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瑾兒,你別說了,是我不好,我不該把你帶回來。”冉冬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將她拉進了懷里。
“還有那個文瑾,那個以為薛哲瀚會愛自己一輩子的文瑾,那個想嫁給他的文瑾,那個想給他生孩子的文瑾······”文瑾的雙手顫抖著,指著身后那個遠遠地院子,卻越發(fā)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么多年,她從不允許自己回憶,回憶從前的點點滴滴,哪怕美好,哪怕殘忍,她都告訴自己要忘掉,要像從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的忘掉,可為什么,為什么他還要帶自己回來?回到這個親手埋葬了一個叫“文瑾”的地方?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帶我回來?!冉冬,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文瑾用力的捶打著冉冬的身體,似乎想把積攢在身體里這許多年的怨恨都發(fā)泄出來。
“瑾兒,你要放過你自己,好嗎?你不說,就以為你不在乎?你不要這樣騙自己,你只是太在乎,怕別人看出你的在乎!你用力的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裝作無所謂,你知道,這樣只會讓我更心疼你!瑾兒,我沒有讓你忘記這里的一切,我只是希望你能讓自己過去,不要一直一直都讓這段回憶折磨你,你懂嗎?”冉冬抱得更緊了,他希望用他的體溫溫暖這個還在他懷里發(fā)顫的女人,他希望過了今晚她能允許自己走進她的心,哪怕就一次。
文瑾哭了許久,許久,似乎是把從那個越獄的夜晚直到現(xiàn)在積攢的淚水全都哭了出來,不是傷心,不是難過,也不是委屈,只是想哭,很想哭。
冉冬感覺懷里的人不再顫抖,慢慢輕撫著她的背,許久,懷里的人輕聲問,“為什么是我?”
冉冬知道她問的是什么,只是很開心她終于問了他這個問題,“是啊,為什么是你?可能那天天很藍,你穿了一條綠裙子?!?p> ————————
文瑾已經(jīng)趴在欄桿上發(fā)呆了許久,就連冉冬什么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難得回來一趟,也沒時間好好陪你到處逛逛?!?p> 文瑾一驚,回頭見是他,又扭過頭繼續(xù)趴在欄桿上,“沒什么好逛的,你要想去,就讓小穩(wěn)陪著你吧?!?p> “瑾兒,我不希望你有遺憾,如果······”
“我們什么時候走?你的生意談完了沒有?”文瑾轉(zhuǎn)身,面無表情的看著冉冬。
“明天?!比蕉苏肷蔚?。
“哦?!蔽蔫俅伟杨^低了下去,沒有多說什么。
“公子,張老板,董老板,蔡老板來了?!毙》€(wěn)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你去忙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坐會兒?!蔽蔫D(zhuǎn)過身子,坐在窗邊,沒有看他。
冉冬的心上似是有著千金重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想文瑾像以前那樣對他,沖他大呼小叫,對著他大笑大鬧,可如今的她,只是安靜的坐在窗前,沒有言語,沒有表情,靜的就像沒有漣漪的死水,他不禁在想,這次的事情,是不是自己錯了。
“你怎么還不走?小穩(wěn)在外面喊你呢?!蔽蔫胩鞗]聽見開房門的聲音,一扭頭,卻看見他果然還站在原地。
“今天是中元節(jié),晚上帶你去放水燈。”冉冬輕輕的說。
“好。”文瑾還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良久回答了一聲。
冉冬看著最后一個來拜訪的客人離開,揉了揉眼睛,疲憊的站起身來,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樓下卻是陣陣騷動。
“小穩(wěn),瑾兒呢?”冉冬來到白天里文瑾坐了一天的房間卻不見人影,問道。
“文姑娘回客棧了?!毙》€(wěn)說。
“什么時候的事?怎么不通知我一聲?”冉冬蹙眉。
“是文姑娘不讓說的,她看公子一直在忙,就沒讓奴婢上前通報,直接就回客棧了。”小穩(wěn)說。
“她自己走的?你沒派人跟著她嗎?”冉冬大驚,“你知不知道這是哪里?這是安州!就算沒有通緝令,所有人也都能認出來她是誰!”
“是文姑娘不讓人跟著的,她說她知道客棧怎么走,就算派人跟著她,她也會甩開我們的?!?p> “她不讓你們跟著你們就不跟著嗎?胡鬧!”冉冬憤怒的拂袖而去。
下了樓,顧不上樓下的車水馬龍,萬人空巷,他徑自上了馬車,艱難的穿行在滿是人流的街道上,這家茶樓,就在城里最熱鬧的地段,可他們下榻的客棧,卻因為文瑾的關(guān)系,選在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街道上。
“瑾兒!”冉冬下了馬車,頭也不回的上了樓,都沒顧得上敲門,就猛地推開了她的客房。
冉冬怔了怔,眉間的皺紋漸漸散開,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竹榻前,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他不知道為什么,只是悄悄伸出一只手,試了試鼻息,然后閉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氣。他蹲下來,摸了摸她的發(fā),手指仔細沿著眉的方向劃去,輕聲道,“你知道嗎?推開門的前一刻我好害怕你不在,真的。瑾兒,你永遠不知道我那一刻會有多恐懼。”冉冬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他站起身,輕輕抱起竹榻上熟睡的人放在了床上,替她仔細掖好被角,然后坐在床邊靜靜的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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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這兒?”天剛亮,文瑾看著靠在自己床邊的人問。
“不小心睡著了?!比蕉皖^一笑,想掩飾自己的尷尬。
“哦。”文瑾做起來,看著他,半晌回道,“我們什么時候走?”
