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著小心翼翼的步伐,接近著不遠(yuǎn)處唯一的光芒。
左冷屏氣凝神,用神識探查著深處的情況。
可惜的是,這地方似乎被什么術(shù)法圍困著,他的神識根本無法超出五米的范圍。不幸中的萬幸,神識的力量并沒有被削弱。
一邊走著,左冷一邊在心里思考如何在運(yùn)用神識作戰(zhàn)的同時保持神識領(lǐng)域的存在。
一心二用嗎?
他猜想著這種可能,但具體的方法卻無法揣測。
這時候問梁老道,也已經(jīng)晚了。
因為出口,就在眼前。
從陰暗的地道中走出的三人被入眼的光芒刺痛,微瞇起眼睛。不久后再細(xì)看,發(fā)現(xiàn)和想象中的慘烈情況不同,這地下的氛圍竟然帶著些許祥和的意境。
這是一間大約二十平米左右的石屋,無甚裝飾物,只有兩個草席。失蹤的住持正坐在草席上,拿著那根圓頭敲棒,一下一下的敲擊著地面。
而在另一張草席上,坐著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光頭和尚,由于背對著三人,所以看不清面容。
兩人中間,放置著一排搖曳火苗的紅燭,似是一種儀式,又似是一種阻隔。
左冷走到住持身前,詢問道:“住持,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要給我們解釋一下?”
誰知住持根本不搭話,依然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地面,臉上的表情既悲苦,又帶著某種悲天憫人的憂郁。
反倒是對面的光頭和尚自顧自的搭起了腔:“他說不出話,嗚,還是我來給你講講吧!嘎吱!”說完,便轉(zhuǎn)過身來。
這一轉(zhuǎn),讓左冷三人看見了恐怖的一幕,光頭和尚的正臉光滑的好似一顆剝了皮的雞蛋,沒鼻沒眼,唯有一張長著尖牙的血盆大口。
他一邊說著話還一邊用嘴中的尖牙利齒不斷的啃食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
登時,梁老道和嚴(yán)振華便上前一步,護(hù)住了左冷的左右。同時手中的匕首和財神柜也被他們拿起,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付攻擊。
然而無面僧沒有在意,或者說他即便在意也無法突破住持的封印,所以他老神在在的吭呲一口咬斷了自己的小拇指,像含糖塊一樣,在嘴中嗦咯著。
幾秒后,又像是啃豬蹄一般,“噗噗噗”吐出了幾塊干凈的沒留一絲肉屑的白骨。
看到這一幕,左冷竟然還有點小羨慕,畢竟這能力拿來啃骨頭,肯定會令強(qiáng)迫癥感到異常的滿足。
當(dāng)然,現(xiàn)下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收神的左冷開口道:“你是誰?”
“我?”無面僧指指自己,又指指住持:“我就是他嘍。”
“什么?”嚴(yán)振華不敢置信。
梁老道和左冷也皺著眉頭,對情況的復(fù)雜程度出乎意料。
“嘿嘿,我可不說假話,是不是,張平?”無面僧笑著舔了舔自己的大拇指,話語中的人名卻在三人心中掀起了波瀾。
張平?
這是住持的全名?
左冷再把之前的猜測與之匹配,毫無疑問,這個住持必然是陽山張家的后人,或者他根本就是那個人!
“你說他就是陽山張家,娶了李家姑娘的那個丈夫?”左冷直接把問題問到了最底。
無面僧先是一愣,然后細(xì)琢磨了一下,大笑著點頭:“沒錯,沒錯!你這個小娃娃倒是猜到了!”
此時,住持的身子卻顫抖了一下,臉上似悲似苦的表情愈發(fā)濃郁了。
“那也就是說,那個被鎮(zhèn)壓的厲鬼就是他娘子?”左冷乘勝追擊。
“沒錯,沒錯!心兒是我娘子!”無面僧完全承認(rèn)。
心兒?
李心!
平心寺!
左冷這么一想,頓時豁然開朗。
什么得道高僧,什么心懷慈悲,都是狗屁。就是一個良心過意不去的男人為了彌補(bǔ)自己的過錯,所做出的救贖。
但很顯然,這救贖隨著一把火,被直接破滅。
“吭呲”無面僧又一口咬斷了自己的大拇指,但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小拇指不知何時竟然完好如初。
既然問,索性問個明白。左冷走近幾步,站在那一排蠟燭面前。
“李心是何人所殺?”
“是他,是他!”他指了指主持。
“那平心寺的火是何人所放?”
“是我,是我!嘿嘿!”
