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拜師
槍神廟,于六年前建成,那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役許多人還記憶猶新。能有幸活到今天全靠槍神下凡,蕩平倭盜,于是百姓們心存感念,出資出力,建成了這座不大,卻格外輝煌的廟宇,往來香客眾多,鼎盛非凡
虎子娘一路越走越快,一種難以名狀的急切心情油然而生,槍神廟的金光就在眼前,虎子娘的腳步卻慢了下來。金光灑在身上,一種許久未曾感受過的親切,安撫著她躁動的心,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都分外堅實,分外平和
“上柱香吧,不要錢”
來往的香客大都自備香火,廟里沒有功德箱,因為槍神只希望百姓過得好。接過廟祝手中的香,虎子娘越發(fā)覺得槍神眼熟。八尺高的個子頂天立地,寬闊的胸膛海納百川,粗壯的手臂力能扛鼎,尤其是手上的一桿大槍,比門杠還粗,槍尖雪亮,如同他銳利的目光,可看向她,卻滿是柔情
“大~山~”
深埋心底的名字時常縈繞,今天再次出現(xiàn),竟然有些不真實,如夢似幻
“娘,我好像認識槍神”有些低沉的童聲把虎子娘從夢中叫醒,一秒拉回到現(xiàn)實
“大山,許久未見,你過的咋樣了”
“娘,你在說啥?”
采薇東看西看,似乎也注意到了眼前的母子二人與往日有些不同,可是哪里不同,她也說不出??粗矍暗慕鹕硭芟?,面孔有些猙獰,卻難以掩蓋他發(fā)自心底的善良
王大刀很快便從從府衙回來了,從此他便要長久的待在寧波府,深深扎根于此。劊子手只管砍頭,平時沒什么事兒不用在官門里待著。他也樂得自在,那里面太污穢,他也不愿意去污染自己。在路上,他買了一壇酒,準備了三牲,今晚,便正式收徒。眼看日頭偏移,卻不見一大兩小回來,心里不免有些急了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別是迷路了”
得去找找,剛走到門口,三人剛好回來
“逛的可好?這寧波府可還滿意?”
“太好了,這地方,真好,俺以后都不走了,就在這陪著”虎子娘眼圈有些紅,似乎哭過,也對,寧波府對她的意義非凡
“喜歡就好,今天是喬遷,本來就是喜事兒,我再來個喜上加喜,郁莊,今晚我便正式收你為徒,隨我進來”
王大刀這些年有些家底,這房子便是他自己買的,進門一個天井小院,影壁后就是正堂,又分東西兩房,四人居住剛好
“我之一脈,遠自殷商,乃是皇叔比干的后人。學(xué)好了本事,要忠于百姓,守衛(wèi)國門,向先賢學(xué)習(xí),我給女兒取名采薇,化用的也是伯夷叔齊的典故。入我門下,便要守我門規(guī),若有違反,我將清理門戶。我最后問你一遍,你可愿意?”
“愿意”
“好,對著牌位磕頭,這是本門的創(chuàng)始人,也是我王家的先祖”
只見正堂的桌案中間擺著一塊木牌,上書:太一天官文曲星君。其下,擺放著三牲供奉。郁莊磕了三個響頭,親自點燃香火,插在香爐內(nèi)
“王家刀法經(jīng)先祖圣賢幾經(jīng)打磨,如今共有九式,其間蘊含變化,共九九八十一招,招招都是必殺之技,我會慢慢教給你”
“謝師傅”
“習(xí)武,不是好勇斗狠,是為懲奸除惡,保家衛(wèi)國,跟我念: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勇;三曰敢為天下先!”
“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勇;三曰敢為天下先!”
“知善知惡是良知,知行合一格惡念!施恩不圖報,受恩記心間!衛(wèi)國保家守門戶,不教胡馬度陰山!”
前一半祖訓(xùn),后一半是王大刀后來加入的訓(xùn)誡。他的訓(xùn)導(dǎo)擲地有聲,郁莊跟讀鏗鏘有力,有這樣心存天下,為國為家的師傅,何愁不能青出于藍
“好,起來吧,喝了杯中酒,我便是你的師父,從今晚起,我教你讀書寫字,同時傳授武藝,同吃同住,我將極為嚴格”
“是,師父!”
