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勁兒摟著我,用下頜蹭著我的脖子。
“別鬧了……癢……”我放下手上的八音盒,試著推開他的手。
瑾瑜忽然停下,靠在我身上,
“我看你精神不錯,要不要來一杯?”
“來一杯什么……哎……”他抱起我,我才明白什么意思,可惜已經(jīng)晚了,“大白天的……關(guān)門……”
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了近兩個月……
“魏顯榮約了我去靶場,你和我一同過去吧,反正你呆在家里面也沒什么事……”他換好了衣服,站在鏡前,轉(zhuǎn)過身,“怎么樣?”
我坐在小陽臺的桌前,翻著那本《吶喊》小說集,投入于《阿Q正傳》的尾聲,只是隨口“嗯”了一聲。
余光掃見他好像朝這邊走過來,我手指正翻動著下一頁,他徑直將書搶走,我站起身。
“我還沒看完呢,給我……”
“你剛才答應(yīng)我要一起出去,去換衣服?!蔽也戎吒€要比他矮上將近一個頭,他揚(yáng)起胳膊我根本夠不著。
“我什么時候答應(yīng)你了?”
“兩分鐘之前?!?p> “那你把書還我,我把這篇看完了,就和你出去?!?p> “不——行,正好留個懸念,這樣你下次的時候更有看點?!闭f罷,他合上書,走到門口。
“……我又不懂那些槍炮的,再說你們男人談生意,非得帶上我做什么?”
瑾瑜將放在門把手上的左手松開,書甩在一旁。隨即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扛起我丟在床上,壓著我的手腕,
“你都聽見我說什么了,還裝作若無其事,我……”
他知道我怕癢,用了“殺手锏”,雙手捏著我的側(cè)腰。弄得我止不住的笑。
“……好了,好了,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瑾瑜這才松開手,抻了下外衣。
“瑾瑜。”
“嗯?”
“我記得曼衍是蒙古族的女子,在跑馬場的時候就發(fā)覺她善騎術(shù),為人又率直。那她是不是也懂這個?!?p> “這我還真不知道,上次賽馬以后,她還在跑馬場繼續(xù)練習(xí),游刃有余。不過也都是和從前的生活習(xí)性相關(guān)聯(lián),蒙古人大多善騎射,說不定她還真懂一些。怎么?你是怕自己丟人?”
“嗯……”
“怕什么,我又沒嫌棄你?!?p> “你憑什么嫌棄我?”
“那當(dāng)然不能,我夫人是大智若愚,才不是真的百無一能。”
我坐起身剛要和他“理論”,他就站起來走向門口,
“你快點兒換衣服,我到樓下等著……快點兒?!?p> “我……姚文彥。”我“咬牙切齒”的,現(xiàn)在還真是愈發(fā)搬弄不過他,去就去吧。
瑾瑜帶我去了射擊練習(xí)的靶場,正巧是建在高爾夫球場的休息區(qū)附近,里頭的管理員帶著我們進(jìn)去。
“自從我們這兒重新裝修,魏先生特意找人填上這個射擊場,做了半封閉的設(shè)計,一來也算是沒有浪費(fèi)這塊草皮,二來也能給各位多添點兒活動不是……小玖,你帶著二少和夫人過去,我得到球場那邊一趟?!?p> “是?!?p> “二少,那我就先失陪了,玩兒的高興。”
那個叫小玖的女人身著低開岔的旗袍,看上去年齡也不大,身上濃厚的香水味兒,濃妝艷裹,頓著笑容,
“二少,跟我過來吧?!?p> 她嬌媚的說著,走在前面來回擺動著身子,用娟子碰著波浪紋的燙發(fā),不緊不慢,
“可是好久沒見您過來了,從前還在好奇,少夫人究竟何模樣,今日一見,果真是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人兒??刹幌裎覀?,只是淤泥潭里的牡丹,再艷麗也沾不得手?!?p> 我自顧自的笑著,挽著瑾瑜的左臂,進(jìn)了靶場。小玖帶著我們沿著回廊到了休息區(qū)門口,
“就是這兒了,小玖這沒那么大的膽魄,就不陪著二少和夫人進(jìn)去了?!?p> 她走到瑾瑜的身邊,肩頭碰著他的右肩,抬眼都是嫵媚的神情,莞爾一笑。
瑾瑜“正人君子”般的姿態(tài)不為所動,她轉(zhuǎn)而盯著我。
“有勞?!?p> “少夫人客氣。”
說罷,她又扭打著身子,沿著過來的路回去,滴答滴答的鞋跟聲在回廊作響。
“看來你和她很熟啊,又是你的一個‘紅顏知己’?”我倒像看熱鬧一樣的附在他耳旁。
他將手抽出來,摟著我的腰,
“你想知道嗎……不過說實話,我自己也記得不太清了。”
我給了他個白眼,他付之一笑,
“走吧?!?p> 瑾瑜帶著我進(jìn)了休息室,隔著窗看到魏顯榮站在靶場,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練習(xí)。
曼衍回頭看到我,從后面的通道推門走進(jìn)來,
“穆清……我還以為你不會跟過來?!?p> 我本來確實沒想跟過來的,我會心一笑,暗自捏著瑾瑜的胳膊,他松開手。
“瑾瑜今天說是要和副會長來靶場,我就是好奇,所以跟過來湊個熱鬧。我看你在里面,你應(yīng)該練習(xí)了許久吧,要不你繼續(xù)?!?p>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開始跟著駿德(魏顯榮字)學(xué)的,之前只是學(xué)過箭矢之術(shù),想著這種打靶應(yīng)該和騎射差不離,沒成想還真是頗有差異。幼年練習(xí)騎射都沒有這么吃力,光是為了集中精力就要整日站在這兒,手上拴著重物,一動不動的。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好幾次都半途而廢了。還要練習(xí)視覺守點,聽覺守音,不松不緊的才行……唉。”
魏顯榮也出來,聽見曼衍的抱怨,似笑非笑的。
“還好意思提,前半月坐在那兒,我還以為她天資綽約,這么快就集中注意力,本想嚇唬她。結(jié)果……”他邊說邊摘下脖子上掛著的護(hù)耳,“我一走近,才發(fā)覺人都要站著睡著了,她這個直性子,正好趁著這個間歇,好生改改。瑾瑜,你要不要進(jìn)去,練練手試一試?”
