁蔥蔥，奔過去，來到一棵大樹之下，往前一看竟是個懸崖，后面?zhèn)鱽砗皻⒙暋?p> 杜云摸了一把側(cè)背，手上是血，已被槍尖戳進(jìn)皮肉。往懸崖下望，是百丈深淵。心中焦急，瞧見這大樹粗壯的樹根沿著崖壁垂下去。心想這崖壁是巖石，所以樹根才鉆不進(jìn)去，或許靠著自己的猿攀術(shù)能逃出生天。
他扔了長槍，將破月刀背在身后，緣著樹根爬下去。爬了一截，又將手腳落在巖石上，松開樹根，繼續(xù)向下爬。崖頂傳來敵人的聲音，接著箭矢射下來。
杜云貼著崖壁，躲避箭矢，耳聽“嗖嗖”聲，額上已冒出汗水。正在這時，他看到旁邊崖壁上的幾株灌木掩映之下有一個巖洞。
杜云施展猿攀術(shù)，爬過去，抓住灌木，腳下踏住凸起的巖石一用力，跳入洞內(nèi)。雙腳一落地，他吁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已汗?jié)?。站在洞口，?cè)耳傾聽，聽見崖頂上敵兵猶在大呼小叫。
料想敵人沒他本事爬不下來，杜云回頭來打量這巖洞。巖洞似乎是天然的，深處堆著東西，因光線不及，所以看不清楚。杜云將甲胄脫下來，解下腰帶，撩開上衣，用破月刀照著側(cè)背的傷口，這才發(fā)現(xiàn)被槍尖扎進(jìn)去一寸。他拿出七寶丸外敷內(nèi)服，又用腰帶包扎住傷口。
也不知敵人什么時候離開，杜云抬腳往洞內(nèi)走，看有些什么東西。走了兩步，腳下“哐啷”一聲，低頭一看，從灰塵里面踢出一塊鐵來。杜云蹲下身子，撿起來一看，似乎是個用來栓鎖鏈或者繩索的插銷，上面生著銅綠，心道：“原來曾有人進(jìn)過此洞?！彼终酒鹕韥?，往里走，終于摸到那堆東西，冰冰涼涼卻是石頭。
過了一會兒，眼睛已適應(yīng)黑暗。杜云這才看得清楚，原來這些石頭組成了一把孔明鎖，也不知道是誰人所為。剛才那個插銷，只怕是用繩索將石塊從崖頂?shù)跸聛砺湓诙蠢锏?。一塊中間朝外的石頭上還鑿著字，他用手一摸，心中默念：“赤——血——刀”立時思緒亂飛，自語道：“莫非這孔明鎖中藏了赤血刀？”他搖動這塊石頭，紋絲不動，看來要像解孔明鎖一樣將這些石頭逐一拆下來。
杜云爬上孔明鎖，搬動最上面的石塊，十分沉重。這些石塊也是以榫卯結(jié)構(gòu)相連，杜云摸到榫卯之處，找準(zhǔn)方位，氣沉丹田，叫一聲：“起！”石塊被掀起來，挪出榫頭，他放下石塊，又用腳推下地去。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石頭乃是麻石，一塊怕有五六百斤重。
將石頭一塊塊卸下來，終于找到安置在中間的銅匣。杜云抱起銅匣，倒是不算重。走到洞口明亮的地方，放下來，卻發(fā)現(xiàn)是銅制。
銅匣上還掛著一把銅鎖，杜云拔出破月刀，用刀背照著銅鎖一頓砸，終于將它砸爛。揭開蓋子，里面是一個羊皮包裹。拿出包裹，解開來，露出一把帶著犀皮鞘的刀，刀柄暗黃，通長約莫四尺。杜云雙手發(fā)抖，卻見羊皮上面還刻著字，又染之以墨。
杜云將赤血刀拿起來，入手比之破月刀輕許多。一手抓刀鞘，一手握刀柄，“嘶”，緩緩拔出刀來。杜云一看它刀面，黯淡無光，上面斑斑點點好似鐵銹，頓時大失所望，“噌”，又把刀收回鞘中。
