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胡家人就全部在院子當中集合了。
胡德富和王小鳳雖然昏迷,也被這幫子粗胚給折騰得醒過來了。
胡德富面沉如水地看著院子當中猶自放肆地士兵們,一言不發(fā)。
而王小鳳則緊緊抓著胡邁的手臂,大哭不已:“我的兒啊,你可算是醒了,都要嚇死為娘了!”
胡邁無奈,只好不斷安撫好自己的母親。
當然,女人哭起來的時候,普通的安撫是毫無效果的,比如眼下,任胡邁如何安撫,也沒有半點效果。反而讓自己的“娘親”眼淚止都止不住。
只是王小鳳的哭哭啼啼,眼下在這個院子里已經(jīng)不出奇,引不起任何人的關注了。
因為,眼下滿院子的人,大部分都在哭哭啼啼呢。
那幫子好似土匪進村一般的鄉(xiāng)兵們應該是禍害完了,那個把胡邁從床上一把拽下地的可能是個頭兒,一溜兒小跑,跑到院子門,對著外邊一拱手,扯著嗓子吼道:“稟報崔判官,胡家上下五十七口,除胡家二郎胡起已經(jīng)被呂推官帶回府衙之外,其余五十六口一個不少,都在這了!”
胡邁聽到那小頭目的動靜,就支楞起了耳朵聽那邊的動靜,這時聽到門外傳來一個頗帶磁性的聲音:“好!”
然后就看到那小頭目躬身一讓,一個身著綠色公服,頭戴幞頭,腰束革帶,腳上蹬著一雙革履的中年男子跨過了前院的月門,到達這后院之中。
那男子徑直走到胡德富面前,輕聲問道:“胡德富?”
胡德富見對方一襲官服,正是此前在人群之中遠遠見過一眼的蘇州府判官崔秀,只好拱手應是。
崔秀見胡德富承認了,又問道:“可知犯了何罪?”
胡德富被鄉(xiāng)兵掐醒來的,眼下還是滿頭霧水呢。
雖然此前有胡安來報,自家二郎因為事涉監(jiān)稅司案,被呂推官帶走了,但是眼下也沒把這事跟那事給聯(lián)系起來,只好作恭謹狀:“小民不知。”
崔秀輕輕呵了一聲,才道:“你家二郎胡起,阻止城內(nèi)織工沖擊監(jiān)稅司衙門,致監(jiān)稅司內(nèi)都頭高洪清及隨員二十余人死亡,罪在不赦,其家人均應立即收監(jiān),聽候發(fā)落!”
胡德富聞言,身子如篩糠一般發(fā)起抖來,王小鳳也如同胡德富一般,兩人聞言之后,不就便癱軟在地。
在另外一側仆役侍女則開始交頭接耳。
只剩下胡邁一臉懵逼。
這個所謂的監(jiān)稅司,又是個啥?
不論是他來自后世的記憶,還是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都對這個所謂的監(jiān)稅司毫無印象??!
還有,監(jiān)稅司都頭,高洪清?這時什么人?
好在,沒有疑惑多久,他就弄清楚了。
自古以來,都謂民不與官斗。
胡家雖然是蘇州城內(nèi)還算有點名號的富戶,但是在蘇州府衙這種龐然大物面前,做什么都是徒勞了。
因此,蘇州府判官崔秀大人一揮手,整個家的人都在一眾鄉(xiāng)兵的看押之下,朝蘇州府衙門走去。
一路之上,胡邁聽到了不少路人的議論之聲。
“哎呀,這胡家還真是膽大??!這下好了,滿門都不得幸免??!”
“對。早都說了,這胡德富啊,暴發(fā)戶,管教兒子不力,這不他家二小子就給惹出這等禍事了。怕不是要全家抄斬?。 ?p> “哎。也是那娃兒想不通透。監(jiān)稅司是官家派來的,那是我們能夠抵抗的嗎?也不過是漲稅一成,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就這孩子,不知道犯了哪門子邪門心思,怎么就敢這么大膽哦!”
“是啊是啊,我事后還去看了,那可真叫一個慘不忍睹啊!高都頭的頭都被這幫人給打碎了!黃的白的流了一地,那叫一個慘?。 ?p> 自己的爹娘只顧埋頭走路,想要知道情況的胡邁見狀也不敢張嘴問。
好在圍觀的“熱心群眾”們還是比較給力,雖然都是七嘴八舌的,但是胡邁仔細一聽,還是分析出來了是什么情況了。
他自己還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弄不清楚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
但是,顯然,他是四月初八那天出城去做所謂的風箏實驗被雷電給劈暈的,而這個監(jiān)稅司案,顯然發(fā)生在他昏迷之后。
準確說,是這個監(jiān)稅司衙門的設立,都是在他昏迷之后。
道理很簡單,監(jiān)稅司衙門成立的初衷,就是給生死加稅,一張織機加稅一成。
雖然他還沒弄清楚這個稅率到底是高是低,但是顯然,蘇州城內(nèi)的人們大部分都覺得,這個稅率很高。
所以,就有織工們自發(fā)組織起來,去沖擊了監(jiān)稅司衙門。
嗯,事情大概就是這么簡單了。
政府要加稅,民眾不滿意,然后兩者起了沖突,前者派出來的代表,被后者自發(fā)形成的代表給打死了。
唯一不簡單的地方在于,自己那個十四歲的弟弟胡起,成為了這一時間的民眾組織者……
胡邁翻翻白眼,努力回憶一下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怎么看,也覺得他干不出這種事??!
這里邊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我穿越過來,是要當?shù)刂骷业纳祪鹤拥?,并不是給地主家的傻兒子陪葬啊!
胡邁內(nèi)心郁悶,卻又不敢說自己不是胡德富和王小鳳的兒子,不是胡起的哥哥。
敢要這么說,都不用他爹他媽出手,街坊鄰居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沒辦法,只好當好這個角色了。
胡邁無奈之下,只好把自己兩世加起來的刑罰都想了個遍。
然而,這具身體原本的意識,就是個從小不缺衣和食的富家小子,這輩子受過的最大的刑罰,那就是老胡家的家法。
如果還有比這個更恐怖的,那就是老媽的念叨。
比這個更慘的,那唯有那次作死的風箏實驗了。
那種雷電過身的感覺,讓胡邁此刻想起來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可謂是記憶尤深。
而他后世的記憶,所見過的刑罰無非是電視劇和電影之中演的那些。
符合宋代的……大概只有大名鼎鼎的龍頭鍘、虎頭鍘和狗頭鍘了。
無論怎么想,那玩意都不是個好玩意,挨上一下那是必死無疑。
想到了龍頭鍘、虎頭鍘和狗頭鍘,胡邁忍不住想到了這三把鍘刀的主人公。
不知道在這個大宋,這位后世著名的包黑炭包大人,還在不在世啊?如果在世的話,說不定自己還能洗清楚冤情,繼續(xù)回家完成當?shù)刂骷业纳祪鹤舆@一偉大夢想?
想到這里,胡邁反而有些期待趕緊進蘇州府,看看那堂上坐著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