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幽閉恐懼癥
事實上最劇烈的痛楚只在撞擊的片刻,也是過于狠厲的沖擊導(dǎo)致應(yīng)激性窒息,孟星河在昏昏沉沉中掙扎的手摸到了桌邊的一件硬物,像之前的無數(shù)次那樣不管不顧地將它抵向胸口,狠命摁了下去。
腥甜的氣息漫上唇齒,緊跟著縷縷鮮紅爭先恐后地要涌出嘴角。意識正在迅速潰散,他卻還是近乎固執(zhí)地抿緊嘴角,喉間滾動,壓制一切可能發(fā)出的呻吟。
阿窈還在,她會擔(dān)心的。
他腦海中只有這么一個念頭反復(fù)濾過,堵塞的血流一經(jīng)涌出,被阻斷的呼吸頓然接續(xù),如破裂的風(fēng)箱發(fā)出刺耳的撕裂氣流聲,孟星河佝僂下身子劇烈喘息,單薄的脊背掩不住地抖。
“星…星河?”孟宗輝壓低了聲音問,他從來不會這么叫他的,如果不是一時的慌亂占據(jù)了理智,眼前的孟星河如同一只瀕死的動物,在他連續(xù)喊了幾聲之后才僵硬地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神極慢地聚焦,然后茫茫然看向他,又像是在越過他看什么東西,總之這樣的眼神讓孟宗輝頭皮頓時一麻,他后退一步將將站直了身,朝管家道:“把他帶去房間里待著,快點?!?p> 舒窈下樓的時候,餐廳已經(jīng)收拾完畢,管家告知孟宗輝夫婦已經(jīng)回房休息,客房也已為舒窈布置好。
“孟星河呢?”
“二少爺剛剛說身體不適,大概已經(jīng)睡下了?!?p> 舒窈蹙起眉頭,她并沒有準(zhǔn)備要在孟家過夜,孟星河一而再再而三地臨時變卦,這讓她極為不悅。
“正好,今晚去我房間,咱們接著聊十塊錢的?!备聛淼拿汐h藍格外開心,拉著舒窈去廚房找吃的。
“明天早上有會議,我今天確實得回去?!笔骜菏譃殡y,看著她翻箱倒柜:“不是剛吃過晚飯嗎?”
“嘖,就扒拉那兩口哪能飽,再說哪有吃得飽的鴻門宴?”孟玥藍頭也不抬,埋首在櫥柜里翻找,拎出來一大袋薯條之類的膨化食品,轉(zhuǎn)身去冰箱里找飲料,舒窈知她慣會開自己的玩笑,只好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會議不會議的還不是你說了算,爸媽都睡了你這會兒不告而別也不好,再說,”孟玥藍有意無意的目光掃過樓梯間的方向,沒什么情緒地繼續(xù)說道:“也讓小河歇會兒?!?p> “歇會兒?”舒窈像是聽到了句笑話,不禁冷冷一哂:“可累著他了?”
“窈窈,有些事……”孟玥藍不知為何似是嘆了口氣,十年不見,她已經(jīng)從當(dāng)年叱咤校園的大姐頭蛻變成美艷動人的女總裁,隱在昏黃燈光中的眼眸卻一如當(dāng)年清澈,她想要提醒舒窈什么,卻猶豫了一會兒,才斟酌著開口:“也罷,你們要回的話就盡早,我去跟爸媽說一下?!?p> 話里未盡的語氣舒窈聽得分明,然而未出口的語意她卻無法意會,總歸太晚,不便再深究下去,是以她沒有追問,折身走出了廚房。
“周叔,孟……額星河的房間如今換了嗎?”舒窈剛一開口就直覺尷尬,按理說已經(jīng)成婚的孟星河應(yīng)該不會再有自己的房間,何況原本他在孟家的情形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舒窈記得他還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地下室。
“太太要回了嗎?我這就去叫少爺?!惫芗依现茉陂T外候著的時候就聽到了舒窈說要回家的決定,便急忙取了鑰匙過來,請舒窈在客廳稍等片刻。
“不用麻煩您,我去吧?!笔骜盒Φ?,看老周走過去的方向是一樓的樓梯間,那里轉(zhuǎn)角處有一扇小門,她本沒有多想,只是單純覺得不想麻煩這位年過半百的老管家。不料她一邁步老周就有些著急了,匆匆跟在了身后,舒窈覺得奇怪,不過幾步路的距離,緣何這么緊張。
她立定在小門前,輕輕叩了叩。
“孟星河,你睡了嗎?我想回去了。”也許是隔音太好,門內(nèi)聽不到什么聲音,舒窈等了會兒,再次叩響,她有些失了耐心,只當(dāng)他是睡著了,索性準(zhǔn)備自己開車離開。
卻就在轉(zhuǎn)身的時候,聽到了門里一些細微的聲響,舒窈頓住腳步,等著里面的人開門。
“砰”
像是有什么東西突然間撞在了門后,發(fā)出一聲悶響,舒窈下意識地一驚,正要向后退步,身后的老周趕忙上前,有些訕訕道:“少爺大約是睡迷糊了,太太先到客廳稍作休息吧。”
舒窈翻山越嶺許多年,并不太會就這么被嚇到,她疑慮更甚,繞開半掩在前方的管家,徑直走到門前,再次壓低聲音喚:“孟星河?”
緊貼門板的距離處,她聽到急促而粗重的喘息聲,夾雜著斷續(xù)的細咳,門里的人沒有說話,卻隱隱像有手指扣動門板的聲響。抬手去開門的舒窈眉目一凜,直覺有哪里不太對,把手沉沉轉(zhuǎn)動,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門竟被鎖死了。
“怎么回事?”門是從外面鎖上的,并非從內(nèi)反鎖。
老周忙上前一步,此時也知無法再隱瞞,一邊理出鑰匙開門,一邊沉聲道:“這是老爺?shù)囊馑?,太太無需多慮?!?p> 多慮?多慮什么,他們?yōu)槭裁匆P(guān)著他?
不等舒窈細想,沉重的木門已被霍地拉開,伴隨著夏日里不常見的陰涼冷意,黑黢黢的房間內(nèi)一道身影幾乎是踉蹌地跌了出來,與站在門口最近位置的舒窈撞了個滿懷,舒窈來不及閃避,只得下意識地托住了他,觸手是一片冰涼的體溫,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孟星河雖然清瘦,然而身量甚高,脫力之下舒窈固然無法支撐兩人的重量,竟被他拖著委頓在地。他卻像是意識恍惚,半明半昧的燈光下面色近乎灰白,疏朗的眉眼此時一片迷蒙,目色渙散無力,干裂的嘴唇上遍布血跡斑斑的牙印,是這短短一小時的時間里被他自己狠狠咬出來的,在察覺沖撞到人之后整個身子都向著墻壁處劇烈地蜷縮,蒼白細瘦的手指堪堪掩住面容,粗重的呼吸亂得一塌糊涂。
嗆咳聲在撲出門后稍有減退,或者更像是咳不出來了,燈影朦朧下隱約可見他緊咬的腮幫和皙白脖頸處繃起的藍色血管,像是極力要將所有的聲響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