將刀放在一旁，盤腿坐在地上，拿起羊皮來看上面所刻的字：“此刀名為赤血刀，乃吾漢關(guān)內(nèi)侯黃忠所用，偶得之于巴州，曾以其陣斬當(dāng)世虎將夏侯妙才。吾因功而進(jìn)后將軍，后又把守青神關(guān)。自覺年歲已老，命不長久，本欲將此刀贈與他人，無奈其雖犀利無匹，但久用令人癲狂，為鬼神所忌，吾不忍毀去，遂藏于青神關(guān)右鎮(zhèn)邪山?！倍旁瓶戳耍@才知道此山原名鎮(zhèn)邪山，如今卻叫作石鎖山，還以為是取山關(guān)鎖鑰之意。又看：“后輩倘若得之，當(dāng)慎用，以免招致禍患，悔之莫及！”羊皮上又寫有黃忠平生所使的箭術(shù)——引弓術(shù)，黃忠有言：“吾平生所得意者引弓之術(shù)，惜無有子侄可傳，留之于此，或可不朽?！?p> 杜云看到箭術(shù)，如獲至寶，心想：“黃忠之世距今已有一百多年，若非用這羊皮書寫，怕早已化作腐朽?！庇智颇浅嘌叮牡溃骸按说兑膊恢廊绾伪还砩袼?？”忍不住放下羊皮，將赤血刀抽出來。這才發(fā)覺這刀并不重，刀鞘反而更重。起身走到麻石前，未免刀折，對著一角輕輕斬去，“嗤”，斷石掉在地上。杜云大驚失色，未料這銹刀如此鋒利，真是不可貌相。
撿起地上的插銷，走到洞口，學(xué)著當(dāng)年桓溫試劍，將插銷往上一拋，任其墜下，此際以刀刃接之。插銷迎刃而斷，掉在地上，斷口處閃著光亮的銅色。杜云說不出的驚喜，對著日光，拿手擦擦刀面，這才知道斑斑點點并非鐵銹，好似是血沁在里邊。不禁拿起刀鞘來看，心想：“什么皮鞘能收此刀而不壞？”只見鞘口內(nèi)里竟是白色的鐵，毫無銹跡，難怪比刀還重。細(xì)看，還刻著兩個字——輿鬼。杜云喃喃自語：“輿鬼，鬼祠事；中白者為質(zhì)?！贝四恕短旃贂分兴?。想來這白色的鐵非同尋常，才容下赤血刀鋒利。
好生收起刀，杜云將那羊皮上所寫的引弓術(shù)，牢記于心。
他在巖洞里過了一夜，清晨起來，肚子咕咕作響，查看傷勢，也并無好轉(zhuǎn)。從巖洞口側(cè)耳傾聽，悄無人聲，只有風(fēng)吹草木作響，心想：“也不知敵兵是否尚在？”
羊皮上的引弓術(shù)已記得一字不差，杜云將羊皮復(fù)放入銅匣，又將銅匣置于原處。他棄了甲胄，免得累贅。將破月刀、赤血刀背在身后，使出猿攀術(shù)，往崖頂攀爬。好在有樹根，手腳并用，終于攀至崖頂，先伸首窺視，并無一人。站上去，看昨日仍在地上的長槍已無蹤影，想是被守兵拿走了。
走到昨日廝殺的地方，尸體也已不見。從樹林中穿行，來到敵營所在之處，躲在樹后觀望。見營門上換作赤旗，守在門前的乃是晉兵。
杜云大喜過望，走出樹林，直奔木屋去。
晉兵見他來，忙迎上來，抱拳說：“司馬，胡不二尋你不見，還道你已……”打量他一番，又說：“快隨我來！”
杜云隨之前去，沿路往山后走，見胡不二正領(lǐng)兵守在山道上。胡不二望見他來，既驚且喜，上前扶他手臂，問道：“天幸，安之無恙否？”
杜云用手指著側(cè)背，說道：“此處受了一槍，今日更痛了?！?p> 胡不二松開雙手，說道：“不必?fù)?dān)心，我已命人往山下搬兵，不久就有傷醫(yī)前來?！?p> 原來，昨日因杜云引開山頂一半的守兵，胡不二領(lǐng)精兵攻破隘口。反過來守住隘口，阻止下邊的敵軍增援，一邊掃蕩山頂?shù)氖乇Ｊ乇粩?，往山后潰逃而去，被抓住兩個舌頭。隘口之下的敵兵見晉軍已奪取山頂，唯恐腹背受敵，亦皆驚散。
