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麟德殿的一層,歌舞飄散,歌舞伎都退去,侍女們忙著收拾宴會留下的狼藉。一些高等級的女使在一層的側面房間用餐,一大摞主人的箱包就放在房間的門口。
內殿三層的晚宴還在繼續(xù),太子顯抓空下到前殿的一層,來找新城郡主的女使韋吉爾。
新城郡主出嫁,最高興的人怕就是韋吉爾,她當時還在洛陽,就恨不得飛回長安見薛紹。雖然她的身份不敢奢望,但是她不會浪費自己的美貌。
她今天就特意打扮了一番,趁其他女使用餐,主人不在身邊,偷偷溜到內殿的舞臺,一邊幫宮女收拾舞臺上的幕布,一邊留意外面的走廊。
走廊通向男賓的凈手間,只要薛紹經過,韋吉爾就可以截住他。舞臺的燈光比走廊的燈更亮,韋吉爾找了最暗、最靠近走廊的位置。
今天太子顯是主角,所有人都在為他慶祝,他卻想把所有人都趕走,好幽會韋吉爾。太子顯到樓下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韋吉爾,失望而歸。
他怕回去時被人撞見,沒有走正面的樓梯,而是繞到后面,走太監(jiān)用的樓梯。
就在他抬腿邁上第一個臺階,身后一個人從二層的舞臺上走出來,向相反的方向去了,走路姿勢之妖嬈,像極了韋吉爾。
太子不確定,上了兩步又下來,快步追過去。
“吉爾,果然是你,我找了你一大圈?!?p> 太子喘著氣,嘴里的酒味夾雜著腸道消化過的食物味道隔了老遠都能聞得到。
跟薛紹那位謙謙君子相比,即便英王當了太子,韋吉爾依然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太子殿下!”她故作驚奇:“樓上的宴席還沒有散,殿下怎么在這兒?”
英王并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只是他怕當上太子之后沒有出宮的機會。平常見到韋吉爾,他可以不跟她說話,但是從此再也不見,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圍。
“我以后怕去不了昆士牧場了,我們,我們算是故人不是嗎?”
“是的,殿下。殿下應自稱‘孤’”
“對,我是說你今后要找,找我,可以讓靺鞨郡公帶信給我。”
“謝殿下。樓上的宴會快結束了,奴下得走了?!?p> ***
太子弘死后,追贈弘為孝敬皇帝,喪事隆重,幾個月后賢才當上太子;賢倒臺,顯立即登上太子之位,還舉辦了隆重的慶祝宴會。
這樣的安排,幽禁中的庶人賢怎么能沒有想法。他一封一封往外送信,聯(lián)系著兄弟和叔叔,他并不知道那些信最后都落到了誰的手里。
武后需要做姿態(tài)給天皇看,她厭倦了討好游戲,每次的厭倦和討好都讓她想更快、更牢地掌控權力,究竟要多快、多牢固才能沒有令人厭惡的無可奈何呢?
她恨極了賢身邊那些皇族,尤其是賢的兩個異母哥哥杞王上金和鄱陽王素節(jié),武后暗中搜查他們兩人大量黑料。
賢倒臺后,杞王上金和鄱陽王素節(jié)被裴炎羈押,天皇貶斥了其他皇族和大臣,紀王和鄱陽王卻始終擱置。
該武后表態(tài)了,她也一拖再拖,終于在清明前上表赦免了二王的罪。
赦免了別人,赦免不了自己,武后的心又有一塊被石化了。
***
如果昆奴論秦說得沒錯,那么當年楚岳尋找殺兄仇人正是劉仁軌導演的把戲。
李義府整治劉仁軌,導致劉仁軌險些喪命,六十歲白衣從軍。劉仁軌借刀殺人,利用楚家和李義府的仇恨,引導、指使楚岳逼死李義府,殺害李義府一派,導致楚岳越陷越深。
若楚岳娶了李義府死黨、尉遲環(huán)的女兒尉遲如梅,劉仁軌擔心計劃的事情敗露,所以在楚岳婚前幾天,用軍令把楚岳調走。
他把楚岳培養(yǎng)成線報,安插在遼東,他自己則收割著線報的功勞,飛黃騰達。
