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只見常功和穆童兩個人一齊架著昇機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樓:仙鶴樓。要說是被邀請去的,也不算,昇機壓根心里就不愿意。但是要是說被要挾去了,也是不妥,他們也沒有做什么逼自己去的。自己不得不去的原因純碎是覺得兩個人功夫?qū)嵲谑橇说?,一個人都夠自己受的了,現(xiàn)在一齊來了兩個人,這可叫人如何是好?因此心里不情愿,嘴上卻說十分愿意。
常功和穆童高高興興地架著昇機去了仙鶴樓。他們二人又何嘗不知道昇機的心思?但兩人玩重,根本沒把昇機內(nèi)心的恐懼當回事兒。而且這么久了都沒有人來找他們切磋切磋下武藝,這次來了這么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更重要的是,他跟自己一樣??!都在監(jiān)視著葛府和郡文府,其中一定有想不到的一層關(guān)系。但是現(xiàn)在誰也說不清,也不明白對方是敵是友,只能先用這個不溫不火的法子打探下了。
要說這二人雖然性格、氣質(zhì)全然不同,但是想法卻總是差不多。小時候在一起玩的多了,志向又十分契合,便有這樣的默契,要是換了旁人,只怕同卵雙胞胎也不曾有這樣的默契。
兩人見昇機那滿臉無奈的表情,心中覺得好笑。但是畢竟人家就在自己身邊,直接笑出聲難免對人不尊敬,所以兩人只是互相對視了一樣,互相傳遞了彼此的快樂。然后就直視前方,高高興興地邁著大步向仙鶴樓走去。
這仙鶴樓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飯店,曾有大詩人李白、杜甫匯聚于此,兩個忘年交年齡差距甚大,但是十分投機。只要面前有好酒好肉,才華又匹配得上,那便沒有什么是聊不來得。北宋詩人蘇軾也曾來過這里,據(jù)說當初是因為仙鶴樓的一道好菜,名叫五珍露花膾,千里迢迢從黃岡跑到這里來,只為了大飽口福。這蘇東坡不但才藝精進,在美食上也算一個大家。沒想到他來嘗了一次,回去便憑著口感做出了那道五珍露花膾。仙鶴樓因多個名人來過,名氣十分響亮,常功和穆童小時候也常常和太子一起來。三個人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點菜吃酒,好不快活。
三人雖然出身不同,但是彼此并沒有放在心上,口上說著太子殿下,內(nèi)心卻從來沒有把他們分個三六九等,既然從小趣味相投,那便是十萬黃金也買不來的珍貴友情,豈能因為區(qū)區(qū)世俗的看法而違背了自己的赤子之心?
這兩年太子不怎么和他們?nèi)ハ生Q樓小聚了,原因不用想也知道。大家都長大了,太子已經(jīng)在朝堂上有了威信,若是再和從前一樣,沒事兒就和朋友小聚,大吃大喝,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當然,這是別人的看法,真實的情況遠非如此。太子殿下在宮中沒有一日不在忙,他忙的倒不是朝政,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讓別人低估自己。說來好笑,一個堂堂的太子,居然還用別人的低估來生活著,但是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十八年前的那場舊案牽動了多少人的利益,讓多少人這十八年來良心不安,夜不能寐,太子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況且,他這個任務(wù)其實還比輔助治理朝政簡單得多,因為他雖然被立為太子,但是按照禮制,不管怎么推,怎么信口胡諏,都不會輪到他來當太子的。所以眾臣子得知他被當選為太子后,心中很是氣氛,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從心眼兒里表示對這個乳臭未干的太子殿下的不屑。太子何嘗不知道這些?但是他知道自己身肩重任,也顧不得那么多人的不屑了。反正看不順眼的也是他們自己,犯不著自己也跟著受氣。要是把別人對自己的厭惡放在心里,那天下沒有一個做得了天子,更沒有一人做得了皇帝了。也不知他從哪兒學(xué)來的這些歪理邪說,古書上是不可能有的,他自幼又不喜歡讀經(jīng)書,要是想知道這思想的源頭,可就太難了。
眾人還沒有在意自己的時候,他就有種感覺,自己以后一定會得罪很多人,這兩年是暴風(fēng)雨的前奏,何不趕盡樂呵樂呵?他便整日與常功和穆童待在一起,幾人常來仙鶴飲酒,但又不是單純的來吃酒菜。凡是能來仙鶴樓的,大多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來的,他們自然也不是。穆童和太子從小天文地理無一不學(xué),一杯酒下肚,便能吟出三五句詩來。他們因不用擔心考取功名,學(xué)的時候自然也沒有那么刻板,沒有當時文人墨客的酸腐氣息。雖身為王族貴胄,詩中也毫無風(fēng)花雪月的情調(diào)。他們的詩,不似文人墨客那般憂心,也沒有為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青澀,更沒有顯示兒女情態(tài)的風(fēng)花雪月。這么說來,倒是跟李杜的詩東坡的詞有幾分相似了。常功糙人一個,雖然身在官宦之家,但是從小不喜文墨,只喜歡研究些武功精要。他腦子不及穆童太子二人聰明,但是自有他二人比不上的忠勇豪情。他雖然做不出詩,但是聽兩位好友吟,竟也明白其中的心境。
這日又來,卻是帶著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常功和穆童心中都有一絲感概,但是隨即就消散了。在京城混了這么多年,要是連自己的情緒都管理不住,那還怎么幫自己的好兄弟辦事?
昇機見二人帶自己來到了這座繁華的酒樓,心中登然一驚,又有了幾分喜悅。這酒樓自己雖然不曾來過,但是看氣派也知道不是尋常之地,這個地方人多眼雜,想必兩位好漢不會對自己怎樣。這樣想著,他的一只腳已然踏入了這仙鶴樓。
他不由得想起了柳永的《望海潮》: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倚,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情,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fù)蕖GT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夸。
雖然并沒有窺得京城全貌,但是見這酒樓就能聯(lián)想到整個京城得繁華盛景。昇機心中無限感概,竟出生唱起了這首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