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宥琳的視線望向遠處,姜昫坤側(cè)過頭看著她,像是有話要說,他雙唇微啟:“宥琳…”聽見姜昫坤喚自己的名字,閔宥琳轉(zhuǎn)過頭,等待他開啟話題。
姜昫坤微低著頭,表情略帶羞澀,他摸了摸后腦勺毛茸茸的頭發(fā),準(zhǔn)備開口說話,忽有一只籃球朝他飛過來,在砸上他的臀部后掉落地面滾至一邊。姜昫坤彎腰撿起地上的籃球,起身回看站在他身后的人。
站在那里的,是身穿黑色寬松運動套裝,表情略顯嚴肅的林珩,此時他盯上姜昫坤的眼睛,并對他說:“喂,有沒有興趣陪我打一場籃球?”他說話時的眼神刻意避開了閔宥琳。
姜昫坤將拿在手中的籃球用力拋向林珩,嘴角一撇說道:“走吧?!彼岄h宥琳放學(xué)后自己先回去,接著便和林珩一同向?qū)W校籃球館走去。
籃球有節(jié)奏的撞擊著地板,一聲又一聲帶著回音,顯得偌大的籃球場館更為空曠,間雜著籃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姜昫坤背對林珩,在后者的嚴密防守下艱難的運著球,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滴在地板上,忽的他躲開防守,騰空一躍,瞬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幾秒后短暫的安靜結(jié)束,傳來籃球投進籃筐的聲音,籃球應(yīng)聲落地。
姜昫坤手拿衛(wèi)衣外套走回教室,他的書包還放在教室里。這個點學(xué)校早就放學(xué)了,學(xué)生也幾乎走完了,從籃球場館回來的路上都沒有遇見什么人。走進教室,在最后一排正中的座位上,有一個人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里,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暖流,他拿起書包行至她近前,她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你剛剛…想跟我說什么?”
“走吧,先去個地方?!苯獣d坤背起書包,拉著閔宥琳一路小跑到公交站,迎面駛來一輛公車,兩人一前一后走上了車。
公車右側(cè)靠窗的單排座位空著兩個位子。姜昫坤走過去坐在前面的座位,閔宥琳在他身后坐下,公車關(guān)門啟動。
十字路口的紅綠道路交通指示燈不停的切換,往來車輛時而排起長隊,時而有序的行駛著。城市華燈初上,公車快速的在城市中穿梭,載著這個城市里忙碌了一整天的人們?nèi)ネ撵`休憩的目的地。閔宥琳的這個位置,可以讓她肆無忌憚的凝視他。剛打完籃球,姜昫坤上身僅穿著一件白色棉質(zhì)T恤,脫下的衛(wèi)衣外套與書包一起被抓在手中,他后腦勺的頭發(fā)粗且密,每一根都倔強的向上立著。這個渾身洋溢著蓬勃少年氣的男生,令閔宥琳的目光不自覺的想要一直追隨他。
晚風(fēng)從車窗外吹進來,帶著一絲涼意,姜昫坤將衛(wèi)衣外套套頭穿下,毛茸茸的腦袋從領(lǐng)口處鉆出,這是一件純白夾雜著淡藍色斜紋樣式的運動衛(wèi)衣,與淡藍色的運動褲互為整套搭配,很是清爽陽光。
公車駛過幾個站,姜昫坤始終注視著窗外,驀地他側(cè)過頭來和閔宥琳說話:“下車?!遍h宥琳此時的視角剛好可以看見他高聳的歐式挺闊鼻梁,街角光影交錯之間勾勒出他線條流暢的輪廓。
當(dāng)公車再次??吭谡九铺帲獣d坤便起身行至門邊,待公車門開啟后,閔宥琳緊跟著他一起下了車。
街邊有一家老式的音像唱片店,現(xiàn)在市面上像這樣的獨立音樂唱片店已經(jīng)很少了,姜昫坤是這里的老客,常常會過來這里挑選幾張CD帶回去聽。和老板簡單打過招呼之后,他和閔宥琳一起進到店內(nèi),緩緩行走在一排排CD架間,手指在一列唱片上輕輕劃過,雙目掠過唱片封面,他在認真的搜尋?!拔矣浀脩?yīng)該是放在這附近的,對了,就是這個?!苯獣d坤從CD架的眾多唱片里抽出一張,封面上印著“Queen”。