后來,他在軍備實力不足的景況下出任雞林道大總管,讓楚岳聯(lián)系弟弟楚浩,鼓動、利用靺鞨人出戰(zhàn)新羅,派楚岳到新羅暗殺重要將領,導致楚岳被抓,身受重傷,至今失憶。
楚浩根據昆奴提供的信息一步步分析,逐漸看清劉仁軌的猙獰面孔。
就像當年對付李義府一樣,楚浩不會沖動地斗到兩敗俱傷。雖然楚岳被利用,但是也得到劉仁軌的恩惠和保護,況且目前楚岳認為劉仁軌是他的精神支柱和依靠,楚浩需要謹慎行事,不如將計就計,把利用反利用。
昆士牧場是制造消息的源泉,楚浩從西方帶回來的大量奇珍異寶、珊瑚、珍珠的消息不脛而走,昆士牧場頃刻集聚人氣。
會腹語的昆奴在牧場的集會中最受歡迎,昆奴手上套著一個布偶,用腹語和真聲與布偶對話,情節(jié)安排巧妙,引得全場爆笑。
長安會腹語的人能有幾個,會腹語的昆奴也就劉仁軌家叫論秦的那一個。
論秦四肢發(fā)達,頭腦也發(fā)達,作為劉仁軌的貼身隨從,論秦都知道些什么,劉仁軌比誰都清楚。
他也清楚地知道論秦跟粟特人去了西方,就是沒有想到有一天,年過半百的論秦還能回到長安。
劉仁軌和楚浩在天皇和天后面前博弈過,他表面跋扈,實際楚浩達到了目的。以楚浩目前的身份、地位,他是不敢和楚浩正面對弈的。
劉仁軌做賊心虛,一世精明,竟然在楚浩的旁敲側擊下沖動了:他做媒把裴肅的小女兒裴蓉蓉嫁給楚岳做正妻。
裴肅是裴行儉的堂弟,雖然官兒不大,但是裴氏乃河東望族,楚岳算是高攀了。
這對劉仁軌來說并不是一步好棋?,斎鹉鹊恼薜纳矸菀呀浭?,雖然她只是胡商的女兒,但畢竟是天后和太平公主身邊的人,給她前夫找正妻,明白著是與她作對。
看來劉仁軌要主動跟楚浩求和了。
盡管劉仁軌圓滑、官運亨通,在天皇面前左右逢源,在大臣中間人緣卻很一般。
最近皇家新宮修建更加頻繁,多少人都盯著這個大宗呢,楚浩的商隊負責木材的供應已有幾年。
現官不如現管,韋弘機下臺之后,楚浩常常被少府監(jiān)裴匪舒刁難,送禮、分紅那一套都不管用,楚浩索性不理他了。
南瓜頭楊一水一直負責皇家獵苑的買賣,楚浩在意的不是可以賺多少錢,而是很多達官顯貴都稀罕皇家獵苑出產的果子,圖個吉利,楚浩也乘機有疏通關系、打開人脈的機會。
裴匪舒不好找楚浩的茬兒,就拿楊一水開刀,建議天皇收回獵苑的買賣,讓皇宮自己經營。
楚浩給劉仁軌擺了半天局,劉仁軌也上了套,與楚浩套近乎,這時候不用他更待何時?楚浩到劉仁軌家拜訪,訴說裴匪舒對他的壓制和排擠。
楚浩正當紅,而劉仁軌老了,恐怕再也沒有領兵的機會,雖然位極人臣,卻不得不收起鋒芒,替楚浩出了這口氣。畢竟楚浩只是訴苦,并沒有脅迫。
當裴匪舒上奏天皇,把獵苑的馬糞賣給商人,而不是讓商人免費拉走。
劉仁軌立刻反駁裴匪舒說:“盈利是有,不過子孫后代說起來大唐皇家賣馬糞,名聲不好聽?!?p> 最近,裴匪舒的前任韋弘機以白衣被天皇重新啟用,危機感讓裴匪舒不得不低下頭打聽明白緣由,把木材生意交給楚浩,楚浩也成功扮演了一副貪得無厭的商人模樣。
而楚岳正帶著所有的情緒,毫不客氣地跟瑪瑞娜搶奪財產?,斎鹉嚷尻柕姆孔?,楚岳尚且住的那么硬氣,長安通善坊的宅子,就在楚岳名下,他不用請示任何人,便可大搖大擺帶著茵兒住進去。
原來的東西兩個院子被瑪瑞娜改成作坊,楚岳就跟茵兒住到嫣會所里。
瑪瑞娜則再一次搬到昆士牧場。
楚浩手里換了大量現錢,把長安的一些地產拋售,趁天皇、天后離開洛陽,他讓楊衛(wèi)州繼續(xù)在洛陽購買宅院。
并不是楚浩不能給楚岳送一處院子,他是在氣母親齊夫人的話,主動幫襯楚岳,他樂意,逼著讓他出“血”,他反倒不想出一錢。
***
河東裴氏的名望連皇室家族都列為婚嫁對象,裴行儉與楚家兩代世交,何況還有師傅劉仁軌做媒,楚岳喜笑顏開,樂著把新娘子迎進門,通善坊再度喧鬧起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一向樂觀的瑪瑞娜帶著亞瑟躲在牧場上,心情糟透了。她并不是介意楚岳再娶,她介意的是所有的事都不能按照意愿了解。
