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你明明有冉冬,卻為何又要放棄?你明明可以活著,卻為何一定要隨著我死去?”沈明兮心疼的撫摸著文瑾的臉龐,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她的手背上。
“是啊,我明明可以活著的,哈哈??墒牵遗洳簧纤?,我,我什么也給不了他,你知道嗎?我第一個孩子在我還沒有察覺的時候就悄悄走掉了,第二個,”文瑾頓了頓,繼續(xù)道,“第二個,豆豆說,是死胎,他一生下來就是個死胎,我不是一個好女人,更不配做一個母親,這一輩子,我再也無法做一個母親了,你知道嗎?恩?”
公子的心咯噔一下,她看著面前這個一樣可憐的女人,卻任何安慰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只是靜靜的看著,一只手不斷的撫摸著她的臉頰,“只愿來生,我們都不要再遇見彼此,你不是文瑾,我不是公子;你不記得今生,我也早就忘了你?!?p> ————————
十一月初三,京城的大雪翩然而至,云南卻依舊四季如春。
公子帶著文瑾、時護衛(wèi)、小弟和董老大暫時在城外一個村子里落腳,好心的婦人為他們騰出兩間房,屋外,一顆桂花樹悄無聲息的散落著花瓣,一陣陣清香就這么不期然的飄進了他們歇腳的屋子里。
幾個人正在屋子里面商量明早誰做飯,文瑾張牙舞爪的比劃著,祈禱千萬不要抽到自己,小弟偷偷看了一眼手中抽到的字條,故作輕松的笑了笑,董老大在一旁安靜的抽著煙袋,這幾日都是他在忙活著,自然可以不用參加抽簽,時護衛(wèi)的嘴角抽了抽,但還是盡量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緊張。
文瑾深吸了一口氣,只睜開一只眼睛看字條。
恩?
文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瞪大了雙眼又看了看,一個“哎”字還沒出口,老鬼披星戴月的進了屋,幾個人趕忙過去迎接。
“怎么樣了?”公子沒有起身,只是靠在椅子上輕聲問。
“恩?!崩瞎睃c點頭,卻沒有多說。
時護衛(wèi)跟其他幾個人一樣也不知道老鬼這次出去究竟是去干嘛的,和身邊的小弟面面相覷,卻注意到身后的那一束目光,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公子看著的,卻是站在自己身邊的文瑾,原來是自己多慮了,阿時這樣對自己說道。
“老鬼,你回來了,有沒有吃飯,餓不餓,廚房還有一些,要不要我給你端過來?”文瑾極其殷勤的跑了過去,說完轉(zhuǎn)身剛想走,卻被小弟一把揪住了衣領(lǐng)。
“想跑?做夢!我看過阿時的字條了,不是他,也不是我,文瑾,明天的早飯就靠你了,哈哈哈!”小弟單手叉腰的大笑,這個笑聲極其的富有魔力,文瑾也是極其厭惡的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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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天剛蒙蒙亮,文瑾穿戴好衣衫,一手叉腰,一手高舉著大刀,視死如歸的站在一口大鍋面前,“很好?!蔽蔫獙ψ约赫f,于是閉上眼,深呼吸兩次,再次睜開眼,屏息掀開鍋蓋。
“第一步,先放水?!蔽蔫峙e著菜刀,開始在廚房里轉(zhuǎn)悠,一邊轉(zhuǎn)悠,還一邊念叨著,“水,水,水!”