“她嬸子,以后采薇和你住一間房,還請你多多勞心”
王采薇現(xiàn)在還小,可小孩子長大很快,這男女有別,做父親的有些事情不好說出口,有虎子娘在,方便不少
“應(yīng)該的”
“采薇,以后郁莊就是你師兄,也是你哥哥,你們要好好相處”
王家刀法殺氣太盛,陽剛之氣太足,所以傳男不傳女。王大刀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本以為會從自己這斷了,祖宗保佑,碰到了郁莊這么個好苗子,所以他是師父,不是師傅。在他心里,已經(jīng)把郁莊當做自己的兒子,日后言傳身教,任重道遠
“那,我以后還能和哥哥一起玩嗎?”采薇太小了,還不能理解哥哥的含義
“哈哈哈,當然可以,不僅可以一起玩,還要像親人一樣”
“就像我和爹一樣嗎?”
“對,和爹一樣,至親的人”
“哦!我有哥哥嘍!我有哥哥一起玩嘍!”
轉(zhuǎn)眼又是一日,第二天晚上,王大刀拎著酒去到府衙監(jiān)牢,看望第二日要被問斬的人犯,這是他的規(guī)矩,所謂知善知惡是良知,他要看看,自己殺的,是不是該死之人。也是因為這個人犯,他才從萊州被調(diào)到寧波府
這個死囚,是海上的盜匪,一開始只做些走私的買賣,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倒賣軍火,還和倭寇有往來,甚至還做過領(lǐng)路人,殺過無辜百姓。被官府抓到后,他海上的班底未散,并散布出消息,誰敢殺他,便有滅門之禍
開始,沒人在意這等威脅,直到行刑的前一天,兩個劊子手離奇失蹤,行刑之日,劊子手的頭顱從天而降,落在了監(jiān)斬官桌案上,知府膽怯,沒敢動手,一直收監(jiān)獄中。海盜同伙由此更加猖獗,在臨近的州府縣大家渲染,導(dǎo)致無人敢接這監(jiān)斬的活、行刑的活
如此一來越鬧越大,甚至傳到了順天府京城,辛虧閣老壓了下來,沒讓皇上知道,不然知府的烏紗帽一定保不住。沒辦法,這才跨州府調(diào)來了王大刀
王大刀也受到了同樣的威脅,一路上更有攔截,但他在沒見到人犯之前,不會輕易下結(jié)論,他只相信自己,一切的花里胡哨都未必是真相。直至今晚,他親自與匪首交談,他確定,這家伙該死,明天無需有什么顧忌,只管手起刀落
“王大刀!你敢殺我!你全家也得陪葬!啊~”
王大刀像聽青蛙叫一樣,該走路走路,該過河過河,毫不理會深獄中傳來的歇斯底里。卻未曾發(fā)現(xiàn),黑暗中有人偷偷跟隨,鬼鬼祟祟,如同暗渠里的老鼠
夜色微涼,光明下的繁華陷入沉寂,城外的海浪聲依舊,卻傳不進高墻厚瓦。靜謐的夜有人挑燈夜讀,更多的人已經(jīng)陷入夢鄉(xiāng)
“你確定是這?”
“我跟蹤他回的家,準沒錯”王大刀家墻外,五人穿著夜行衣,小聲溝通,看樣子不是好人
“走,進去看看”五人身手不錯,翻墻進院
“二當家的,您看”其中一人看到了正堂上的馬鞭,式樣與前幾日那根完全一樣
“按計劃行事,一個不留”
五人分成兩伙,一伙三人摸索向東屋,另一伙兩人摸索向西屋。他們動作熟稔,用匕首插入門縫,一點一點的打開門閂,輕柔的動作,連貓都不會被驚擾
兩扇門都開了,房中一片黑暗,黑衣人貓著腰,抽出藏在背后的刀。一片云走過,露出明鏡一般的月亮,刀刃閃過寒芒,熟睡中的王大刀只覺得遍體生寒,隨手抽出身邊的大刀,爆喝一聲: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