不管命運甩給她什么,瑪瑞娜從來沒有抱怨過,她可以接受、面對孤獨,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亞瑟解釋。
太平公主正在熱戀,瑪瑞娜不得不把集會辦下去。苗啟扎伊帶兵奔赴邊疆,還好新城郡主愿意幫忙照顧太平公主,讓瑪瑞娜稍有喘息的機會。
同樣失落的還有韋吉爾,在昆士牧場的集會上,她希望滿滿見到薛紹,發(fā)現薛紹的身邊竟然是太平公主。
即便如此,太子顯仍然不在韋吉爾的考慮范圍,有些人為了榮華富貴可以委身,有些不能,那怕太子顯當上皇上,韋吉爾也不會主動去找他。
太子顯說好不能來牧場了,卻一次集會都沒有落下。
他在昆士牧場玩得不過癮,又到凱歸牧場去。打馬球不過癮,還加了賽駱駝,駱駝依然不過癮,他私自購置了田地,又加了賽獵豹,每次都玩兒到渾身血淋淋,筋疲力盡,再到昆士牧場沐浴,見到韋吉爾,裝作沒看見。
不知道是誰給太子顯出的主意,沒過多長時間,居然真的湊效了,韋吉爾漸漸不再躲著太子,碰到了主動見禮,后來還問候幾句。
韋吉爾也開了竅,她高調和太子顯出現在薛紹和太平公主面前,不管薛紹和太平公主在不在意,韋吉爾自己先找到平衡,太子顯能不能成為未來的皇帝,她無所謂,最起碼她很快可以成為太子妃。
她打算的不夠長遠嗎?不,韋吉爾看到了一條道路,若她當上太子妃,一定會想辦法把太后顯推上皇位,她要成為如今的武后,到時候,薛紹和太平公主都是她的掌心之物。
所以現在昆士牧場上的集會上有兩對情侶在約會,歌曲、舞蹈、打馬球……他們把牧場上的娛樂都升級了。
***
瑪瑞娜和亞瑟一塊兒習字,她自己的漢字也寫的歪歪扭扭,亞瑟不斷指正她,兩人笑得很開心,讓她暫時忘了楚岳今天要把她的會所當婚房。
老師上完課走了,亞瑟更加活躍,在瑪瑞娜的習作上圈圈點點。瑪瑞娜則拿起筆,給亞瑟畫了胡子。
兩人正在玩鬧,李前瞻撩開珠簾走了進來了。
瑪瑞娜差點沒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是那樣的熟悉,又似乎隔著萬里。他已經娶妻,據說還有了孩子,他早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人?,斎鹉冗吙人赃呑叩綁?,她多希望墻上有個門,能讓她跑出去,消失不見。
亞瑟辨認了一下,撲過去叫道:“噠噠,噠噠?!?p> 李前瞻抱起身高到胸部的亞瑟,轉了一圈:“亞瑟,有分量啦?!?p> 亞瑟問:“噠噠打仗回來了是嗎?噠噠不會離開亞瑟和姆媽了對嗎?”
李前瞻眼圈立刻紅了,他把亞瑟放下,看著瑪瑞娜。
亞瑟似乎感覺到異樣,轉過身叫瑪瑞娜:“姆媽,是噠噠,姆媽?”
瑪瑞娜的聲音抖了:“好,將軍請坐。我去倒茶?!?p> 李前瞻拽住她:“瑪瑞娜,我有話給你說。”
亞瑟的大眼睛咕嚕一轉:“你們聊,亞瑟去倒茶?!?p> “亞瑟乖,去找汪嫂,噠噠一會兒帶你去騎馬?!?p> “好。”亞瑟走到門口,又轉身說:“父親今天成親,有噠噠陪姆媽,亞瑟要到通善坊去給父親和新母行禮。”
楚岳一定告訴亞瑟,讓亞瑟去他們的婚禮,給他的新娘行禮。平時楚岳對亞瑟嚴苛,亞瑟怕他。但是今天,亞瑟卻違背父親楚岳,陪瑪瑞娜在昆士牧場。
從襁褓到現在,亞瑟跟著她經歷了太多,還不到七歲,已經明白了大人的不得已,要判斷決定站在哪一邊。
瑪瑞娜幾乎要淚崩,她走過去,親了亞瑟的臉:“去吧,放心,我沒關系?!?p> 李前瞻沒有放開瑪瑞娜的手,把她拉進懷里,揉碎了一樣抱住她。
那溫暖如家的感覺令瑪瑞娜迷醉,她努力讓自己睜著眼睛,問道:“將軍的妻子……?”
