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分裂

　　第二天上午，昨夜遭圍獵的女孩成功拍賣，競價高達(dá)35萬歐元，又一筆等價比特幣公然流通。

　　女孩灰藍(lán)色眼睛疲憊警惕，還沒來得及想到逃離辦法，也不知要被帶被到什么地方，幾天后，世界某個角落，等待她的是無盡虐待、殘忍殺害、還是暗室囚禁？難以想象……

　　蘇到A倉完成一臺供體手術(shù)，返回shadow途中，司機短暫停車買了漢堡套餐。

　　“Snowing？”車門灌進(jìn)冷空氣，蘇雙眼被蒙住，感官卻更清晰。

　　司機回答是的，看看窗外飄雪，拿一杯熱飲遞到蘇手里。shadow組織的工作人員，對蘇保持必要規(guī)矩，適度關(guān)照。

　　回到自己房間前，蘇問司機如果Mr.S沒在忙，希望今天可以見一面。

　　地面冷空氣并沒有影響地下回字長廊的工作秩序，蘇踢掉軟底鞋子，躺到床上想念中餐的味道，糖醋小排鮮嫩入味，紅燒肉配一碗熱米飯，拌上肉汁，時間充裕去喝早茶的話，必定驅(qū)散身心倦怠……

　　Mr.S敲敲門：“Hello Dr.Su?”

　　“Here.”

　　Mr.S推門，蘇從床頭躍起，表情比平日生動：“我們?nèi)コ灾胁桶桑俊?p>　　這……

　　Mr.S想了想，從沒提過的要求，卻是有些意外，一絲不易察覺的皺眉后，點頭答應(yīng)。

　　外面還在下雪，工作人員帶著中餐回來，簡單布置餐桌后，去告訴蘇，她喜歡的幾道菜都準(zhǔn)備好了。

　　蘇的微小變化被眾人看在眼里，原本衣物不多，整日只穿淺灰、月白兩色外套，突然換起唯一一條長裙……

　　“我們很忙嗎？都不能去飯店？”雖有抱怨，但落座后很快被一道糯米丸子吸引，不等對方回應(yīng)，蘇用勺子盛到自己盤里一只。

　　Mr.S決定不回答，繼續(xù)觀察她。

　　“趁熱吃，你來嘗嘗這個，記得嗎？我們學(xué)校食堂的肉丸子，先干炸，再放湯汁燉煮，咬開前還要猜猜里頭摻的是剩饅頭還是剩米飯，哈哈哈摻饅頭的更好吃……”蘇對食物的熱情，像20幾歲小女孩，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說了又長又快一段中文，又慢慢講回英文給Mr.S聽。

　　Mr.S嘗試說點什么，取一粒糯米丸子到自己餐盤，沒去動它：“你有什么計劃嗎？蘇?！?p>　　“累都累死了，覺也不夠睡，能有什么計劃，我們都好好實習(xí)順利畢業(yè)吧?！背酝陜筛谴仔∨诺奶K，吸一吸指頭。

　　Mr.S配合著點點頭，不敢輕易判斷眼前狀況，他不知蘇是想到新方法要早點從這里出去，還是在耍什么小手段，畢竟自己職業(yè)生涯中，對付女人只需要暴力，交易才用伎倆。

　　“我好像把錢包忘在你房間了？這次麻煩你買單，親愛的?！?p>　　“好的?！盡r.S想了想，馬上改口：“他們買過了?！?p>　　說完叉起一塊小排懸在盤里，等待蘇的反應(yīng)……

　　“是嗎？教授請客嗎？太好了，吃完飯我去找你拿?！?p>　　“拿什么？”

　　“錢包??！”

