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沫媽也是驚訝,盯著女兒看了一眼,笑道:“你今兒怎么就忽然開竅了?我說了這么多次,你也不上個心,也不搭個茬兒,今兒你溫姨一提,你就定時間了,看來還是你們娘倆有緣?!?p> “我就知道您不放心?!庇鹉瓙灺曊f。
“那我為什么不放心呢?”羽沫媽嘆氣。
“哎!羽沫還就聽我的了,你可別再亂吃醋了?!睖厍缈粗@娘倆口氣有點不對頭,忙攔過話頭,“說起來,那孩子小時候我和你媽還見過呢?!?p> “啊?還有這事,什么時侯見過?”羽沫媽問道。
“羽沫,我說說我聽到的啊。那孩子是因為前妻不能生育,離過一次婚,可能心情不好出過一次車禍,左臂落了點小毛病,什么也不影響的。玉敏阿姨保證過,孩子很顧家,人也挺上進的,在開發(fā)區(qū)工作,收入也高,還有房,三十二,就是歲數(shù)比你略大了點?!?p> “大點好,大點知道疼人。”羽沫媽接過話,“羽沫的情況,對方都知道嗎?剛你怎么說,咱們還見過那孩子?”
“玉敏看著咱羽沫長大的,都知根知底的,當(dāng)然知道了。說起來像個笑話,玉敏說,十多年前咱們單位組織旅游,允許帶小孩,你帶了羽沫,她帶了她外甥,羽沫那時才三四歲,兩個孩子玩得可好了。至今她家影集冊里還有羽沫和他家外甥在沙灘上蓋房子玩的一張合影呢。你說,是不是有點緣分啊?”
羽沫媽拍著腿也笑起來:“我想起來了,那孩子小時候長得蠻結(jié)實的,挺壯,看著就老實本分的樣子。怎么講,玉敏說這孩子長大了還挺上進的?”
“可不是么,工作特努力……”溫晴阿姨轉(zhuǎn)身和羽沫媽熱切地討論起來。
羽沫從葡萄架下慢慢走出來。
她手里還舉著條青翠的瓜,細嚼慢咽,有一點汁液粘粘地滑過手指,她拿著面巾紙慢慢地擦拭,感覺有飛蟲在她身邊低低地掠過,空氣悶熱,遠處隱隱傳來雷聲,想是快下雨了。
她心里奇怪,天這么悶,怎么就沒有一絲風(fēng)呢?走到院子里,她一件件地把早上晾曬的衣服收起來。
溫晴阿姨把他們約會的地方定在了小城里唯一的一家咖啡廳。羽沫提前到了十分鐘,寬大的布藝沙發(fā)柔軟舒適,鋼琴曲小溪般緩緩流淌,有淡淡的咖啡香氣氤氳在四周,羽沫心里先歡喜了三分。有待應(yīng)生過來詢問,羽沫點了杯苦咖啡。
“你好,你是梁小姐吧。我是佟大國,不好意思來晚了,讓你久等?!睂γ娴哪腥艘羯行┘猓@讓她多少有點不舒服。她忙起身客氣地與對方握手,對方的手粗糙而有力,兩人面對面坐下。
“沒有。我也剛到?!?p> “你這眼睛,什么時候的事???呃,一點也看不見?”男人開門見山。
“四年前的一場車禍,顱內(nèi)出血。這個杯子,我能模糊地看見個影子?!彼e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又放下。
微苦,羽沫皺了皺眉。
對面的男人高聲喊服務(wù)員:“給這位小姐加些糖?!狈?wù)生過來,放下糖盒。
佟大國”嘩嘩”地不知倒進去多少,又重重地攪了攪,推過來,問:“你嘗嘗,還苦嗎?你是不是不知道能加糖?一邊喝一邊皺眉。”
羽沫忙連聲道謝,心想這大概就是媽嘴里常念叨的那種老實人了吧,實實在在的,沒啥情趣但安穩(wěn)??Х忍鸬么_實有些過頭了,她不喜歡,但還是蠻認真的回道:“謝謝你,一點也不苦了。”
“是吧,下次記得喝咖啡要加糖。你喜歡甜的飲品嗎?”
“還好吧,我一般只在豆?jié){加點糖。”
“哦,這點咱倆不一樣。呃,你的眼睛后來怎么沒繼續(xù)治療呢?還有希望治好嗎?”對方接著問。
羽沫沉吟了一下:“當(dāng)時除了顱內(nèi)出血,身上還有多處骨折,能撿回條命來,醫(yī)生和父母都覺得萬幸了。當(dāng)時我爸爸剛檢查出心臟不好,后來在醫(yī)院陸續(xù)躺了三年多,我媽和我都在照顧我爸。家里花得沒什么錢了,家里也顧不上我。當(dāng)初醫(yī)生只叮囑讓我先養(yǎng)好了身體再說,能不能治得好,也沒下最后結(jié)論?!?p>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勺子在杯中不停攪拌,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
羽沫有點尷尬:“沒事的。有什么想問的,你直接問就好。”
對方看她爽快,也笑了?!澳銊e誤會,來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大概情況。見面了,總得找點話題聊聊天,要不干坐著么?問問你的眼睛,我不是也希望你能治好嗎。醫(yī)生要是沒下結(jié)論,那就是有希望,你別灰心。那伯父最近身體好點了嗎?