只是打掃戰(zhàn)場之時并未見到杜云的尸首，也不知他是生是死。胡不二問所抓的俘虜可見到杜云，俘虜將杜云攀爬山崖而逃之事說來，未知是否跌死。胡不二又問俘虜關(guān)內(nèi)情況，俘虜答之守軍將領(lǐng)、人數(shù)等等。
胡不二派人將傷兵和俘虜送回山下大營，且搬兵來援，又親率兩百士兵把守山后通往關(guān)內(nèi)的道路，以防敵軍反攻。
杜云將自己寡不敵眾，如何攀下懸崖躲藏在巖洞中說出來，卻略過獲取赤血刀之事。一來人多耳雜恐傳揚出去，二來以免牽出孔明鎖的秘辛，只能擇機再告訴他。
胡不二對他手里多了一把刀毫不在意，人在戰(zhàn)陣兩手各使兵刃并不奇怪，他自己就會左右開弓。這時候有斥候回來稟報：“敵軍正沿此路攻來?！币恢干砗笸ㄍP(guān)內(nèi)的山路。
胡不二請示杜云：“請司馬下令?！避娭芯褪侨绱?，哪怕生死之交亦不可逾越職權(quán)。
杜云看他安排得宜，自是信得過，說道：“不二盡可領(lǐng)兵作戰(zhàn)，杜某看你退敵！”
胡不二得令，命士兵們準(zhǔn)備弓箭，豎起旌旗，又召來山頂?shù)臄?shù)十名士兵。
敵軍爬上山來，望見晉軍旌旗，擊鼓進(jìn)攻，卻被箭矢阻擋。
杜云看胡不二所領(lǐng)的這些士兵果然精銳，箭法極準(zhǔn)，比之自己不遑多讓，只是少些氣力，尚不如自己射得遠(yuǎn)。
敵軍的勇士舉著盾牌，當(dāng)先而行，一人仆倒，另有人替補，后面的弓手則在其掩護(hù)之下朝山上的晉軍仰射。
見敵人已逼得近了，胡不二下令擊鼓，率兵沖下去，突擊敵軍。
敵軍被殺得退卻，敗逃下山去。
桓溫得胡不二稟報石鎖山已被奪取，又擒了俘虜，哈哈大笑，夸贊諸葛邪說：“征夫果有孔明之才，蜀地何愁不平？”
諸葛邪拱手道：“刺史過譽了，下官愧不敢當(dāng)?！庇值溃骸爸皇俏粗虐仓?，下官請以百人往山上搜尋?！?p> 桓溫道：“既是未知之?dāng)?shù)，征夫又何需自擾？”
諸葛邪說道：“某與安之乃刎頸之交，豈能置之不理？”
桓溫相勸道：“征戰(zhàn)難免有死傷，我軍尚處險境，前有阻敵，后有追兵，不如等攻破此關(guān)桓某再命人仔細(xì)搜尋?！?p> 諸葛邪只得遵命。
桓溫又召來周撫之子周楚，說道：“令尊竟舍得讓你到桓某帳下作參軍，真是父子同仇。”
周楚作揖道：“卑職早以身許國，愿于陣前效力。”
桓溫道：“好，桓某今日就給你一個立功的良機，你且領(lǐng)兵一千前往石鎖山增援，叫胡不二以煙火為號，與我內(nèi)外夾擊青神關(guān)?！?p> 周楚道：“卑職領(lǐng)命！”
守將王瑜見石鎖山奪還無望，命人在山下各處路口設(shè)置拒馬，分撥三千士兵把守。一邊飛鴿傳書給成都，請求速派援軍。
成都，皇宮大殿，李勢愁眉苦臉，問眾臣道：“石鎖山已被晉軍攻取，青神關(guān)旦夕將破，為之奈何？”
尚書令王誓奏道：“陛下，青神關(guān)一破，成都恐將被圍，請速速派兵救援?！?p> 散騎常侍常璩奏道：“陛下，石鎖山既已陷于敵手，不如命王刺史退守成都。大雪將至，晉軍必不能持久?！?p> 侍中馮孚說道：“陛下勿憂，青神關(guān)尚有八千守軍，絕非一時可破，該命王刺史率部堅守，待李福、昝堅回師，前后夾擊晉軍，必陷司馬無忌于死地?！彼来藭r關(guān)下的還是司馬無忌。
李勢不知聽誰的為好，問道：“朕到底該救還是不救呀？”
