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蒙蒙亮,李唐便聽見院子里老伯伯兩口子說話的聲音,雖然壓低著聲音,以李唐的內(nèi)力,還能聽得清清楚楚。
“昨兒你把院子里的菜給踩了?”
“沒有啊。。我又不瞎!”
“誰知道你是不是喝多了踩了!好不容易討來的菜苗!”
“行啦行啦!你小聲兒點!別吵著客人!”
李唐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朝里翻了個身,再補會兒覺。這一夜可真是不好過,他雖然睡著了,發(fā)生了什么卻一清二楚。阿荼偷偷看了他的劍,這丫頭整天沒幾句話,拉著個臉,心思可不簡單呢。不過,好奇也沒什么,畢竟,好奇的也不止她一個人,想看他的這把劍的人可多著呢。
李唐想著想著,一股困意涌上來,忍不住打了哈欠。突然一個人影閃過,阿荼坐在床邊,臉上擠出不自然的笑。
“喂,我夜里偷偷看了你的包袱。”阿荼道。
李唐翻身看著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看就看唄,看見啥了?”
“寶劍。”
“喜歡嗎?喜歡送你也行。”李唐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語氣蔫兒蔫兒的。
“嘁,誰信??!你那把劍一看就很貴重。。?!卑⑤蹦槤q的通紅,她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不騙你。你喜歡就給你?!?p> 阿荼看他一副輕佻樣,翻了個白眼,起身便走。李唐看她生氣,連忙拉著她,口中說道:“真的真的,你喜歡那劍就送你!不過我也有條件?!?p> 阿荼被他這么一逗,好奇心起,脫口而出:“什么條件?”
李唐便道:“條件嘛,也很簡單,有兩個,只要你同意我這兩個條件,我那把劍你就拿走,以后就是你的。”
“那你快說??!”阿荼又是一個白眼。
李唐撇撇嘴,道:“餓了,有沒有早飯吃?”
。。。
天已經(jīng)大亮,倆人用了早餐,又拿了幾塊糕餅作路上的干糧,那老伯因得了李唐的銀子,格外熱情,又給李唐灌了一壺米酒,牽著馬送到村口,這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阿荼默默跟在李唐后面也不說話,李唐成心想逗她,便道:“你以前也不愛說話嗎?”
阿荼仿佛沒聽見一樣,悶著頭。李唐嘆了口氣。
“好啦,我那兩個條件,你還想不想聽?”
阿荼突然站住,神情木然,道:“不想?!?p> 李唐一時無語,雙手叉腰也站住了,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跟這種悶葫蘆真是毫無辦法。他干咳兩聲,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道:“好了好了,現(xiàn)在是我求你,我特別想說,可以嗎?”
阿荼不說話。
“我可以說嗎?阿荼姑娘?”李唐嬉皮笑臉,心里直罵自己賤。
阿荼還是不說話。
“?。√彀。∥摇ぁぁず冒?!我的兩個條件,第一個就是,我要你跟我學劍法~第二個嘛,就是我把劍送給你之后,你必須跟我分道揚鑣,不能再一起行走江湖了?!崩钐粕袂樵絹碓絿烂C,阿荼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送寶劍還順帶送劍法?有這好事嗎?
