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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花落盡是明兮

第六章 煙柳斷腸處(六)

瑾花落盡是明兮 檐子J 3212 2020-04-09 06:00:00

  這是戴黎昕此生心口停止跳動的唯一一瞬。

  冉冬跟在文瑾的身后離開,卻被下一瞬恢復(fù)意識的戴黎昕叫住了,“你們,不會有結(jié)果?!?p>  冉冬頓住了,他轉(zhuǎn)身,說道,“我知道?!?p>  “你不知道?!贝骼桕棵鏌o表情的看著對面的人,平靜的說出后面的話,“沈昂是皇上布下的局,如今卻成了死棋。朝廷中再也沒有能與上官翼分庭抗禮的人了,冉大人奉皇上之命,帶你回京,與上官翼之女完婚。文瑾,必須死?!?p>  冉冬聽著戴黎昕說出的每一個字,仿佛胸中涌出一口鮮血,他臉色慘白,半晌道,“她死了,我也就死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

  “冉冬,你可知道,那個文瑾曾有生育?”戴黎昕并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昔日的朋友。

  冉冬的心咯噔一下,卻還是努力克制著自己。

  “而且還是個死胎!冉冬,她再也不能生育了?!鄙砗螅骼桕窟€在繼續(xù)說著,然而冉冬這次卻是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

  城外亂葬崗,文瑾折騰了許久才看清懷中的人,阿涼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不驚不喜,就像是坦然接受了死亡。她抱著阿涼漸漸發(fā)涼的身體坐了許久,天空中開始飄雪,一片,兩片,落在阿涼的睫毛上,鼻梁上,還有干裂的嘴唇上。這是塞北的第一場雪,卻沒有帶著文瑾的期許,就這樣漠然的戚戚然而至。背著阿涼的身子走出了亂葬崗,在一處還算開闊的地上,用她的一雙鴛鴦刀,默默的挖著土。等到捧上最后一抔土,文瑾才發(fā)現(xiàn)大雪落滿了肩頭,一雙手上滿是血泡。終于泄了一口氣,她安靜的靠在墳包上,看著遠遠地方向,許久沒有動彈。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文瑾忽然開口,“我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討厭我自己,我努力的活著,卻是為了某一天死去。冉冬,我現(xiàn)在越來越不明白身邊的所有人,所有事了,因為一切都變了,而最令我害怕的是,連我自己都變了?!?p>  黎明的太陽緩緩升起,帶著新一天的希望,一個單薄的身影緩緩靠近了那個紅衣女子,是的,他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默默的看著她,默默的守著她,在她不愿看到自己的時候不靠近,在她需要自己的時候,悄然上前。

  忽然,文瑾覺得背后有一股溫暖的力量緊緊擁住了她,冉冬的鼻息落在她的頸間,一個聲音,無比心疼的響起。

  “你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我多愿早一些遇見你,早一些,就早一些。”文瑾感覺有淚落在她的衣領(lǐng)上,她安靜的讓他抱著,看著塞北的第一場雪在清晨的第一束光中鋪滿大地。

  ————————

  公子獨自在帳中待了兩日,文瑾一回去,就聽小弟說了那日的情況。

  “那個韓卜都說了些什么?”文瑾問。

  “不知道,董老大給他施了針,見他醒了,就出來了,我們一直在外面守著,沒多久公子就出來了,然后說沒有她的吩咐誰也不許進去?!毙〉芑氐?。

  “那個韓卜呢?”文瑾繼續(xù)問。

  “死了唄,不然還能怎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堅持下來的,本來就半條命,還讓阿涼······咳咳,還給折騰的半條命都沒了?!毙〉苷f到阿涼,不安的看了一眼文瑾,見她沒什么反應(yīng)才繼續(xù)道。

  “那怎么辦?”文瑾托著下巴,坐在火堆旁問。

  “哎?!毙〉車@了口氣,繼續(xù)挑動著火堆中的樹枝。

  第二日一早,公子自己出了營帳,守夜的時護衛(wèi)吃了一驚,卻也沒敢多問,然而,公子先開了口,“去關(guān)外,找烏左?!?p>  幾匹馬馳騁在塞外,文瑾看了冉冬許久,問道,“小穩(wěn)呢?”

  “我讓她回金陵了。”冉冬微微一笑說。

  “你舍得嗎?”文瑾繼續(xù)問。

  “什么?”

  “金陵?!?p>  “與你比起來,我更舍不得你?!比蕉中α诵?,文瑾一聽這話,從頭酸到腳,她打了個哆嗦,一夾馬肚子,飛快的跑了出去。

  ————————

  西域,這是一個文瑾從來只聽說過的地方。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烏左軍中的前一日,小弟的鴿子收到了金陵的消息。

  “怎么了?”文瑾著急的問。

  冉冬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才默默燒了那張字條,文瑾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難過,只聽他平靜的說,“娥玙醒了?!?p>  文瑾覺得“砰”的一聲,腦袋上好像炸開了一朵花。

