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jīng)死了嗎?為什么遲遲沒有感覺到疼痛?
林狄雅睜開了眼睛。真美!閃耀著綺麗色彩、形狀千奇百怪的星云漂浮在四周,仿佛五顏六色的巨大棉花糖。這些棉花糖給人一種縹緲的虛無感,又給人一種沉重的真實感。
我升入天堂了?她環(huán)視四周,發(fā)覺自己懸浮在空中,腳下是黑沉如墨的深淵。地獄?我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上帝不會裁決我入地獄的??晌椰F(xiàn)在在哪里呢?
林狄雅胡思亂想之際,一道奪目的光束穿透星云,照在她的身前。她舒了口氣。這一定是指引我進入天堂的通道了。她向前邁出右腳,剛想邁出左腳卻停住了。進了天堂,我還能保留今生的記憶嗎?我還是我嗎?眼中閃過復(fù)雜的神色,她抬起了左腳。
突然間,一道朦朧的光束在星云間左沖右突,仿佛試圖掙脫牢籠的困獸。那是什么?難道有人和我一同進入天堂?習(xí)慣了孤身一人的林狄雅,這個時候竟有點兒期盼著有人陪在身邊了。她左右看了一眼,附近除了自己,再沒有其他什么人了。淡淡的失落悄然升起,根據(jù)統(tǒng)計,每分鐘有106人死亡,而我已經(jīng)在這里站了半天了,一個人影——鬼影都沒看見,看來無論在哪里我都注定孤孤單單了。
噗嗤——,林狄雅笑了。她的心情驟然敞亮了,好像有人揮舞著一把碩大無朋的掃帚,三下五除二清除了郁積在她心中的陰霾。如果有來生,不管生的美丑,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做一個陽光快樂的女生,也可能是個男生。放下了包袱,自然不再猶豫了,她的左腳朝地上的光圈踏了下去。
在林狄雅的腳掌即將接觸到光圈的剎那,那道給她啟迪的光束朝她射了過來。強烈的光芒將她包裹起來,她本能地瞇起了眼睛。緊接著,五彩繽紛的星云,腳下黑漆漆的深淵都在急速地向前飛去,快得讓她眼花繚亂,頭暈?zāi)垦?,她索性閉上了眼睛。
哎呦——,林狄雅覺得自己摔了一跤,臀部重重地撞在地上。都進入天堂了還能感到疼?咦,手上怎么濕漉漉的?好大的風(fēng),還在下雨,好黑,我什么都不看見。該不會上帝不小心把我扔進地獄了吧?不會,一定是剛才那道白光暫時讓我失去了視覺,一會兒我就能重見光明了。好冷啊,肆虐的狂風(fēng)和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脖子鉆了進去,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不想凍死就趕快起來,找個地方避雨!”
誰在跟我說話?!林狄雅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朝四周看了看。沒有人,但我明明聽到聲音了啊。莫非出現(xiàn)了幻聽?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眼睛看不見,耳朵也來搗亂。
“你在找什么?難道沒聽見我說的話嗎?非要我再重復(fù)一遍嗎?”
突兀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林狄雅聽得一清二楚,而且聲音好像是從自己的身體里傳出來的。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緩緩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一道閃電驅(qū)散了黑暗,林狄雅看到襯衣上面的幾個扣子沒有扣好,和跳樓之前一模一樣。我……我沒死?!一聲響雷貫徹夜空,她嚇得跳了起來,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許多聳立在周圍的高大巨人。我真的下地獄了嗎?可我沒做過壞事兒啊,一定是上帝搞錯了。她失魂落魄地站著,呆落木雞——落湯雞。
“我怎么跑到一個傻瓜身上了?”
喃喃自語中透露著無奈,林狄雅聽得一頭霧水。誰?傻瓜?我?
“別傻站了了,你抬起抬起頭看看,你還沒死呢!”
沒死?怎么可能?雖然不相信神秘人或物的話,林狄雅還是抬起了頭。那些巨人身上閃爍著密密麻麻的光圈——它們竟是高樓大廈。她又呆住了。
“不僅傻,而且還很遲鈍!真是讓人頭疼。非得逼我親自動手……”
啪嗒啪嗒——,林狄雅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朝前面的單元樓走去。轟隆隆的雷聲滾了過來,林狄雅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啊——
“不就是雷聲嗎?有這么嚇人嗎?”
鄙夷的聲音好像不是從耳朵傳到大腦里,而是……而是直接響起在腦海中。林狄雅的臉色一下白了,嘴唇劇烈地抖動著,嗓子仿佛被快速跳動的心臟堵住了,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
“來到這個年代,竟然有點兒力不從心的感覺,呼——,我說你能不能自己走兩步?”
“我……我能,但你能不能先從我身體里面出來?”
“跟我講條件?!現(xiàn)在我可沒時間跟你廢話,否則……”
腦海中的聲音變得弱不可聞了,林狄雅感到自己又走了起來,而且好像快了許多,沒多大會兒工夫,就站在了大門面前。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看見自己的手在密碼鎖上按了六下,門開了。
“你到底是誰?”等電梯的時候,林狄雅壓下恐懼,聲音沙啞地問道,“為什么會在我的腦子里?”
“我要是在你腦子里,你還能站著跟我說話嗎?這個年達的醫(yī)學(xué)不是很發(fā)達的嗎,你怎么會問這么白癡的問題?!?p> 嗒——,清脆的提示音后,電梯到了。林狄雅還是身不由己地進了電梯。
“可為什么我感到你在我的腦海中說話?”