李唐說完也不看阿荼了,默默轉(zhuǎn)身往前走。
阿荼也不跟上,似乎對他這番話無動于衷。李唐牽著馬,垂著腦袋,他從心底里重復著:不要同意,不要同意,不要同意。
長空劍一直是師父的劍,這在江湖上幾乎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師父是南朝宋皇室后裔,雖然是皇家一脈,卻從未享受到什么人上人的待遇,自有記憶以來便跟著家人流落江湖。他對仕途毫無興趣,年方十五便攜著家傳的長空劍,獨自入深山學藝,十年后出山,和當世公認的劍術(shù)天下第一的林椿于華山之巔一戰(zhàn),兩人對劍三天三夜,難分勝負,自此名動天下,但他師從何人卻至今無人知曉。
此后三年,正值盛年的師父隱居紫霞峰,潛心修道,十數(shù)年不下山。數(shù)年之后,江湖上便都尊稱他劉真人,他的真名卻漸漸不為人所知,真正見過長空劍的也寥寥無幾。
“我同意。”驀地一聲,把李唐的思緒拉回來,自己悶著頭走了老遠,也沒注意阿荼?!拔彝?。”阿荼又提高了聲音說了一句。
“好,你別后悔,也,”李唐聲音小了下去,“別恨我。”阿荼沒有聽到后半句。她聲音里有一種特別的情緒,沒有喜悅,也沒有遲疑。她一點也不像個小姑娘,李唐心里嘀咕著。
他有些難過。但也什么都不想說。兩個人沉默著走了很久,阿荼啥也不問,真拿她沒辦法。
“你不想知道我打算教你什么劍法嗎?”李唐忍不住了。
“我不問你也會說的。“阿荼道。
李唐氣得直翻白眼,徑自走到路邊,折下兩跟樹枝,三兩下除去枝上黃葉和斜生的小杈,拿在手里比了比,和一把劍的長度差不多。他遞給阿荼一根,阿荼剛接住,李唐手腕一抖,手中的樹枝突然活過來似的,顫動著直往阿荼面門刺過來。阿荼躲閃不及,舉起雙臂護住頭,李唐變轉(zhuǎn)方向,樹枝輕輕點在阿荼頭上。
“我先教你我們紫霞峰入門的劍法,煙雨劍法。“李唐收了樹枝,一本正經(jīng)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學了這劍法就是入你門下了?“阿荼問。
“當然不是!我們紫霞峰等門下豈是想入就入的,我只是教你一套劍法,還是最簡單的而已。”李唐道。
“那就好,我可不想叫你師父?!卑⑤闭f著,也舉起樹枝,比劃起來。
“煙雨劍法是我?guī)煾釜殑?chuàng)的,雖然是我們紫霞峰入門的功夫,可要練好了,這江湖上也沒幾個人敢招惹你了?!崩钐频?。
“你師父是女人嗎?”
“不是?。∥?guī)煾浮ぁぁの規(guī)煾缚墒钱斒栏呷?,他的武學造詣,恐怕現(xiàn)在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了。只不過···”李唐說著說著,語氣沉重起來。
“只不過什么?”很顯然阿荼很感興趣。
“沒什么,總之,你好好學,學會了拿著劍也會用,不然這劍到了你手里,不用一天就會給人搶了?!崩钐仆蝗蛔呓?,伸手揉了揉阿荼的頭。
“煙雨劍法一共有十二式,訣竅在一個字,就是點。劍走輕靈,力道在劍尖。你現(xiàn)在沒什么內(nèi)力,這套劍法非常適合你學?!崩钐七呎f邊提起樹枝。
“我學成了,我們就要分開嗎?”阿荼突兀問了一句。
“這個···大概吧,不過我要去華山,看你什么時候能學會,說不定到了華山,你還沒有學會呢。”李唐嘆了口氣。
兩人一路上邊走邊講,一個愿意教,一個想學,倒多了些歡聲笑語。阿荼悟性甚高,不過三四天,一套劍法已經(jīng)練得頗為熟練,只是她內(nèi)力不足,如遇強手難免吃虧。
這一日,兩人走到華山腳下,天色漸晚,便找了一家農(nóng)戶投宿。當夜,李唐取出長空劍,鄭重交給阿荼。
“這把劍以后就是你的了。”
“好。”阿荼接了劍,也不看李唐,李唐皺了皺眉,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明天我要上華山,你跟我上去嗎?”李唐問。
“不去?!卑⑤卑褎ν饷娴牟冀忾_,仔細端詳著,上次偷看怎么能過癮,李唐說啥她也是半聽半不聽的。
“啊?你不去啊···”李唐蔫兒一樣。阿荼還在把玩長空劍。“來都來了,要不一起上去看看唄。”
“那也行?!卑⑤边€是心不在焉。
李唐喜上眉梢,不過瞬間收斂住。兩人用了飯,又在院子里比劃了幾招。其時明月在天,清風吹葉,兩人舞劍的身影投到農(nóng)家茅屋土墻上,恍如神仙眷侶。李唐心情復雜,幾次欲言又止,但是阿荼卻完全沉浸在喜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