姜昫坤拿著唱片,轉(zhuǎn)頭對閔宥琳說:“那邊可以試聽。”
“嗯,走吧?!遍h宥琳微笑著注視著他,她發(fā)現(xiàn)此刻姜昫坤的眼睛亮亮的,猶如有浩瀚星辰在他眼中。
此時這家音像唱片店里沒有什么人,姜昫坤將唱片放置在唱片機上,原本安靜的小店里響起了動人的音樂。
“你聽說過Queen(皇后樂隊)嗎?這首《Bohemian Rhapsody》是Queen的經(jīng)典?!苯獣d坤此刻看向閔宥琳的眼睛充滿了溫柔。
“第一次聽,我很喜歡。”閔宥琳喜歡他與她分享一切他所喜愛的。
“這首歌的最初版本收錄在Queen(皇后樂隊)1975年發(fā)行的“A Night at the Opera”專輯中,真的是每次聽都同樣讓人熱淚盈眶,”姜昫坤說話的時候眼里飽含晶瑩的光,臉上流露出對音樂的癡愛,“《Bohemian Rhapsody》用了6分鐘,將古典音樂及重金屬完美的熔為一爐,華麗又極具魅力,Queen對于搖滾樂的狂熱令人震撼?!?p> “1975年…”閔宥琳注視著這個對音樂侃侃而談的少年,她覺得這個數(shù)字對姜昫坤來說有些久遠了,大約在20多年后,他才剛剛降臨于世。然而他又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他的身體里似乎存在一個“老靈魂”,有太多的“能量”待挖掘,越深入了解,她就越被他所散發(fā)的能量著迷,已知的,甚至是…未知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光芒,閔宥琳只是淺嘗了一口就開始深陷。
在音像唱片店里,姜昫坤對閔宥琳發(fā)出邀請,希望她能答應(yīng)他一同去看一場期待已久的音樂會。
那是一個傍晚。冬去春來,萬物柔和,連空氣里也承載著溫度,溫柔的春風(fēng)穿過敞開的窗戶吹進二樓的房間。閔宥琳正站在衣柜前,她在想今晚穿什么衣服。掠過一排襯衣,目光停留在一件顯眼的連身裙上,這是一件紅色絲絨連身裙,領(lǐng)口處是小小的白色三角領(lǐng),身前有一排小紐扣作裝飾,紐扣同樣是紅色絨面料。這件連身裙是當(dāng)初和曉玉、柿子一起逛街時,在光洲街的moco服裝店里買的,當(dāng)時她一眼就看中了這件裙子,想著以后約會的時候穿。
閔宥琳換上紅色絲絨連身裙,微收腰傘裙設(shè)計,將她的姣好曲線完美展現(xiàn)了出來。閔宥琳剛換上黑色高跟鞋,門就被敲響了,門外傳來姜昫坤的聲音:“宥琳。”
姜昫坤推門進來,閔宥琳側(cè)身回頭,帶動連身裙的裙擺旋轉(zhuǎn)。她注視著他,同樣盛裝的他令自己眼前一亮。白色的西裝外套,單排扣只扣了一粒紐,純黑的領(lǐng)邊露出里面的黑色打底,口袋處用黑邊作細節(jié)點綴。下身的西褲同樣是黑色的,搭配純黑小皮鞋,純色服飾和他眸中的星光相得益彰。他額前的頭發(fā)被梳至兩邊,露出飽滿額頭和濃黑眉毛,猶如一只在如煙血色中昂首出發(fā)的小獅子。
姜昫坤站在房門口望著她:“準(zhǔn)備好了嗎?”
閔宥琳梳理妥她棕色的長發(fā),認真的詢問他:“我看起來還好嗎?”
他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同樣認真的回答她:“是的,看起來美極了。”
在前往音樂廳的路上,姜昫坤和閔宥琳坐在汽車的后排,和表面上的平靜不同,兩人內(nèi)心均感到些許緊張。他口干舌燥,不由得吞咽口水,喉結(jié)微微動;她雙手交握,手指微微顫抖,撇著頭看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
這是一場鋼琴指彈音樂會,演奏者是法國著名鋼琴表演藝術(shù)家理查德·克萊德曼。前奏起來的時候,整個場館里的柔和燈光旋轉(zhuǎn)著聚焦在演奏者的身上,黑白鍵間流淌著旋律,坐在大廳里,空氣里似乎突然有一種涼意與香味,襲到眼眶就紅了眼。彼時的姜昫坤對鋼琴知之甚少,卻絲毫未影響到他對鋼琴的感知,他對音樂的理解讓他深刻知曉,當(dāng)自己沉浸在優(yōu)質(zhì)的音樂里,他會充滿欣喜!
