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內寂寥無聲,就連茶攤老板都跑到一邊烹茶去了。
枯藤老人指節(jié)在桌面輕點,白墨則在默默等待剛才那番解釋的結果。
連續(xù)數次的死亡,早就讓白墨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死,一旦死亡,便會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節(jié)點上復活。
與其說這種奇特的現象是‘復活’,亦或是‘時間回溯’,白墨倒是覺得,這更像是平時打單機游戲,在某個沒法下定決心做出抉擇的特定節(jié)點上存?zhèn)€檔,一旦自己做出錯誤選擇導致死亡,便能夠讀取之前的存檔,用自己的命來填錯誤選項,重新來過。
只不過這個‘存檔點’不能自行選擇,白墨只能根據這幾次死亡的規(guī)律確定一點:存檔點存在的前提,那就是在那個時間段自身將面臨某種抉擇,這個抉擇必將與自身性命息息相關。
這種現象,說之為預知未來也不為過。
也正因此,多次死亡的經歷,讓白墨面對死亡居然沒有半分恐懼。
可是白墨雖然不怕死,但不代表他不怕疼,不論是被屠強一刀秒殺,還是因中毒七竅流血而亡,亦或是之前確認枯藤老人給出的兩瓶‘解毒丹’哪個有效,當這些結果體現在自身上時,都十分真實,也就是說白墨現在已經真真切切的體驗了四次死亡。
所以,當自己說完那一通話,其實白墨還是有些緊張的,他在等待枯藤老人審判,只不過這份緊張不是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疼痛的恐懼。
過了好半晌,枯藤老人才輕嘆出聲:“沒想到百多歲的人了,卻因為這點小事亂了心境,倒是讓你們見了笑話,唉,確實,不論是辨毒,還是辨認成分,你沒那個能耐做到這些?!?p> 說到這里,白墨就明白,自己大概率是不用死了。
“不過,”枯藤老人滿臉好奇的看向白墨:“小娃娃,老夫還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蒙出這兩種藥效的?而且細節(jié)都蒙得絲毫不差?”
“額,這個……”白墨覺得有些牙疼,這事還真不好解釋,總不能實話實說吧?就算是實話實說,人家也得信啊?要不是這事是切身體會,換白墨自己都不會信。
但也不能不回答,白墨無奈道:“我要說我能掐會算,這些都是算到的,你信嗎?”
“呵呵,信與不信又能如何?何必扯到算命上?”
枯藤老人笑著搖搖頭:“還記得我十來歲的時候遇到個算風水的老先生,他看了我的面向跟老朽說能活八十高壽,八十歲那年我還覺得他算得準,不過現在看來嘛……呵呵,也罷,既然你不愿意說,我也不勉強你?!?p> 白墨心里忍不住吐槽,人家覺得算命不準,那是因為自己多半活不到那個歲數,您老這都超一半了,還指責人家沒給算準,這是人說的話嗎?
枯藤老人將桌上的兩瓶毒藥收起,又掏出一只白玉瓶:“把這藥吃了,然后吃點東西,抓緊時間趕路?!?p> 見白墨仍盯著玉瓶出神,枯藤老人又補充道:“放心吧,吊命用的,配方是我哥哥寫的,不是毒藥?!?p> “你哥哥?你哥哥是誰???枯藤老人的哥哥?難不成叫青藤老人?”白墨拿過玉瓶倒了一粒,隨口問道。
話音剛落,白墨突然發(fā)現,不論是枯藤老人還是一旁安靜得跟鵪鶉似的楚追月,以及老人身后的童男童女,所有人都目光古怪的看著自己。
“不是吧?”白墨內心有所察覺,嘴角略微抽了抽:“真叫青藤老人?這名字起得那么隨便?”
“怎么?很意外?”枯藤老人眉毛一挑,算是默認了,他沖楚追月那邊努努嘴:“我家兄長的事,那個小妮子知道的應該比我多,你問她吧?!?p> 于是白墨看向楚追月。
楚追月心情不好不怎么想說話,但見有人想要問詢,所以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
“青藤老人,也就是我?guī)熥妫先思沂羌t塵劍派資歷最深的長老,天下第一醫(yī)師,待到明年便是二甲子高壽?!?p> 聽到‘天下第一醫(yī)師’之名,白墨忍不住笑道:“合著你們兄弟倆一個毒人,一個救人?老家伙你呢?天下第一毒師?”
不知為何,白墨莫名其妙的就聯想到金老先生筆下的胡青牛和王難姑,同樣是一毒一醫(yī),只不過眼前這對不是夫妻,而是兄弟,還是對活了快一百二十歲的兄弟。
聽到‘老家伙’三個字,枯藤老人倒沒什么反應,反倒是他身后那對小孩怒目而視。
枯藤老人不甚在意的搖頭:“天下第一毒師?虛名罷了,放幾十年前我倒覺得這名兒敞亮,現在回過頭看看,不過如此,雖然掛了個‘天下第一’,指不定那些人背地里怎么編排我呢?!?p> 說罷,枯藤老人認真的看向白墨:“小娃娃,要不你拜老頭子為師,我教你毒術,待我百年……不對,待我有朝一日去找閻王喝茶,正好把‘天下第一毒師’的名頭空出來讓與你?”
白墨當即就心動了一瞬,不過也就是一瞬罷了。
好不容易穿越到一個有‘武功’的地方,不當個飄逸瀟灑的大俠,去當個毒師像話嗎?更何況枯藤老人曾說自己仇家遍天下,那些人迫于枯藤老人出神入化的毒術不敢尋仇,可不代表這些人不會找上他來,更何況自己還有這么蛋疼的‘讀檔’能力,真要拜枯藤老人為師,指不定以后得死多少次。
白墨搖搖頭,他不敢拒絕得太痛快,只能假裝有些遲疑:“可是,聽那些江湖上的人都說,下毒是下三濫的手段,上不得臺面……”
“呵呵,這你就不懂了,”枯藤老人表示不認同:
“所謂下三濫,不過是那些心志不堅之人比武輸了,覺得不甘心,故意潑的臟水,苦研毒術數十載,把那些練武數十載的打趴了,同樣是數十載的練習,只不過方向不同罷了,你總不能說那研毒的數十年不算數?你看看我,我這個老家伙活了百十年,也沒見誰敢在我面前說一句‘下三濫’!只要你毒術能達到老夫這樣的水準,這些都不是事兒。”
雖然理是這個理,白墨也無言以對,但他總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
“呔!你就是枯藤老賊?”
正說話間,茶肆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吼,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書生打扮的少年白衣劍客正用劍指著這邊。
枯藤老人整了整衣襟:“如果天下沒有第二個老賊冠以‘枯藤’名號,那這個老賊,應該就是老夫了……怎么,你是來尋仇的?”
“那是自然!”少年劍客怒目而視,雙眼仿佛能噴出火來:“枯藤老賊!你化成灰我都認識,就是你,十年前用下三濫的手段毒害了……”
少年劍客話還沒說完,頓覺渾身無力,口吐鮮血倒下。
白墨看了看枯藤老人,又扭頭看看倒地身亡的白衣劍客,他忍不住揉揉眼,他實在是沒弄明白,少年劍客到底是什么時候中的毒?
“這娃娃,哪壺不開提哪壺,你要不說‘下三濫’我還想讓你多活一會兒……”
枯藤老人自是不會理會自己又毒死了誰,他只是小聲嘀咕了一句,便抬起雙臂,示意男童女童攙扶自己。
“走吧,趁天色還早趕緊趕路,說不準天黑之前咱們還能在定澤城歇息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