左仆射鄧定稟奏道：“陛下該當(dāng)派兵救援，現(xiàn)今國中人心浮動，青神關(guān)一旦被晉軍攻破，各地恐生叛亂?！?p> 馮孚奏道：“左仆射乃危言聳聽，請陛下治其欺君之罪！”
鄧定稟道：“陛下，忠言逆耳！”又對馮孚問道：“敢問侍中，晉軍前來已月余，社稷危如累卵，各地郡守可有誰人表奏出兵勤王？”
馮孚為之語塞：“這……倉促間恐難以發(fā)兵?！?p> 李勢說道：“既然如此，朕即刻詔命各地郡守率軍勤王?！?p> 王誓奏道：“陛下，詔命早已發(fā)往各地。”
李勢一愣：“啊，是嗎？那，就即刻命漢王李權(quán)率軍救援青神關(guān)！”
王誓道：“臣遵旨！”
石鎖山上，周楚援兵已至，杜云命斥候打探關(guān)內(nèi)消息。傷醫(yī)幫他清創(chuàng)，又縫合傷口。
斥候回來稟報：“司馬，山下有拒馬擋住去路，敵軍早有防備?！?p> 杜云心道：“也不知有多少敵軍擋在山下，若以寡敵眾，只怕徒增死傷?！眴柡欢溃骸拔疫@一千余士兵不知能否殺入敵營?！?p> 胡不二說道：“胡某不知山下守敵幾何，他也不知我山上多少人馬。盡可大張旗鼓，至山下坡緩處兵分?jǐn)?shù)路，以一支為主，余者佯攻。”
周楚說道：“不二說的是，刺史早命我攜了許多旗鼓上山來?！?p> 杜云點了點頭。
與山上溝通，諸葛邪得知杜云未死，松了一口氣。
凌晨，天蒙蒙亮，望見山頂?shù)姆闊?，桓溫下令龔護(hù)攻打青神關(guān)。
親兵稟報王瑜：“稟刺史，晉軍正攻打關(guān)隘！”
王瑜忙披衣甲，這冬日，鐵甲冰冷，睡覺時不得不脫。方穿好甲胄，要往關(guān)上去，又有小校跑來稟報：“不妙，刺史，眾多晉軍從石鎖山攻下來，還望快快施以援兵！”
王瑜一聽，只覺得氣短，急命親軍司馬往山下救援，自己則去關(guān)上守御。
青神關(guān)前，晉軍舉盾牌護(hù)著云梯沖至墻下，將云梯搭好，先登死士手持兵刃往上攀爬，后面的弓弩手朝墻頭上的守軍射箭。關(guān)門前面，晉軍推來沖車，以其撞擊鐵門。
沖車本就難造，難在車輪與車軸需牢固且靈活。若不牢固，以沖車之沉重，可使輪破或軸斷；若不靈活，士兵推而行走必然耗時費力。此次晉軍前來也載有沖車，可惜大船被阻于犍為?；笢刂坏妹瞬鹣萝囕喤c車軸以及懸掛撞木的鐵鏈，用獨輪車分開運送。臨時拼湊的沖車馬馬虎虎，輕且不堅，難以撞破鐵門。
城上守軍射下箭雨，檑木滾石齊下，又投下柴草施以火攻，殺死眾多晉兵?！斑诉恕钡膽?zhàn)鼓聲、撞擊鐵門的“隆隆”聲、喊殺聲交織成一片，震撼人心。
杜云將士兵分出三百人馬作疑兵，大張旗鼓佯攻，自領(lǐng)近千人沖開拒馬，與守軍廝殺。這次他身穿重甲，右手破月刀，左手赤血刀，揮舞開來，如入無人之境。挨著破月刀的敵兵即便甲胄未破，亦骨頭摧折，挨著赤血刀的鐵甲如紙片般被切開，神佛難擋。
胡不二帶著一百士兵穿上敵人的衣甲，舉著敵人的旌旗往中軍去，沖入敵營，高聲大喊：“王刺史陣亡了！”入屋內(nèi)取燈燭來四處縱火，敵營亂作一團(tuán)。
王瑜自關(guān)上望見營內(nèi)失火，大感不妙。果然關(guān)上軍心動搖，不少人逃跑。
龔護(hù)登上墻頭，樹起晉軍旌旗，敵軍無心再戰(zhàn)，終于潰散，晉軍得以攻取青神關(guān)。敞開大門，桓溫進(jìn)入關(guān)內(nèi)。
王瑜逃跑不及被晉兵逮住，五花大綁押至桓溫跟前跪下。他頭盔掉了，蓬頭散發(fā)，得知此人是桓溫，而非司馬無忌，梗著脖子，一聲不吭。