鋼琴演奏家彈奏的這首鋼琴曲目是《what is A youth》,也是莎士比亞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男女主角殉情的配樂。在幾個月后的畢業(yè)晚會上,姜昫坤和學(xué)校話劇社社長作為主演一起出演了羅密歐與朱麗葉,他飾演羅密歐。為了演好這個角色,他那段時間一直狂背全英文臺詞。正式演出時,姜昫坤努力地讓自己融入角色中,以一口流暢的英文,深情演繹了這段經(jīng)典哭戲。那天,舞臺上的他情緒飽滿,鼻子都紅了。
音樂會上,鋼琴演奏家彈完這一曲時流下了眼淚,當(dāng)時的閔宥琳還不懂愛情,可還是感到深深的感動。用音樂傾訴,演奏者融進了自己的感情,所以當(dāng)然深情。
音樂會散場,觀眾離席。姜昫坤和閔宥琳走出音樂廳,她扭頭正對上他的眼睛,雙眸含水,晶瑩純凈,兩人相顧無言,那一刻閔宥琳覺得她想說什么他都知道,他想表達的她也懂,但都不用說,音樂是最好的橋梁。
音樂會結(jié)束之后兩人并未直接回家,而是選擇在附近的魯克公園走一走。那天晚上的魯克公園,是一個有燈火通明的旋轉(zhuǎn)木馬的地方。
姜昫坤站在魯克公園里,遠遠的就能看見遠處富有童話色彩的旋轉(zhuǎn)木馬,他眸底閃爍光芒細碎沉靜。驀地,內(nèi)心的狂熱打破了這沉靜,他快樂的朝著燈火通明的方向奔跑,像個在空中舞動華爾茲的王子,自由張揚的猶如自帶金色柔光背后生長翅膀的天使。閔宥琳感動于這個喜歡很復(fù)古的東西,擁有一個“老靈魂”的他,同樣也保存著內(nèi)心最純真可愛的一面。
姜昫坤回頭望,見閔宥琳依然呆愣在原地,笑她還不快跟上。前方似有他窮盡一生也要追逐不止的光芒,她不愿他放緩奔跑的腳步,忙大聲喊道:“你跑吧,我會跟上!”
路燈下的夜晚,遇見騎車兜風(fēng)的小男孩,速度不算慢。腳下是波光粼粼的月亮河,河對岸有寬闊的公路,以及在暖黃的路燈下跳舞的他和他唯一的觀眾,再遠一些有閃爍著燈光的音樂廳建筑和悠揚的音樂。就這樣看著,竟一時分不清究竟誰才是風(fēng)景。
暖黃的路燈下,姜昫坤一個人在路燈下旋轉(zhuǎn)跳舞,他皮鞋點著地面,衣角在空中揚起歡快的節(jié)奏。閔宥琳在路燈下面捕捉著他跳舞時在光影之間留下的模糊影子,她突然憶起與他一起看的電影——《LA LA LAND》,他曾說過很喜歡電影里男女主角在路燈下跳舞的那一段。漆黑發(fā)亮的瞳孔映射著,暗黑的夜,昏黃的路燈,孤寂的自我沉溺在舞蹈中的少年,像時間也在跳舞一樣,時長時慢、偶爾能看到過去偶爾能看到未來。
閔宥琳輕聲哼唱:“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
坐在回去的地鐵上,姜昫坤將其中一只耳塞遞給閔宥琳,她接過來戴在耳朵上。他與她共享耳塞聽到的這首歌是《Another Day Of Sun》(From “La La Land“ Soundtrack),在地鐵里聽這首歌,讓他有想拉著整車廂人跳舞的沖動。
她累到睡著了,頭輕輕的搭在他的肩上,他僵直身體固定肩膀不敢驚動她,低下頭看著她安靜的模樣。他修長的手指按動音樂播放器,耳機里的音樂隨即切換到下一首。
1976年9月7日,Eric Clapton和女友Pattie boyd在家里準(zhǔn)備赴宴,Pattie梳妝打扮久久不出來,Clapton就寫下了這首《Wonderful Tonight》。
姜昫坤在等閔宥琳去音樂會時就想到了這首歌,他現(xiàn)在單曲循環(huán)這首浪漫溫馨的歌時,卻莫名的心生出一些傷感。
《Wonderful Tonight》
It's late in the evening
she's wondering what clothes to wear
She puts on her make-up
and brushes her long blonde hair
And then she asks me Do I look all right
And I say Yes you look wonderful tonight
We go to a party and everyone turns to see
This beautiful lady that's walking around with me
And then she asks me Do you feel all right
And I say Yes I feel wonderful tonight
I feel wonderful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
And the wonder of it all
Is that you just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
It's time to go home now and I've got an aching head
So I give her the car keys and she helps me to bed
And then I tell her as I turn out the light
I say 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
Oh my darling you were wonderful ton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