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捧著那卷書簡走出了洞口，洞外的陽光十分充足，照在這金屬書卷上映出古樸的銅色。
金屬書簡的開頭，刻著四個蒼勁有力的楷字。
“《羨臨書簡》！”
光是看著這幾個字，辛雨都感受到了一股超脫凡俗的氣質(zhì)。
“性者內(nèi)也，命者外也，以內(nèi)接外，合而為一，則大道成?！?p> “大道以修心煉性為首，性在心內(nèi)，心包性外，是性為定理之主人，心為犧牲之廬舍?！?p> “學(xué)道之士，須要清心清意，方得真清之藥物也?！?p> 繼續(xù)之前那兩句，這開篇總訣總共三句，講得都是些修行的總體綱要。好在辛雨前世語文尤其是古文類學(xué)得好，這一輩子又沒少往臺省那邊賣過醫(yī)療器械，閱讀這種繁體字寫成的古文并不是難事。
再往后讀，就是一些吐息靜坐的法門了。看到這兒，辛雨不禁起了疑惑。
這東西既然是別人給白鹿的，那自己這個人類到底能不能用？
“這東西既然是那位高人送你的，想必是高人特別為獸類定制的吧？”
白鹿搖頭道：“當時小神正處在修行的初段，對修行之事一頭霧水。那位先生見我與他有緣，便想助小神一臂之力，這才刻下了這書簡。至于書簡上的法門，那位先生曾經(jīng)說過，無論是人是獸，都是通用的?！?p> 白鹿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上仙您之前不是曾經(jīng)說過嗎？萬物皆有靈，眾生皆平等。正如您所言，既然眾生平等，修行上那當然是相通的?！?p> 辛雨臉一紅，心說這白鹿倒也真是觸類旁通，連連點頭道：“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p> 這下辛雨可算心滿意足了，要不是礙著現(xiàn)在這里是山神的家門，不好意思當場打坐練習(xí)這套修行法門，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趕緊試試這東西。
“我們上去吧，那幾個少年少女也等很久了?！?p> 見辛雨面露喜色收下了那書簡，白鹿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白鹿恭敬地低下頭靜待辛雨上身，一回生二回熟，這下辛雨沒費多少力就上了白鹿的脖頸。不過在白鹿騰空之時，那種失重的感覺還是讓他胃里反酸水。
‘餓死了餓死了，也不知道那幾個熊孩子帶沒帶吃的...’
快一整天沒吃東西了，現(xiàn)在激動的情緒過去，饑餓感馬上襲來。
結(jié)果等他到崖上時，卻沒見到一個人影。
原先那幾人站著的地方，現(xiàn)在只留下一塊石頭，下面壓著一封信。
辛雨抽出那封信，信上的字跡頗為潦草，顯然是快速寫下來的。
“晚輩闖下大禍，幸得仙長出手相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p> “晚輩雖愚，但卻知仙長如今遁入深山，必然厭惡世俗之繁文縟節(jié)，視金錢功名如糞土，不敢留金錢財物污仙長明目。固只留此一書，與仙長敬別。待晚輩回范陽城中，沐浴更衣，齋戒三周，再來拜會仙長?！?p> “范陽城林楠，孟原，李賢，林妙，羅洪泛，鮑飛，叩首敬上。”
辛雨：“...”
他此刻只覺得心中有無數(shù)只沙漠雕飛過。
‘特么的你錢不留就算了，好歹留點干糧...’
“仙長，您臉色好像不太好...”白鹿山神關(guān)切道。
“莫不是嫁接百合損耗了仙長靈氣，若是如此，小神真心萬分愧疚！”
“沒事沒事...就是想起了一種生物...”辛雨擺擺手。
他看著綠地上留下的幾個小坑，顯然是那幾個少年少女臨走時沖著這封信跪地磕頭留下的痕跡，心中到也不怪這幾人不告而別了。
白鹿哪知道這些事，它以為是山中什么動物惹得辛雨不開心了。
“何物讓仙長不悅？”
“熊孩子?！?p> 白鹿聞言雙蹄一震，怒道：“莫非白鹿山中還有如此不長眼的熊羆，敢惹怒仙長？仙長莫氣，小神現(xiàn)在就呼喚山中熊羆齊來給仙長賠罪！”
“...”
“山神誤會了，熊孩子并非熊羆，不過是...不過是...唉！罷了罷了，你不會懂的！”
見白鹿低著腦袋一頭霧水的樣子，辛雨倒是覺得頗為好笑。
如今，似乎也到了該分別的時候了。
“百合我已經(jīng)替你嫁接完畢，你我便就此作別吧！”
白鹿猛地一抬頭，欲言又止。
既然這位高人遁居深山，想來定是厭惡人情世俗。既然他已經(jīng)說了道別，自己再多說什么就實在是太不開竅了。
白鹿山神雙膝緩緩彎曲，把頭壓得很低很低，低到了泥土塵埃之中。
“仙長之恩，小神永生銘記在心?！?p> 它的話雖然不多，但是說得很慢。
短短一句話，萬般情緒都凝結(jié)在里面了。每個字里的真誠，辛雨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辛雨笑著點了點頭。
“后會有期！”
白鹿山神還是低著頭，它將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恭送辛雨。
“對了，我叫辛雨，辛勞的辛，下雨的雨。我不是什么高人，更不是什么仙長。我不過普普通通的一個山間野夫，名如其人，每日辛勞，汗水如雨，這便是我辛雨了！”
“下次再見，叫我名字就是！”
“辛雨...”白鹿牢牢地將這個名字印在了腦海之中。
“莽莽蒼蒼兮/群山巍峨/日月光照兮/紛紜錯落/絲竹共振兮/執(zhí)節(jié)者歌/行云流水兮/用心無多
求大道以弭兵兮/凌萬物而超脫/覓知音固難得兮/唯天地與作合...”
白鹿的耳邊，響起了嘹亮的歌聲，這正是辛雨之前在百合花洞中聽來的那一首。
這首歌曲調(diào)簡單，很容易記住，唱出來卻又有一股茫茫然，瀟瀟然的氣概在其中。
白鹿心中的某一處，突然被這歌聲觸動...
隨著歌聲越來越遠，白鹿終于緩緩起身。
眼前早已不見了辛雨的蹤影，白鹿突然有些悵然。
此時，它下垂的腹中突然動了一動。
用不了多久，它腹中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為了以防萬一，這幾日白鹿山神決定不出外覓食。它要寸步不離地守著那株暗露百合，直到孩子安全降生為止。
一想起嫁接百合的辛雨，除了感激之外，白鹿心中又有了一股難言的激動。
“孩兒，你尚未出世，母親便為你修得了仙緣。”
白鹿躺下來，蜷曲著身子，伸出長長的舌頭隔著肚皮舔了舔腹中的胎兒。
“等你降生之后，母親定會帶你去見你這位救命恩人，求他將你收為坐騎。有辛雨仙長的福緣，你肯定比我強得多...
“有朝一日，孩兒你必會修成人形，步入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