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一停下來,所有人便一擁而上,把救護車圍了個水泄不通。
那司機和隨車醫(yī)生明明顯被這陣勢嚇懵了,愣了好幾秒,才下了車,走到后面開了門。
先是張浩的大伯和二伯跳了下去,然后緊跟著張浩的堂爺爺也在幾人的合力下,慢慢地從車內拖了出來,輕輕地把急救床支了起來。
另外幾個人趕緊把滑竿抬了過來,挨著急救床,準備把張浩的堂爺爺移過來。
可,張浩的堂爺爺全身已經(jīng)動彈不得。只見張浩的大伯輕輕的把張浩的堂爺爺抱起來,然后張浩的二伯在另一側緩緩地授過來,慢慢地放在滑竿上,一不小心還把張浩堂爺爺?shù)拿弊优龅袅?。張浩的堂哥趕緊把掉在地上的帽子撿起來,仔細地給張浩的堂爺爺戴上。
而后小心翼翼地用被子給張浩的堂爺爺蓋上,然后一聲起,兩個壯漢便抬起滑竿,向張浩的老家走去,四周還有許多人扶持,擔心張浩的堂爺爺不小心摔下來。
張浩至今也忘不了他堂爺爺剛從救護車里出來時的場景。眼晴瞪的很大,直勾勾地看著前方,悲憫,無助的目光,仿佛在訴說著什么。嘴巴不停的張動,他的心里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張浩至今也忘記不了這樣的一個場景。六十幾個人,護衛(wèi)著張浩的堂爺爺,不顧腳下的泥濘,一步一步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張浩的堂爺爺眼睛始終沒有閉一下。一直在盡力地望著這周圍熟悉的景物。這恐怕是最后一次看他們了,他努力地揮動著手,向它們做著最后的告別。
經(jīng)過一個小時的艱難跋涉,他們終于到了張浩的老家。
第二天,張浩家這里可謂是門庭若市。這周圍幾個村,甚至是其他鄉(xiāng)的都趕來看張浩堂爺爺?shù)淖詈笠谎?。更有甚者,有的人在外地工作,也連夜請假趕了回來。
這里面,有周圍的鄉(xiāng)親,有張浩堂爺爺?shù)囊恍├吓笥?,有他這幾十年來治好的病人,而其中有一家,讓張浩的記憶最深的是有一戶人家。
這得要從上世紀四十年代說起。那時候,正處于兵荒馬亂的時候,戰(zhàn)爭頻繁,治安混亂。
各地都有大量的土匪存在,尤其是張浩們這里的土匪更是猖獗。
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做。周圍的老百姓對他們可謂是十分痛恨,但政府都自顧不暇,誰又還有心思來剿匪呢?
張浩的祖父也被他們強迫入伙,專門負責給他們治病。
這天,山上的土匪傾巢出動,有一家人惹到了他們,他們要血洗他家,讓其絕戶。當然張浩的祖父也背了一桿槍跟在隊伍里面。
那家人得知消息的時候土匪已經(jīng)快到家門口了,逃又逃不了了,只能藏在后院的玉米秸稈里面。
土匪進了他家門,沖入房內,不見人影,便四處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這一家人找出來,殺掉。
張浩的祖父端著槍便向后院奔去。他一眼就看見了躲在玉米秸稈堆里的那一家四口。
于是他緊握著槍,一步一步地向那家人那里走去。而那一家人看著張浩的祖父端著槍一步一步地向他們走來,眼中充滿了恐懼。
然后出乎意料的是,張浩的祖父不僅沒有把他們的位置說出來,反而用手里的槍不斷地把周圍的桔桿拔過來,把他們藏的更嚴實些后,便對著其他人說道“這里沒人,去別的地方找找”。而后就帶著土匪離開了后院。
而那家人也因此得以逃過一劫,活了下來。那家人牢牢記住了他們救命恩人的容貌。
土匪被消滅后,他們每一年都會到張浩家來看望張浩們這一家人,幾十年從未間斷。
后來,張浩的祖父去世了,他們每年都會帶著全家人來墓前奠拜,并且時刻叮囑子孫后代,永遠也不能忘了當年的救命之恩。
這些來送張浩堂爺爺?shù)娜?,一個一個地進去探望,握著張浩堂爺爺?shù)氖?,哭著講述著張浩堂爺爺對他們的恩情或者幾十年以來兩人之間的一些事情。
張浩的堂爺爺看著眼前的這些人,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他們講,可是確再也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看著他們,想要記下他們的容貌,來生再相遇,不會忘記。
張浩今天中午就要坐車去學校了。他本來想最后幾天一直陪著堂爺爺?shù)?,可整個家族的人竭力反對,都催促著他回學校學習。整個家族都把家族的前途寄托在了張浩身上。
張浩走到堂爺爺?shù)姆块g內,跟堂爺爺做著最后的告別。
堂爺爺用干枯的手緊緊握住張浩的手,慈祥地看著張浩。
張浩此時此刻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不知道說些什么。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跟堂爺爺講,可是千言萬語都已經(jīng)變成了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張浩心里。
堂爺爺忽然把手松開,使盡全身力氣指了指桌子。桌上放著堂弟堂妹的書包。
張浩看到這一場景,瞬間就明白了堂爺爺想要說什么了。
張浩站起身耒,擦干眼淚,看著堂爺爺?shù)难劬φf道“你放心,堂爺爺。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對我的期望。一年之后,我一定帶著大學錄取通知書來看你?!?p> 堂爺爺聽到了張浩的話,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張浩是他最器重的一個孫子。他的其他幾個孫子孫女無一例外,都沒有考上大學。他是多么希望張家有一天也能出一個大學生,光耀門楣,振興家族。可惜他是不能夠親眼見證這一天了。
張浩走了。出了房間,背上早已經(jīng)收拾好的書包,跟家人告別后,他便坐上了去青靈市的公交車。
張浩不曾想到,這一別,竟是他和堂爺爺?shù)挠绖e。下一次再回來的時候,只能面對冰冷的墓碑。連堂爺爺?shù)脑岫Y,都因為家里人的隱瞞而錯過,這也成了張浩人生中的一個遺憾。
張浩看著窗簾,腦子里思緒萬千,眼淚又一次悄悄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