嗒——,電梯又停下了,走進來一個容顏嬌媚,面色緋紅的女人。她斜了一眼站在中間的林狄雅,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任何話,側(cè)身走到了右邊的角落里。
“哼,放蕩的女人!”
“你在說什么?誰放蕩了?”
話出口,林狄雅就后悔了。然而嬌艷女人好像沒聽見似的,無動于衷。林狄雅通過锃亮的電梯門,看見女人若無其事地整理著衣衫。
電梯在十二層的時候停下了,女人扭著腰肢擠過林狄雅的身邊,丟下一句神經(jīng)病。
“哼,一點兒羞恥心都沒有,真想送她個透心涼!”神秘聲音停了一下,不滿的對象換成了林狄雅?!八R你神經(jīng)病的時候,你為什么不罵她?雖然沒有羞恥心,但那個女人絕不會跟你吵起來的。你真是太遜,太懦弱了!”
“我……我一直都是這樣的?!?p> “你不僅懦弱,還很自卑,因為自己的相貌。”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誰,藏在哪里?”
電梯停在了17層,林狄雅站著不動,不肯走出去。不久前的那一幕仍歷歷在目,她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
“害怕了?放心,有我在,那個人傷不到你一根毫毛的。走吧,唉,還得讓我動手,反應(yīng)遲鈍的家伙?!?p> 林狄雅邊走邊顫抖,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恐懼,萬一他在對我圖謀不軌,我還要再跳一次樓嗎?
叮咚——叮咚——叮咚,林狄雅不受控制地按了三次門鈴,聽到了腳步聲。
“誰?。看笸砩系恼艺l???”
“故作鎮(zhèn)靜,哼!看你能裝多久?!?p> “大叔,我是豆豆啊,快點把門打開?!?p> 我能發(fā)出這種……這種嗲里嗲氣的音調(diào)?她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巴,捂得嚴嚴實實的。雙手離開了嘴巴,擋住了大半張臉??粗w不受自己的控制,雖然詭異,但林狄雅覺得還是挺有趣的。
“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能到家里來的嗎?你怎么跑來了?”
后一句話中的激動和興奮壓過了前一句話中的警告和指責(zé)。吱的一聲,門敞開了,林狄雅閃了進去。
“豆……啊,你……”林向陽的喉結(jié)蠕動了好幾下,勉強鎮(zhèn)定下來,“你沒死?”
“那你希望我死了,還是希望我活著?”
林狄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在做什么。她看見自己從李向陽身邊擦過,伸手在他的下巴上勾了一下。
“我當然希望你活著了,嘿嘿……”
“是不是又動起了花花腸子?”
林狄雅嬌笑一聲,聽到耳朵中直讓她反胃,惡心欲吐。林向陽轉(zhuǎn)過身來,雙手互相揉搓著,嘿嘿笑著。
“你……我……”
“可是一個人從這么高的樓上跳下去,怎么可能繼續(xù)活下去呢?”
我現(xiàn)在是個孤魂野鬼?林狄雅沒能想下去。她看見林向陽的眼睛鼓起來了,嘴巴張得大大的,臉上堆滿了意外、驚愕和恐懼,拖著步子,噔噔噔地后退了三步。
“真的有……”
忽然林向陽說不出后面的話來,一只手指著林狄雅,一只手捂著胸口,喉嚨里發(fā)出咯咯咯的聲音,仿佛里面有一只癩蛤蟆。
“你……你還好嗎?”雖然林向陽做出了那種事情,但好歹養(yǎng)育了自己這么多年,林狄雅還是忍不住關(guān)切地詢問他。
“他不能再好了?!?p> 林向陽猶如一灘爛泥似的癱倒在地上,眼睛沒有了任何神采。
“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躺下了?不行,我要打120,我的電話呢?”
“別白費力氣了,他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了?!鄙衩芈曇裟粺o情,好像一個人死去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罢镜界R子前面去,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丑。算了,你腦子里亂成了一鍋粥,還是我自己來吧?!?p> 林狄雅的腦袋別向身后,眼中閃著一絲晶瑩,神情復(fù)雜地凝望著沒了呼吸的林向陽。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把頭轉(zhuǎn)過來。真是受不了你,他那么對你,你還為他流淚悲傷。呀,你怎么這么丑?我怎么會跑到你身上?嗯?不對,乍一看你是夠嚇人的,其實并沒那么難看。等我稍稍恢復(fù)些,我略施神力,就能把你變成一個自己都認不出來的大美女……”
“他真的沒救了嗎?”
林狄雅打斷了那道聲音的自言自語,眼角的余光始終停留在林向陽身上。
“你雖然丑了些,但還是很善良的嘛。這句話聽起來為什么這么別扭?咳,剛才那句話你就當沒聽見,記住了嗎?你問我什么來著,他還有救嗎?連養(yǎng)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兒都想侵犯的男人能有救嗎?啊……我有點兒累了,要休息休息?!?p> 林狄雅感到身體又屬于自己了,一下子沖到林向陽身邊,蹲下身握住了他的胳膊。
“爸……,你醒醒?”
他真的死了?林狄雅腦袋嗡嗡直響,我是不是在做夢,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是真實的嗎?她掙扎著站起來,深吸一口氣,拿起了個掛在墻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