　　“好?！盡r.S走神，在想哪里有什么教授？我們？我房間？

　　Mr.S房間確實有蘇的錢包，如果蘇把“收繳或扣留”理解成“忘在那”的話。

　　“走吧？吃飽了好困?！蹦眉埥聿敛磷?，蘇起身，沒有像平時那樣吃完飯喝一杯熱茶。

　　Mr.S跟在身后，猶豫著自己的身份——親愛的?；叵肷洗蝺扇说募ち遥]有幾分愛意，更像憤怒燃燒痛苦，彼此舔傷口，相互止血。

　　“等我找一下，好像在柜子里。”Mr.S躲避蘇的視線，抽出錢包里的證件、卡片，順手收起柜子上已故家人的照片，把這些都藏好。

　　“那我先洗澡了?！?p>　　“嗯？”Mr.S回頭，見蘇已經(jīng)脫掉長裙走進(jìn)浴室。這……

　　拿掉證件、銀行卡、發(fā)票，錢包里只?，F(xiàn)金人民幣和英鎊，Mr.S放一些美鈔進(jìn)去，想看看蘇的反應(yīng)。一個只有現(xiàn)金的錢包，即使有機會外出購物，也無法證明身份。shadow的人不會放蘇去有人臉識別功能的公共場所。

　　錢包往床尾輕松一丟，Mr.S想，該給蘇添兩件衣服，再買買口紅，面霜之類的，地下生活讓她膚色蒼白……

　　蘇裹著浴巾出來，包起頭發(fā)躺到床上：“我躺一下，半小時后叫醒我好嗎？”

　　“好?！盡r.S看看表，隨手拿本書坐在床尾，猶疑著自己在蘇明顯不同的語氣里被界定成什么人，親愛的？哪一種親愛的？如果不算吃飯時幾句稍微奇怪的話，兩人關(guān)系看起來挺不錯，氣氛也很舒服。

　　檢查一遍錢包，確認(rèn)里面只有中英美三種現(xiàn)金，Mr.S把它放到蘇手邊，輕輕拍拍手腕：“蘇，時間到了?！?p>　　“嗯？哦……”睡了一小會兒，蘇坐起來拆開毛巾抖抖頭發(fā)。Mr.S指指浴室的電吹風(fēng)。

　　“抖抖就好，我要遲到了。”蘇穿回衣服，看看錢包，皺眉：“咦？飯卡去哪了？”

　　這……

　　shadow從來沒有過飯卡這東西。但Mr.S馬上應(yīng)對：“蘇，你有什么需要的東西，明天我來時帶過來？”

　　岔開飯卡，蘇抿抿嘴唇發(fā)出啵的一聲：“幫我買支口紅好嗎？中國紅，像春節(jié)的顏色，你知道吧？”

　　“好的，我知道。”

　　“別太貴?！碧K從錢包抽出一張20英鎊，放到柜子上。抬手揮一揮，沒有回頭，開門離去。

　　噠噠，噠噠噠……

　　聽聲音，像回到了長廊另一頭她自己房間。Mr.S困惑，這一系列舉動都是什么新的逃跑計劃？

　　可那一臉真誠熱情是什么？20英鎊？她以為自己還在英國？A倉沒有手術(shù)任務(wù)，這里也暫時沒有緊急狀況需要處理，她趕什么時間來不及？回房間發(fā)呆？對我的態(tài)度，先前的戒備呢？

　　Mr.S想了想，蘇大概是出了問題。

　　顧不上擔(dān)心蘇，Mr.S先到工作人員房間看監(jiān)控，新貨已入。

　　高收益等于高風(fēng)險，除了躲避警方，暗網(wǎng)交易之間同行競爭激烈，相互網(wǎng)絡(luò)攻擊、信息盜取，shadow近期被嚴(yán)重攻擊過兩次，新捕獲的兩個商品，需要暫時囚禁，待一切安全后上架出售。