“啊,找到了!”文瑾在廚房的一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水缸,一開心,手一松,手里的菜刀便落了地,“??!”她忽然大叫一聲,屋子里還在睡覺的人就一下全醒了。小弟披著外衣就沖了進來,“怎么了,怎么了?誰來了?!”一進屋,卻看見文瑾抱著腳滿屋子蹦跶,再一低頭,菜刀卻掉在地上,他無奈地垂下頭,衣服也只穿了一只袖子,于是轉(zhuǎn)身,慢悠悠的晃了回去。
文瑾見小弟一句關(guān)心的話也沒有,不禁十分氣憤,揉了揉被菜刀柄砸到的腳趾頭,憤怒的撿起菜刀放到菜板上,猛舀了幾瓢水倒進鍋里,然后十分氣憤的蓋上了鍋蓋。
“哼,不就是做個菜嗎,有什么了不起的!”文瑾啐了一口,回到菜板邊上,拿起菜刀,看著菜板上安靜躺著的土豆,久久不能下刀。
“一、二、三······”
“不不不,一——二——三——”
“不不不,應該是這樣,一二三!”折騰了半刻鐘,文瑾高舉的菜刀也沒落下,“這可比殺人難多了?!彼龂@口氣,重新調(diào)整好呼吸,閉著眼,一刀劈了下去。
院子里,公雞一聲啼叫打破了寧靜,文瑾再一次“啊”的一聲,甩出了手中的菜刀,穩(wěn)穩(wěn)的插在前來打水的時護衛(wèi)的腦袋旁。
“你,沒,沒事吧?”文瑾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兩只手指不住的揉搓。
“我,我只是來打個水。”阿時看了看插在身旁門框里的菜刀,一邊看了看文瑾,道,“我還是等一下再進來吧。”然后轉(zhuǎn)身,一溜煙兒就跑了。
院子里,老鬼看了看廚房,笑著搖搖頭,“我昨晚真該把廚房剩下的那點兒東西吃了,也好墊吧墊吧?!?p> 董老大磕磕煙袋,笑了笑,“晚上進了城,就能吃一頓飽飯了,再等等。”
“哎呀,什么時候才能吃上飯???這都什么時辰了,都該吃午飯了!”小弟坐在桂花樹下,無聊的揪著地上的青草,一邊捂著咕咕作響的肚子。
阿時抱著劍站在樹下,低頭看了看小弟,也只是一笑,然后無奈地搖搖頭。
忽然,大家仿佛都聞到了一股什么味道,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一股黑煙從廚房里冒了出來,小弟長大了嘴,這時,就看見文瑾腰上系著圍裙,手里拿著鍋鏟,一臉灰的就跑了出來。
“咳咳咳!嗆死我了!”文瑾彎腰,一只手撐著膝蓋,劇烈的咳了幾聲,然后站起身,把手里的鏟子一扔,反抗的喊道。
大家卻看到文瑾的樣子都忍不住發(fā)笑。
文瑾見大家都在笑話自己,原本還是很憤怒的,可氣著氣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嘿嘿,做個飯原來這么不容易,這菜刀可沒我的鴛鴦刀好使!”文瑾此話一出,便又是眾人的一陣哄笑。
“一開始,我只愿我所經(jīng)歷的都只是一場夢?!焙鋈唬粋€聲音清晰的從頭頂響起,文瑾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金邊玄衣公子坐在桂花樹上,臉上,是一具半邊的金色面具?!翱善鲆娏四銈?,我只愿這場夢,不要太早的醒過來?!?p> 一陣微風拂過,輕輕掠起樹上人的衣衫,那一抹玄色在稚嫩的桂花花瓣下是那么耀眼,她一雙清亮的眸子透過那面面具望向遠方,身邊,是風吹落花瓣的呻吟,是風拂過青草的沙響,是血色中一抹寧靜的渴望,是每一個人,內(nèi)心善良的呼喚。
樹上的人輕輕回頭,眼神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桂花樹還在落著花瓣,風中一陣陣的清香沾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只愿此生,只愿此生,與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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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小弟牽過幾人的馬,老鬼回頭看了一眼公子便走進了客棧。
幾人用過晚飯,跟著小二上了樓,進了客房,時護衛(wèi)對小弟說,“今晚我守夜,你早點回去休息吧?!?p> “不,阿時,讓小弟守夜吧,你回房?!惫訁s拒絕道。
時護衛(wèi)一愣,這是公子從來沒有過的態(tài)度,卻下一刻便整理好心情,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進了旁邊的房間,然而一開門,他卻整個人愣住了。
小弟透過門縫也看到了什么,他歪著腦袋,嘖嘖贊嘆道,“真美??!”
“行了,進來吧。”公子早已猜到阿時此刻的心情,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只是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便進了自己的房間。
文瑾抱著自己在街上買到的零食上了樓,也一眼就瞥見了阿時房間里的那個人,愣了愣,還沒看清,時護衛(wèi)轉(zhuǎn)身“砰”的一聲就關(guān)上了門,她一震,縮了縮脖子,小跑幾步找公子問個究竟。
“那個就是蘇姑娘?”小弟吃了一口文瑾買的零食問。
“恩?!惫游⑽Ⅻc點頭。
“你是怎么把她弄出來的?我聽董老大說,她不是在教坊司做官妓嗎?怎么······”文瑾的話還沒問完,房門忽然被推開,老鬼神色不安的說道,“來人了?!?p> 公子放下茶盞,警惕的問道,“什么人?”
“衙門的,好像是路上跟著蘇竹菀來的?!崩瞎砝^續(xù)道。
“怎么會這樣,你不是說路上沒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嗎?”公子蹙眉。
“是我疏忽了,我原以為蘇姑娘是走衙門正規(guī)手續(xù)釋放的,不會引起什么懷疑,所以路上就······”老鬼自責的低下頭。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小弟站起身著急的問道。
“我去?!蔽蔫慌淖雷诱酒鹕怼?p> “不要驚動阿時,你們把他們引出城就好了,更不要驚動當?shù)氐墓俑?。”公子吩咐道?p> “知道了?!蔽蔫站o雙刀,跟在老鬼身后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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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燭火跳躍的似乎格外活潑,男子手里還緊握著劍,對于一開門那一刻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