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意外的信

　　S繼續(xù)講述著父親和母親的故事。

　　“母親死后，父親再婚成家了。我沒有反對，反而松了一口氣。

　　那時我還沒有離婚，與妻子住在自己的房子里，父親另外買了一處新家。

　　以前的舊房子就一直空在那兒。

　　父親再婚的時候，說要把那個房子過戶給我，他不要，其實我也不想要，但是父親堅決要給我，說算是母親留給我的財產(chǎn)。

　　我不想要他們任何的財產(chǎn)，于是說，那就賣了吧。

　　父親先是沒有說話，大約他也舍不得賣掉，畢竟我們一家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有很多的記憶在那里。

　　他看我堅持要賣，最后嘆了一口氣，說，反正房子給你，你看著辦吧，如果你留著最好，那個地段好，還是學區(qū)房，你們現(xiàn)在也不缺錢用，不用急著賣房，能留著就先留著。如果你真的決定賣，那也隨你，賣的錢歸你！

　　說完他就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也有一些惆悵。

　　過了幾天，父親打電話給我，與我一起去房產(chǎn)局辦了過戶手續(xù)。

　　我說，如果賣，又何必先過戶呢？他說，不管賣不賣，都先過戶給我，以后他就不管了。

　　房子過戶給我之后，我也不想再進去，我不想再感受那里面的氣味，進去讓我難受，會想起很多。這也是我特別想賣掉它的原因。

　　我對老婆說，還是把它賣了吧。

　　我一心想徹底告別那個環(huán)境，告別那段歷史。我老婆不一定了解我的這個心態(tài)，但她看我想賣，沒有說什么，也同意了。

　　父親再婚前已經(jīng)收拾過他自己的東西了，所以屋子里面還有一些我的東西，以及母親生前的物品。

　　我讓老婆請房產(chǎn)中介幫忙掛出去銷售，看了幾次房后，終于有人中意它了。

　　中介通知我去簽合同。在簽合同之前，對方提出能不能再便宜2萬元。我老婆堅持原來的報價，說我們報的不貴，現(xiàn)在二手房價格普遍都漲了。我不想多討價還價，談了幾句，我同意便宜1萬成交，對方也同意，因此雙方順利簽了合同，

　　那個中介悄聲對我說，你這個人太爽快了，剛才你不同意降價，對方也會要，他們看上了這個房子，并且你的要價不高。

　　我老婆也埋怨了我兩句。

　　但是，我真的無所謂，賣掉了就好。

　　說好了交房時間，我們必須先把房間清空。

　　我對老婆說，我不想去了，你去找一個收舊家具的，把里面的東西處理掉就行。

　　老婆說，這不行，萬一里面有些什么東西呢，且不說有什么值錢東西，有一些個人的東西也算是家庭隱私，怎么也要去處理一下。

　　當我踏進那個房門時，屋里的空氣因為長期沒有開窗通風，顯得悶，但更多的是那種熟悉的氣息，讓我心慌和氣促，然后是腹部的緊縮感和隱痛。

　　我吐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才走進去了。

　　母親的照片還擺在客廳的中間，那是她年輕時照的，她微笑著，我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妻子拿起這張照片，把它收拾進一個紙箱里面。

　　我本來想阻止，但欲言又止。

　　老婆忙著收拾屋里面的東西，打包裝進紙箱，然后纏上膠帶。

　　我走進書房，書架上零零散散。父親把他的物品已經(jīng)收拾掉了，上面有一些母親當年用的醫(yī)學護理方面的書籍，以及我的一些書，還有一些工藝小擺件。

　　書柜下面有一個抽屜，上了鎖的，里面是母親放的一些東西。

　　我找來螺絲刀，把鎖鏈拔掉了，拉開，里面一堆的文件袋。

　　我打開一個文件袋，里面是母親在中學、中專時的各類證件、照片，以及收集的一些郵票、電話卡，還有一個鼓鼓的信封。

　　我打開信封，里面是幾張剪報，一沓書信。

　　拿著這些東西，我猶豫了一下，是把它丟棄，還是把它們帶走？

　　我害怕這些東西，我也不想再去觸碰這些東西，所以我把它丟進作為垃圾的紙箱里面。但過了一會兒，我又去把它拿出來，我擔心里面萬一有什么隱私東，于是把它們又放到我準備帶走的東西里面。

　　我?guī)Щ厝ズ?，把這些紙箱放在陽臺的一角，就沒有再去碰它們，直到我與老婆離婚后一段時間，它們都靜靜地呆在那里。

　　那天下午，我無聊，鬼使神差地又打開了紙箱，翻看那些東西，然后跑去大排檔喝酒，一個人喝了8瓶啤酒，我把自己灌醉了，我平時的酒量也是3、4瓶啤酒。

　　那是因為我看到母親的一封信，寫給一個雜志社健康欄目的，這封信被附了一個回復，然后寄了回來——

　　在這封信里，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母親。這個母親，我根本就不認識。

　　我想，父親應該也沒有看過這封信，母親決不可能讓他看，母親肯定也沒有想到，我會在這樣的情形下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