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大刀

　　　　“兩位受驚了，王某有愧”

　　“大哥能救我們母子性命已經(jīng)千恩萬謝，哪有什么愧”

　　王大刀見這母子二人衣衫襤褸，可面對地上的尸首卻毫無懼色，不由得心思極轉(zhuǎn)，他們是什么人？，又說到：

　　“我聽夫人口音不像本地人”

　　“俺們娘倆是從登州逃荒來的，家里大旱，糧食絕收，沒辦法，才領(lǐng)著孩子討飯為生”

　　“難怪聽著親切，在下王大刀，老家山東萊州，夫人怎么稱呼”

　　“俺也沒個名字，娘家姓王，嫁夫從夫，王大哥就叫我虎子娘吧，這是我兒子，郁莊，小名虎子?；⒆?，快給恩人磕頭”

　　虎子依言跪下

　　“不需如此”王大刀伸手拉住了虎子，嵌著他動彈不得，又接著說：

　　“若非王某，兩位也不用遭逢此劫，咱們也算是半個本家，我看你們也沒個目的，要是不嫌棄，就跟我一道走吧”

　　“王大哥，這可真是大恩吶”虎子娘立時叩拜

　　“請起請起，我不是官老爺，更不是廟里的神仙，不受這個。虎子，快把你娘扶起來”所謂男女授受不親，盡管四下沒人，王大刀還是很講禮數(shù)的

　　“我把尸體抬到邊上，你們在這等我，我去取來車馬，跟我一塊上路”

　　王大刀把尸體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騎上馬匹，原路返回。虎子把地上的血跡用土蓋上，回到娘身邊，說：

　　“娘，他可真厲害”

　　“確實厲害，你沒見過，你爹更厲害，就是走的太早了，你以后一定要學(xué)好本事”

　　“嗯，俺能成”

　　“郁家嬸子！虎子！”遠(yuǎn)遠(yuǎn)地一架車馬駛來，正是王大刀

　　這是一架平板馬車，車上有三口大木箱子，用繩子綁的很結(jié)實，箱子上還睡著一個小女孩，也就四五歲的模樣

　　“采薇，醒醒，爹給你介紹個朋友”

　　“爹~”小女孩睡眼惺忪，抻了個懶腰，大大的眼睛立時來了精神，一眨一眨的，清澈見底

　　“采薇呀，這是你郁家嬸子，叫人”

　　“郁嬸好”

　　“哎，這妮子長得真俊”

　　“這是你郁莊哥哥”

　　“哥哥好”

　　“好，妹妹好”看著眼前的小妹妹，郁莊不禁想起了妮子姐

　　“郁家嬸子，我這么叫你行吧”

　　“俺聽著真順耳，這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叫”

　　“哈哈，那就行?？焐宪嚢?，咱們到前邊了城里好好休息休息”

　　“娘，您上車”走了這么多天，終于有車坐了，郁莊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她郁家嬸子，小莊真是個好孩子。小莊啊，你今年多大了”

　　郁莊沒理會

　　“虎子，你王大爺跟你說話呢”

　　“?。扛嘲?，俺以為叫別人嘞”

　　“這傻孩子，他大爺你別見怪，這孩子第一次出村，啥都不懂”

　　“無妨無妨，赤子之心啊。小莊啊，你多大了”

　　“俺六歲了”

　　“六歲？真的？”

　　“這孩子隨他爹，長得比一般的孩子粗壯，不太像六歲”

　　“何止，這孩子心性成熟，根骨極佳，是根好苗子”

　　“王大哥，既然您這么看重他，我就蹬鼻子上臉了，您能不能收他當(dāng)徒弟，教他學(xué)本事”

　　“這~”王大刀有心收徒，可更有其他顧慮，一時間不知該怎么開口

　　“王大哥別為難，俺知道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您就當(dāng)我沒說過”

　　“唉~不是我小氣，實在是……唉，我實話跟你說，我很想收他為徒，繼承我的衣缽，可是我干的活，怕您嫌棄”

　　“這是哪里的話，您收下虎~小莊，我們哪會有嫌棄”

　　“實不相瞞，在下是正德年間的武舉人，也曾當(dāng)過七品官，只因不能與上司同流合污，朝中也沒有依靠，一貶再貶，如今，成了殺人的劊子手”

　　“我當(dāng)是什么事兒，送人登極樂，這是大修行的人才能干的事兒，王大哥肯教，我們千恩萬謝”

　　“她嬸子，此話當(dāng)真”

　　“俺騙你干啥”

　　“好，郁莊，從今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子”