桓溫一把將他扶起來，說道：“青神關(guān)破，罪不在君，而在貴國朝堂?！庇钟H手解開他的綁，說道：“王刺史若覺得成國尚還有救，可以自去，桓某不攔你?！?p> 王瑜垂下頭，自知李勢昏庸，國家危殆，心想：“我有心保國，奈何力有不逮。大晉正朔相承，此乃天命?！?p> 桓溫攜他的手進(jìn)入帳中，請他就座，奉上茶水，待他心情平復(fù)，然后說道：“桓某奉天子詔命，吊民伐罪，平定蜀地。本無心多增殺戮，愿王刺史以益州百姓為念，歸降我朝?！?p> 王瑜稽首道：“王某無德無能，安敢犯將軍虎威，愿降大晉！”
王瑜收集關(guān)內(nèi)殘兵三千人歸降桓溫，晉軍士氣大振。
桓溫召集諸將，命孫盛、周楚把守青神關(guān)。
孫盛稟道：“下官乃文臣，當(dāng)說客尚可，恐才能不足以將兵?！?p> 桓溫說：“安國不必過謙，你曾獻(xiàn)策將兵、糧分道，使我軍得以避開合水，此乃奇謀。更兼有元孫之勇，定可保青神關(guān)無虞?！睂O盛字安國，周楚字元孫。
孫盛拱手道：“下官領(lǐng)命?！?p> 桓溫又命龔護(hù)為先鋒，以王瑜為參軍，使用關(guān)內(nèi)船只護(hù)送輜重，八千人水陸并進(jìn)，直指成都。
李福回師，追至青神關(guān)下，見關(guān)上插著晉軍旌旗，腦袋中不禁嗡嗡作響。他只顧趕路而未攜帶云梯、沖車，見雄關(guān)難攻，不得已后退五里安營，命人伐木打造攻城器具。
親兵來稟：“將軍，有晉軍信使求見?！?p> 李福一聽，說道：“讓他入帳。”
使者入帳中，給李福行禮：“在下見過左將軍！”奉上書信。
李福將信展開一看：“左將軍賜鑒：將軍雖勇，無奈貴國氣數(shù)已盡，不如順應(yīng)天意，早日歸降我朝，仍不失高官厚祿！晉安西將軍參軍孫盛頓首?！?p> 李福心中惱怒，方要將信撕毀，轉(zhuǎn)念一想，屏退親隨，對使者露出笑臉，說道：“誠如信上所言，鄙國氣數(shù)已盡，李某愿歸降大晉，助貴軍擊破成都?！?p> 信使喜道：“果真？”
李福道：“這是自然，李某心向大晉久矣。”
信使說道：“左將軍可否復(fù)信一封，待鄙人回稟孫參軍，也好開關(guān)相迎！”
李福道：“正該如此，李某這就修書?！闭f罷，伏案寫信。寫畢，交給使者。
使者告辭，攜信而去。
李權(quán)領(lǐng)兵一萬從成都出發(fā)，途中遭逃將來報：“青神關(guān)已破！”李權(quán)大驚失色，忙又撤兵，一面使人奏報朝廷。
過了兩日，不見孫盛答復(fù)，李福于營帳內(nèi)坐立不安，遣使至關(guān)下問話。關(guān)上早有準(zhǔn)備，以繩索垂下一卷帛書。
使者從繩索上取下書信，返回大營，交給李福。
李福一看之下，七竅生煙：“左將軍鈞鑒：鄙人素聞將軍忠貞，如今卻輕言歸降，未免有失氣節(jié)。料想將軍意欲詐開關(guān)門，孫某不敢擅斷，已快馬攜將軍書信送去成都。以貴國國君之昏虐多疑，還望將軍好自保重。孫盛拜上！”
“嘶”，李福將帛書撕作兩半，怒道：“傳我將令，命先鋒進(jìn)攻青神關(guān)！”
親兵稟報道：“可是將軍，沖車尚未造好。”
李福斥責(zé)道：“怎如此之慢？快造，快造，連夜趕造！”
親兵得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