“她,她去年死了?!?p> 瑪瑞娜推開他:“我正月還收到她的來信?!?p> “信是我母親寫的?!?p> 瑪瑞娜皺眉細想,幽州李氏家的夫人不止李前瞻的妻子一個,他的母親也是幽州李氏夫人。那么信有可能是李前瞻的母親、燕國夫人寫的。
“為新太子舉行的宴會上,我母親來了長安?,斎鹉?,母親問過天后了,天后答應了母親的請婚。我們今天、現在便可以成親?!?p> 瑪瑞娜理不清他在說什么。
“天后跟母親說了瑪瑞娜所經歷的不幸,那都不重要,重要是你,我的瑪瑞娜,我要的是你,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他哽咽了,再次抱住心愛的人。
瑪瑞娜抑制不住眼淚,趴在他的懷里:“對不起,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對不起!”
“用我的命來換你,我都毫不猶豫,瑪瑞娜為什么不懂我,為什么那么絕情?”
“吻我?!爆斎鹉乳]上眼睛。
***
相同的街巷,相同的春天,相同的紅妝,楚岳的頭又開始劇痛,腦子里閃現無數場景,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等他在前院見到穿著棗紅色衣服的劉仁軌,聞到酒菜的香味,看到楚浩在大門口迎賓,他似乎可以看到片段。
第二天、第三天,他沒有踏進洞房,而是在紅色的帳幔間徘徊。
他敲擊額頭,他去找魏啟,他讓茵兒為他刮板,他忽然想起什么來,騎馬直奔城西楚勛的墳前。
楚勛的墳,楚浩修過了,買了附近十多畝地,雇傭了老兩口守墓。楚岳毫無收獲,牽著馬,垂頭喪氣往回走。
就在他經過河邊,當年殺死張祥父子的地方,柳條拂面,那一個個片段串起來,漸漸完整了。
所看到的世界完全變了模樣,楚岳扶著頭大叫著。等平靜后,他靠坐在柳樹上,閉上眼睛,在腦子里一篇一篇翻閱著記憶。
還沒有進行到一半,他就飛身騎馬去昆士牧場??上麃硗砹艘徊剑斎鹉群蛠喩呀涬x開了昆士牧場。
現有的一切和過往交疊在一起,他新婚的妻子和瑪瑞娜,還有茵兒,還有如梅,還有曾經的一切,哪些是他想要的,哪些是他必須要的,哪些是他想忘記的,楚岳處在一片混亂之中。
當他聽楚浩說瑪瑞娜走了,抱怨,甚至有些怨恨的情緒難以抑制:“瑪瑞娜到底跟李前瞻走了,她們早就在一起了?!?p> 楚浩能感覺到楚岳的眼睛不一樣了,他試探地問:“二哥是不是記起來……?”
“是的,我記起來了,可還不如忘了!”楚岳捶著門框。
“瑪瑞娜的事,我很抱歉,二哥。”
楚岳瞪著他:“你很抱歉!為什么抱歉,因為瑪瑞娜背叛了我是嗎?”
“二哥言重了,我是說……”
“李前瞻是你的親家,他是靺鞨人,瑪瑞娜跟他在一起是你的主意?”
“二哥是想起來了,還是忘了?瑪瑞娜去遼東找二哥的時候認識了……算了,我不該道歉。”
“你不該道歉?”
“我不該道歉。二哥,我們都沒有錯!你娶了新嫂子,瑪瑞娜去了幽州,事情發(fā)生了,回不去,二哥應該往前看?!?p> “浩,你是個樂天派,不能也這樣要求我,瑪瑞娜……”楚岳不想在弟弟面前表現痛苦,他壓抑著情緒,找個地方坐下。
楚浩坐到他對面安慰道:“我知道瑪瑞娜對二哥有多重要,可事已至此,二哥要……”
楚岳眼里冒火:“你,你住嘴!”
楚浩低下頭,不知如何才能安撫楚岳的情緒,他盼著楚岳能恢復記憶,又害怕有這么一天。別說是楚岳,換做是自己,也控制不住。
“你知道大哥是怎么死的嗎?”楚岳惡忽然狠狠地問道。
“知道。被李義府設陷殺死在亂軍中?!?p> “你難道沒有仇恨?你難道能每天跟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樂觀地生活?”
楚浩怕什么來什么,看來楚岳是失控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二哥以前從來不跟我講,一個人扛著,苦著自己。二哥為大哥報了仇,為全家報了仇,說出來吧,說出來舒服些?!?p> “有人陷害了李義府,讓我沒有機會找他報仇!”
“是我,是我請僧人、找方士,看了李義府家的宅子,讓他四處斂錢,被貶巂州。當然,李義府作惡多端,剛愎狂妄,自尋滅亡,皇上也在拿他的把柄,我只是暗中遞過去把柄的人。”
楚岳盯著楚浩,他那曾經滿腔無處化解的仇恨,說出來是讓楚浩也跟他一樣痛苦的,楚浩卻早已暗箱操作達到了目的,而他自己只會殺紅了眼。
他不能原諒楚浩,不能原諒瑪瑞娜,不能原諒所有人,包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