　　“小莊，快跪下拜師”

　　“別急別急，拜師不能馬虎了事，等我到了任上，再正式拜師”

　　王大刀之所以如此痛快地答應(yīng)收徒，一來郁莊的確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二來他看準(zhǔn)了郁莊的品質(zhì)，懂孝道，所謂三歲看到老，小小年紀(jì)就知道孝順娘親，長大了準(zhǔn)錯不了，馬車吱扭吱扭的一路進(jìn)城，休整之后又駛向遠(yuǎn)方，因為還有行李，馬車走得并不快。郁莊和娘親只覺得越走越熱，方向是一路向南，具體到哪，他們也沒問，直到幾日后

　　“吁~”王大刀勒住馬，說道：“瞧瞧，咱們到地方了”

　　“爹爹，這是哪啊”王采薇好奇地問

　　“這是寧波府，以后就在這安家了”

　　寧波府，虎子娘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地方，難道是冥冥中的天意嗎？

　　“娘，你咋哭了”

　　“她嬸子，你哪里不舒服？”

　　虎子娘一邊搖頭，一邊泣不成聲，指著郁莊，哽咽著說：

　　“他爹，戰(zhàn)死在這~”

　　空氣剎那寂靜也許有人的頭腦是空白的，也許有人在思索什么，總之，是寂靜

　　“我去府衙報到，您帶著孩子們在城里逛逛吧，這二兩銀子，拿著”

　　昨天，王大刀帶著他們進(jìn)城安頓好，今日要去府衙領(lǐng)命?；⒆幽锏那榫w有些低落，王大刀也不知道該從何勸解，只想著讓他們出門逛逛，總悶在房里也不是回事兒

　　“不行不行，我們母子已經(jīng)收了您許多恩惠，哪能要錢呢”母子二人身上的破爛衣服早就換了新的，盡管是粗布做的，但勝在干凈合身，王大刀又給錢，虎子娘連忙推辭

　　“哎~孩子們都愛玩，看上喜歡的，你給他們買點小玩意兒，也置辦兩套文房，過些日子得讓孩子識字了。我以后有公事，也沒時間帶，家里還需要她嬸子多多勞心”

　　王大刀看似粗獷，實則心細(xì)，寧波府這個地界對虎子娘來說意義非凡，怕她會想不開，郁郁下去。把女兒交代給她，多了一份責(zé)任，她也多一分奔頭和念想，心結(jié)會慢慢舒展的

　　“既然這樣，他師父放心，我能辦好”虎子娘果然多了一絲精神，對她來說，她們母子受恩惠到現(xiàn)在，一直沒機(jī)會報答，眼下機(jī)會上門，當(dāng)然得做的出色

　　王大刀出門直奔府衙，虎子娘領(lǐng)著兩個小朋友也到街市上逛一逛。寧波府幾經(jīng)摧殘，可眼下看不出半分損毀的痕跡，可見其經(jīng)濟(jì)之盛。東西買賣規(guī)劃有度，水系環(huán)繞，更有大運(yùn)河穿城而過，來往船只繁忙，舸艦迷津，港口碼頭眾多，一片繁榮景象

　　莫說兩個孩子沒見過此等盛景，虎子娘也是頭一回見，一邊走一邊看，不知不覺已經(jīng)來到了臨海碼頭

　　“娘！你看，這也有?！?p>　　“俺看見了，這的海真藍(lán)，不比家里的差”虎子娘抱著采薇，爽朗地說

　　遠(yuǎn)處山頭，有一道金光閃爍，閃耀了王采薇的眼睛，遂被這金光吸引

　　“嬸子，那山上有金子”

　　順著采薇手指的方向望去，確實有一處金光燦爛，敢與日月爭輝

　　“那是哪?。俊?p>　　“你們是外地來的吧”一位操著本地口音，講著官話的碼頭工人問道

　　“俺~我們第一次來”

　　“難怪你們不知道，那是槍神廟，寧波府這些年太太平平全靠槍神保佑”

　　“嬸子，我想去”

　　“這位兄弟，那山上遠(yuǎn)不遠(yuǎn)啊”

　　“不遠(yuǎn)，沿著護(hù)城河一直走，就在第一座山的山腰上”

　　“謝謝啦”

　　“沒事兒，您第一次來，帶著孩子去拜拜也好，槍神可靈驗了，一定能保佑孩子的”

　　“哎！謝謝啦兄弟”

　　虎子娘抱著采薇一路奔著槍神廟去，身邊跟著郁莊。她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若不去槍神廟，一定會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