  “謝潦還是用心的,你回去看看吧?!惫右娢蔫胩鞗]有說話,還是先開了口。

  “對啊,對啊,你趕快回去看看,不然謝潦再把你妹妹拐走了怎么辦?”文瑾一笑,趕忙說道。

  “你要不要······”冉冬后面的話還沒說完,文瑾就趕緊搶先一句。

  “我跟他們走,你不用擔(dān)心我,哈哈?!蔽蔫f著,往公子那里靠近了些。

  “算了,”冉冬這兩個字說的很小聲,他不愿文瑾看到他的無奈,便繼續(xù)說道,“你老實一些,不要再闖禍了,那里是關(guān)外,不比金陵,你萬事都要小心些?!?p>  “恩?!蔽蔫c頭。

  “我處理完就盡快回來?!比蕉哌M了些,溫柔的看著文瑾的模樣。

  文瑾卻沒有回答,半天,她擠出一些微笑,說道,“你快走吧,天黑前入關(guān)?!?p>  冉冬腦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然而看了看文瑾,卻又打消了,終于還是有些不舍的上了馬。

  看著冉冬走遠,公子的聲音暮然響起,“你不后悔?”

  “你后悔嗎?”文瑾反問道。

  公子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

  “那我就不后悔。”文瑾篤定的說。

  “瑾兒,你大可不必如此?!?p>  “你別說了,我這樣做,既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我,更不是為了他,只是,求個心安?!蔽蔫f完就回了自己的房中。

  ————————

  大漠的夜總是要比金陵來的更加寧靜,烏左被時護衛(wèi)帶出了軍營,在公子從前與他練習(xí)軟劍的地方見到了那個依然帶著面具,身穿玄色衣衫的公子。

  文瑾和時護衛(wèi)守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小弟在軍中時刻觀察著情況。

  文瑾也不知道他們談了多久,只是隱約覺得有些瞌睡,忽然阿時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文瑾才清醒了過來。

  烏左已經(jīng)騎著馬先行離開,公子落寞的身影緩緩走來。

  “怎么樣了?”文瑾著急的上前詢問。

  公子微微閉上了眼,然后無力的搖搖頭。

  是夜,守夜的小弟焦急的站在帳外,文瑾剛睡下就聽見了動靜,匆忙穿上衣服趕了過來。片刻后,老董提著藥箱出來了,對他們點了點頭,文瑾一個人還是不放心的進去了。

  “你怎么樣了?”文瑾跪在床邊,輕聲問。

  “還死不了。”公子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我知道你很疼,可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強忍著,一定是忍不了了,才會喊出聲。明兮,疼了你就哭,不要一個人這么撐著,我總害怕,一睜眼,再也見不到你?!蔽蔫中奶鄣目粗采先绱颂撊醯娜溯p聲道。

  “你別瞎說了,我本來是不害怕的,被你這么一說,我倒害怕了起來?!惫有χf,“文瑾,趁著我現(xiàn)在還清醒,趁著我現(xiàn)在還有力氣去保護我想保護的人,你走吧,去找冉冬,別再回來了?!?p>  “你是聽不懂我的話嗎?我······”文瑾的話被打斷。

  “文瑾,你聽著,我是一個執(zhí)念很深的人,過去的許多事情我放不下,也不想放下。我我所堅持的東西,不一定全是對的,甚至在外人看來是錯的,可我還是會堅持。這一世,我愛上了一個男子,便一世都只會愛他?!惫油氏旅婢叩哪樕线€殘留著那場大火的印記,幾縷發(fā)絲粘在浸滿汗水與淚水的臉上,這一刻,她卻只如一個女子一般。

  “那場大火的陰霾就像是永遠罩在了我的眼睛上,睜開眼,盡是迷惘;閉上眼,滿是回憶。你知道嗎,我不是一個容易原諒別人的女人。他們總說,時間會淡漠一切,可這么久了,東宮的那場大火就像一寸寸燒盡了我的胸膛,那一種憤恨,我此生也無法忘記??善覅s活了下來,卻像一個死人一樣的活了下來。這張臉,永遠都在提醒著那場大火,提醒著曾有一個男人視我如生命般。你告訴我,我要怎么活下去,我要怎么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里,自私的用他賒給我的生命茍延殘喘?文瑾,我只愿下一輩子,再也不要遇見他;我只愿生命回到一開始的地方,那場細雨,他沒有低頭看我,我也沒有抬頭看他?!贝采系娜俗旖呛唤z笑,輕輕閉著眼,淚水無聲的滑落,那一刻,她如一個女子般祈求這個世界給予她一絲公平,只是一切不過都是奢望。

  不知什么時候,文瑾也早已淚濕滿面,她輕柔的撫摸著她如女子般散開的發(fā)絲,半晌道,“好不巧,我也是個執(zhí)著的人;好不巧,我也從來不分對錯。你跟我不一樣,你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可我,卻在最初就做了許多的錯事。我原本是要死的,可老天爺卻偏偏讓我在最狼狽的時候遇見你,可能是拯救你,也可能是懲罰你?!蔽蔫χ?,抹去臉上的淚,“明兮,不管這個名字你是否愿意記起,可現(xiàn)在我就是好想叫你一聲‘明兮’,我知道,我會死的,我必須死的,可在我死之前,我想為你做一些事情,就算你不許我這么做,那我也求求你,讓我陪著你,就只陪著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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