“他去年過世了。”
“哦,不好意思,提起你傷心事了。不過你和阿姨都盡心了,也別太難過了。那你和阿姨相依為命,你還有別的兄弟姐妹嗎?”
“沒有了?!?p> “哦。我了解了。那我的情況你有想問的嗎,都清楚嗚?”
羽沫點點頭:“溫姨和我說了一點你的情況。”
“我有過兩年婚史,前妻也是別人介紹認識的,長的一般但人挺老實,婚后一年查出她不能生育,這讓我們關(guān)系出現(xiàn)了裂痕。時間長了,兩個人都覺得日子過得沒意思,又總因為些雞毛蒜皮的事經(jīng)常吵架,她壓抑我也煩悶,后來兩人商量了下,就干脆和平分手了。其實她這個人還是可以的。”
羽沫問:“你們就沒想到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嗎?”
佟大國呵呵地笑了兩聲:“領(lǐng)養(yǎng)真沒想過。能生呢還是要自己生的,畢竟是親骨肉,有血緣是不是?我很想要個自己的孩子,最好兩個。她已經(jīng)再婚了,對方有孩子,她現(xiàn)在過得挺安心,我也替她高興。我聽溫姨說,你很能干啊,什么家務(wù)活全都拿的起來?!?p> “能自理罷了。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家,上街買菜走得有點慢,我不太認路?!彼悬c走神。
“那就挺不錯的了?,F(xiàn)在女孩都嬌氣,不愿做家務(wù),長得如果再稍微好點,就更了不得了。你倒挺樸實的,難得。你做的菜什么最拿手?”
“我不太會做飯,一般都是我媽媽來炒菜。偶爾我做一兩次,也都不大好吃。”
“那這方面你還要努力呀,結(jié)了婚總得有人當(dāng)主廚啊,”佟大國笑道,“主要是因為我也不太會做飯,也沒有時間做,工作太忙了??偛荒苈闊┠銒寢屘焯靵碜鲲埌??”
羽沫沒有吭聲,心中暗暗感到好氣好笑,他倆這才哪到哪啊,這人說話也太不見外了。
“你怎么不喝咖啡了?用不用讓服務(wù)員幫你換杯熱的?”佟大國詢問,“你家住在新區(qū)還是老區(qū)?只有你和阿姨兩個人住么?”
她點點頭:“是老房區(qū)。在東面。”
佟大國笑笑:“挨著護城河那塊吧。那片房子都是挺老的小院。我小姨原來也住那附近。我小時候總?cè)ネ?,那條街叫什么來著,挺舊的?你們該認識的吧?”
“槐樹街。玉敏阿姨人挺好的,待我也好?!?p> “是啊。我小姨總夸你人漂亮,心地好,孝順母親。今天一見,我覺得她說得有點道理。我們小時候見過,在沙灘上一起搭過房子,海浪一來就沖沒了?!?p> “沒有印象了?!?p> “哈哈哈,你真挺老實。其實我也沒有印象了,那時侯你太小了,我是看到我小姨家的照片想起來的,你小時侯胖嘟嘟的,就挺可愛,現(xiàn)在長大了,沒想到還挺漂亮的。我們那時候在玩什么?好像在沙灘上蓋大房子,沒地基,估計最后咱倆也沒蓋成。人呢,還是小時候最有意思?!?p> 羽沫點點頭,“小時候人們都無憂無慮的,不像長大了,面對的事情越來越復(fù)雜,不可預(yù)料的事也多了,就很難保持好心情了?!?p> “你說的有一點道理,但我還是喜歡人長大了,能自主了,面對復(fù)雜的事情,能夠解決也自有一番痛快。對了,聽說你在找工作,找到了嗎?”
羽沫點點頭:“家里親戚幫忙介紹的,想在一個復(fù)印社里打工,可是還沒有最后定下來?!?p> “我倒不是很在乎你有沒有工作。女孩子么,管好家,帶好孩子,才是真本事,其余的無所謂。”佟大國看著羽沫,“你有工作很好,沒有也餓不著的。反正我還能掙錢養(yǎng)家?!?p> “能養(yǎng)活自己還是要自力更生的好?!彼残α诵Γ拔蚁胛夷莛B(yǎng)活自己。”
對方愣了愣,覺得她低頭淺笑,竟是一室春光,有一點驚訝:“你笑起來可真是好看,不知道的還真看不出來你眼睛有毛病?!?p> 兩人都沉默了會兒。
佟大國看時間還早,就又找了點話題,和羽沫閑聊起上一輩的人的一些趣聞逸事,因為大多都是兩個人所認識的,氣氛到后來也就不太尷尬了。
等兩人出了咖啡店。佟大國留了羽沫電話,又送她回了家。
羽沫媽聽了羽沫簡之又簡的描述后,急忙和溫晴阿姨通起電話:“兩個孩子一直在聊天,還算談得來吧。我覺得可以先走走看。佟大國那邊什么情況?他對羽沫很有好感啊,那是好事啊。羽沫啊,她回家后倒沒說什么,估計著還算是滿意吧?!?p> 羽沫腹誹:哪里就滿意了?
可是讓她直接挑出佟大國的缺點來,她也說不出什么特別反感的地方,不喜歡也不討厭罷了。
在羽沫媽和介紹人溫姨的熱情鼓動下,兩個人就開始了不溫不火的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