“你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那不是我所為,你得問心兒,她的詛咒實在是厲害得很!”無面僧吐出白骨,又補(bǔ)充道:“不過現(xiàn)在心兒死了,想來這詛咒也快要消散了?!?p> 聽到這話,左冷沒什么反應(yīng)。倒是梁老道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四周,最后低下頭苦思冥想。
“最后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左冷眼神死死的盯著無面僧,他可以很確定的說,那只青紫色的手就是他,因為他看到了袈裟里的另一只斷臂。
“我?我既是我,也是張平,我……”
“他是我的心魔!”還沒等無面僧說完,一直悶頭敲地的住持突然開了口,聲音干啞枯燥,像極了在沙漠中渴到脫水的人。
這一打開話匣子,他便不再故作沉默,索性說了個清楚。
“我當(dāng)年殺了李心之后,心中懼怕,逃離了陽山。但幾日后得知陽山被厲鬼屠滅化作陰山,悔不當(dāng)初?。拇宋译[姓埋名,皈依我佛,準(zhǔn)備了此殘生。誰知李心的詛咒如影隨形,她要我永生永世都要與她互相糾纏,不得入輪回。我試了很多方法,卻怎么也無法死去。不得已,我重回陰山,建立平心寺封印了她。我每日用法力磨其形,用愿力毀其身。只消得一百九十九年即可送她入輪回,可惜啊……咳咳?!?p> “可惜你被她的愛感動了,這才誕生出了真我,心魔,你才是應(yīng)該被消滅的那個!”趁著住持咳嗽,無面僧插話,但他話里的意思竟是這住持才是心魔。
左冷三人面面相覷,好一出心魔說心魔,不知誰是心魔的戲碼。
不過左冷心里其實覺得無面僧的話也沒錯,在心魔看來,自己和心兒這厲鬼才是真實的存在,滿腦子仁義道德的住持反而是心魔一樣的存在,讓它思緒不寧,不能活出真我的阻礙。
所以如果以天道不偏不倚的角度來看,這世間大抵是沒有對錯之分,屁股才是決定腦袋的關(guān)鍵。
但左冷畢竟是人,就算他具有理智的大腦,也會受到三觀的影響。換言之,他的屁股決定了他只能站在人類一方,對于人類有害的事物,就是他的敵人。
而敵人說的再好聽,也都是耳旁風(fēng),不得信任。
“住持,如何才能消滅你的心魔?”左冷不想再拖延下去了,該知曉的已經(jīng)知曉,剩下的就是有仇報仇了。
“我也不知道?!?p> 結(jié)果住持一句話就讓三人啞口無言。
“哈哈哈,不知道,不知道!張平你到底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睙o面僧高興極了,甚至忘乎所以的站起身,手舞足蹈起來,狀若瘋癲。
住持敲著地面,瞧著地面,面色又悲苦了起來。
就在這時,苦苦思考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梁老道來不及提醒眾人,直接把財神柜扔出,手掐法決:“財神降世!”
一陣金光震蕩而出,與一股正在侵襲眾人的灰霧撞了個正著。
“嗡!”財神像通體發(fā)亮,似乎在對抗著莫名的存在。
嚴(yán)振華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連忙從懷里掏出了幾套符紙。
左冷也把神識凝聚,隨時準(zhǔn)備出擊。
但他心里面卻驚疑著,因為灰霧的出現(xiàn)說明那個厲鬼,也就是李心,根本沒死!
那他們之前做法滅掉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哈!心兒,來來來,和為夫一起滅了這幾個家伙!只要吞了這幾個人,我們就可以突破封印,逍遙自在了!”無面僧放聲大笑,再也不掩飾身上的血腥氣味,如海一般罪孽的血浪,直接從心靈層面,鎮(zhèn)壓在三人的心頭。
左冷面如沉水,心中突然響起剛才無面僧畫蛇添足的補(bǔ)充話語,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反應(yīng)過來的,若是李心已死,那詛咒早就該消散,住持也該死去,怎會好端端的敲著地面。
但既然事已至此,多思無益,不如拼個痛快。
快意的沖動從他的心內(nèi)深處翻涌起來,帶起的震顫讓他有些不能自已。
“冷靜的時候像個呆子,打架的時候像個瘋子。”
這是左冷小時候,他的好朋友對他最中肯的評價,誰也沒有料到,一個愛看書,愛學(xué)習(xí)的三好學(xué)生,在打架時的表現(xiàn)簡直如同在世魔王,那種不畏一切的態(tài)度,令所有與他面對的敵人,都感到肝顫。
而此時,心里被關(guān)押已久,被世間美好所封禁的名為憤怒的魔王,終于得以從牢籠中脫困,他盡情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口中噴出歡呼的烈焰,眼中蔑視的神光冷冷的掃過面前的敵人。
不懼,不畏。
“鏘啷”一聲,銀白色的細(xì)劍從竹棒中拖拽著令人目眩的光芒緩緩伸出。
左冷腳步微微后撤,拔出細(xì)劍,屏住呼吸,以全身的意念對神識下達(dá)了指令。
霎時間,凝結(jié)的神識宛如集結(jié)的軍隊,一部分如同簇?fù)碇跻话?,圍繞在細(xì)劍之上,令本就炫目的光芒更加刺眼。
另一部分則圍繞在左冷身側(cè),為君王充當(dāng)耳目斥候。
一分為二的神識之法,左冷無師自通!
相比于他冷靜的大腦,這份天賦,更顯得難得和可貴。
但現(xiàn)在的他還不知道,本以為是生死糾葛的高能瞬間,其實只是大幕拉開的輕鳴序曲。
戰(zhàn)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