　　看完囚禁著的兩名性感金發(fā)女郎，Mr.S留意蘇的監(jiān)視畫面……

　　腳邊放著喝剩的半瓶水，蘇靠墻坐在水泥地上埋頭哭泣，肩膀有規(guī)律顫抖，很久都沒有抬起臉。

　　Mr.S皺眉，抬起手腕看看表，自己才是趕時間的那個人，和工作人員簡單交待幾句，去赴大人物的約見。

　　回字長廊尾端的兩個房間，因兩名金發(fā)女郎忙碌一會兒，給過鎮(zhèn)定藥物后重拾平靜。工作人員扎堆兒打牌賭錢，輪流睡覺，披薩盒子敞開著，番茄與芝士香氣回旋飄蕩……

　　第二天，工作人員來放下早餐三明治和切好的水果。告訴蘇，餐廳還有很多新鮮橙子。

　　簡單問好和道謝，等工作人員離開，蘇拿起和早餐一起放進(jìn)來的小紙袋，搖一搖，很輕的東西。拆開來，是口紅和保濕霜。

　　女性色彩不屬于這里，留下保濕霜，蘇把口紅重新放進(jìn)包裝，擺回門邊。

　　蘇的護(hù)膚品來自shadow藥物儲備，也偶爾拜托工作人員從便利店、加油站帶來衛(wèi)生用品，但沒有讓誰為自己買過口紅。

　　物質(zhì)每豐富一點，工作人員態(tài)度每禮貌一點，蘇都感到自己離罪惡更近一點，看著那只顏色很不錯的口紅，蘇再把它推得遠(yuǎn)一些。

　　錢包！脫下月白色外套，換上淺灰色，自己的錢包被蓋在衣服下。錢包和口紅？有人來過。

　　蘇最近容易累，也睡不好，起初猜想或許更年期的征兆，隨著每次醒來鞋子的擺放來看，更像房間來過其他人，動過鞋子、毛巾，連牙膏也被擠過。

　　是誰趁自己睡著，把牙膏管中間擠得歪歪扭扭，鞋子也一只朝向床頭，一只朝著房門。

　　蘇決定問一問，希望唯一的獨享空間別再被打擾。扯扯外套下擺，捋一捋本就整齊的頭發(fā)，拿上裝口紅的小袋子往餐廳走去。

　　“這個，麻煩你送給她，方便的話，也請別再讓人隨意到我房間好嗎？”

　　棕發(fā)白人正在用餐，不解蘇的提問：“Which one？”

　　“Maybe it's a young girl.”把裝口紅的小袋子放到餐桌上，蘇拿兩個橙子離開。沒有家人和陽光的日子里，幸好還有橙子香氣，陪伴清醒時刻，也召喚疼痛深處。

　　她該是個年輕姑娘，新來的工作人員？還是像自己這樣的合作者？

　　蘇想到一個個被綁來賣掉的女孩們，她們都在某個日常生活瞬間，街頭或暗角，遭暴力俘獲。囚禁在小房間內(nèi)，最終怎么都走不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摸摸動動，自我厭棄虛無游蕩。

　　“Doc.Su?”四名工作人員裝備齊全，叫住準(zhǔn)備回房間的蘇，前面兩人往反方向揮手：“Work！”

　　A倉有新手術(shù)。蘇點頭，接過厚外套加入隊伍，手上的橙沒來得及剝開，先裝進(jìn)口袋。

　　到了A倉，摘下面罩適應(yīng)光線，這次的手術(shù)對象看上去年紀(jì)很小，蘇不知她出賣一只器官可以得到多少錢，也不知這些錢用掉后，下次還能出賣什么。

　　順利切割縫合，做好保鮮處理，工作人員迅速拿去轉(zhuǎn)運。不到三小時，類似手術(shù)做多了，越來越熟練，每次兩個半到三小時精神高度集中，結(jié)束后已沒什么情緒起伏，厚外套的兩個口袋里，新鮮橙子的滋味等候享用。

　　回去路上，司機買來火腿三明治，按蘇的喜好，為她帶一杯熱紅茶拿鐵?；爻淌冀K戴眼罩的蘇，慢慢小口喝，溫暖絲滑入胃，疲憊侵占軀殼，車還沒開進(jìn)底特律城市公園，蘇手里握著紙杯已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