“現(xiàn)在?!比蕉α诵Γ鹕?。
馬車里,文瑾安靜的靠在他的肩上,許久沒有說話,就連什么時候出的安州城自己都不知道,就這樣,她感覺自己走了好久,她直起身子,掀開簾子,往外望了望。
“公子,我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小穩(wěn)騎在馬上,彎腰問道。
“這里正好有條河,我們下來休息一下好嗎?”冉冬問道。
“恩。”文瑾點點頭,就徑自下了馬車。
馬兒在河邊自在的喝著水,冉冬轉(zhuǎn)身,卻沒有看見文瑾,他有些著急,小穩(wěn)擦了擦嘴邊的水漬,遞給他一個水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
文瑾朝著那個此生對于她最熟悉的卻又最陌生的方向望了許久,那里曾有她對一生的所有期望,卻也是生生折斷她所有夢想的地方。忽然,文瑾跪在地上,朝著那個埋葬了文瑾的地方,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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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毙》€(wěn)調(diào)轉(zhuǎn)馬頭,走到馬車旁邊,低聲說。
“我知道,不要驚慌,更不要打草驚蛇,我們走我們的。”冉冬沒有伸出頭看看外面發(fā)生的情況,只是很淡定的說道。
“是找我的嗎?”文瑾也已經(jīng)發(fā)覺了,身后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已經(jīng)跟了他們多日。
“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回頭,我讓小穩(wěn)去查查?!比蕉樟宋账氖?,安慰道。
“公子,前面就是城門了。”小穩(wěn)在外稟告道。
“好,我們今天就住在這里?!?p> 樹林里,那個墨藍色的身影漸漸清晰,他握緊腰間的橫刀,目光銳利的看著前方。
“大人,他們要進城了?!鄙砗蟮哪莻€身影說。
“跟上。”他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良久,才開口道。
“是。”那個看上去稍微年輕一點兒的人回道。
冉冬剛坐下,小穩(wěn)就快步走了進來。
“公子,查到了?!?p> “是嗎?”冉冬低頭笑了笑,文瑾也湊了過來,有些不安的問道,“他們到底是什么人?都跟了我們一路了,看上去,也不像是打劫的?!?p> “那個領(lǐng)頭的,是京城衙門里的捕快,公子應(yīng)該不陌生?!毙》€(wěn)的話說道半截卻不說了,文瑾一聽就著急了。
“捕快?誰???你認識嗎?”
小穩(wěn)低頭笑了笑,繼續(xù)道,“刑部把這些死案都壓給了衙門,想必他們就是為了文姑娘的案子來的。”
“他們是來抓我的?”雖然文瑾猜到十有八九這事跟自己有關(guān),但真的聽到是來抓自己的,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沒事,你不用擔(dān)心。這些年刑部扔給衙門的,都是一些沒頭沒尾的死案,不是抓不到兇手,就是壓根兒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的,只有那些事關(guān)朝政利益的‘大案’刑部才會親自派人來查。衙門也不過是例行公事,上面交給自己的案子不查不行,不給老百姓一個交代也不行,不過是走個過場,等個三五年,大家都被新的案子吸引,也就漸漸淡忘了那些陳年舊案,到時候再給交個兇手到案的折子,也不會有人多問,只不過,這次······”冉冬嘴角牽起一絲苦澀的笑。
“這個捕頭可不是一般人,只怕這次文姑娘沒有那么容易脫身?!毙》€(wěn)接著公子的話說道。
“什么意思?那個人到底是誰?”文瑾越聽越著急。
“他曾是當(dāng)朝的武狀元,跟隨上官將軍馳騁殺場,可謂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可是加官不到?jīng)]兩年,就辭了官,之后自己進了衙門,做了一名捕快?!比蕉f道。
“武狀元?衙門?捕快?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糠胖蠊俨蛔?,去什么衙門抓犯人???!”文瑾越聽越不明白。
“也許是厭惡朝廷里的爭權(quán)奪勢吧,但是還有一個原因,我想,可能也是他辭官的原由之一?!比蕉D了頓,看著小穩(wěn)和文瑾都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繼續(xù)道,“他有個姐姐,原本前些年是許給了一個世家公子的,可一夜之間,那個公子卻死了,他姐姐沒多日便進了宮,做了妃子。這事跟他本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可我聽說,那個暴斃的公子曾是他視若手足的兄長,交過他功夫,在戰(zhàn)場上也救過他性命,對他既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p> “公子的意思是,他辭官是為了調(diào)查那位公子的死因?”小穩(wěn)問道。
“這些都只是猜測,我們并不明白那件事對他的影響到底有多大,竟可以讓他放棄榮華富貴,甚至,”冉冬微微蹙眉,“甚至還親手毀了他的后代前程?!?p> “我聽說,捕快的子孫是不能參加科舉的,以免有辱斯文,就算他們不干捕快了,他們的子孫也必須在三代以后才能有參加科舉的資格?!毙》€(wěn)想到了什么,忙說道。
“可是,他到底是誰啊?”文瑾說了半天,可還是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冉冬望了望窗外,轉(zhuǎn)過頭,對著文瑾認真道,“赫連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