“好?!?p> “那我……”
我本想著正巧曼衍練得累了,和她坐在休息區(qū)聊兩句。結(jié)果瑾瑜拽著我,直奔靶場,
“走吧。”
“哎……”瑾瑜摟著我,我頭栽歪著轉(zhuǎn)不過身,扯著他襯衫上的領(lǐng)結(jié),低聲說道,“我不是說我不會?!?p> “我教你啊。”
服務(wù)生打開門,遞給我和瑾瑜護(hù)耳和眼鏡。
“你開什么玩笑,曼衍那么有天分的,都要練習(xí)許久,我進(jìn)去不打傷自己都見怪?!?p> “來……”他將東西護(hù)具遞給我。
我攢著臉,打算出去,他擋住我,
“你只管相信我就好,不必精通,若是有一天,我不能及時護(hù)你,你要有些許自保之力。至少舉得動槍……”
瑾瑜為我戴上護(hù)耳,神態(tài)自若的說著這些,反而讓我不由心生恐懼。
他牽著我進(jìn)靶場,
“身體重心稍向前傾,雙臂平舉前伸鎖定手肘關(guān)節(jié)……”
說罷他拿起手上的槍,上膛、推位,放在我手上,讓我側(cè)身,伏在后面手把手的教我,
“雙膝微彎,兩腳分開與肩同寬,發(fā)槍之后,會有后坐力,我會一直在你身后,不會有事的……別怕?!?p> 他貼在我耳邊說著這些,抬手舉槍,注視著靶位,我手中不禁鉆上一陣?yán)浜?。也不知道是舉得時間長了還是自己兀自恐懼,手指不禁發(fā)抖,瑾瑜緊握著我的手,我不自覺屏息。
心中忐忑,耳畔回蕩著他方才的叮囑,又冷靜下來,握緊槍柄,借著瑾瑜手上的力扣動扳機(jī)。
手腕一震,聽見槍鳴聲,瑾瑜松開握著我的手。我站在原地,手一松槍直接掉在地上,我回過身,摘了護(hù)耳,
“我不要獨自等著你相護(hù),我也想站在你身邊?!?p> 他盯著我發(fā)愣,轉(zhuǎn)而一笑,輕撫著我的臉頰,
“對不起,不該嚇唬你的,去外面和余夫人一同歇息吧?!?p> “……嗯?!?p> 我站在窗外,盯著在里面獨自站在靶場上的瑾瑜,思索著,也許我也沒有真正走近他心中。但我這次不會再逃避,我不止要護(hù)得自己平安,為瑾瑜免去后顧之憂,更重要的是,要與他并肩前行。共擔(dān)悲,同患難。
我轉(zhuǎn)身想要出去,眼前一黑,整個人栽到在地上。
“穆清。”隱約中好像聽見瑾瑜的聲音,失去意識。
等我醒來的時候,躺在醫(yī)院的床上,不見瑾瑜。等我起身出去的時候,碰見查房的護(hù)士。
“你怎么起來了?”
“不好意思,我應(yīng)該沒什么事,我能不能離開?”
“那可不行,二少出去之前特意交代,要照看好夫人。你現(xiàn)在可是懷有身孕的人,還是躺回去好生休息才是……”她一邊說著,一邊收拾推車?yán)锏臇|西。
“你……你說什么?”
“你不知道嗎?你已經(jīng)懷孕了,聽醫(yī)生說,有兩個月左右了。”
我撫著自己的小腹,扶著床邊,明是件好事,兀自流出淚,又笑出聲。
心中頓時膽怯,明明好不容易才積攢出的勇氣,潰不成軍。
“我先到其他病房,你就好生待在此處,等二少回來。”
“嗯……”我抱著身子,縮坐在床上,靠著枕頭。
瑾瑜走進(jìn)來,手上拿著好些東西,我聞到甜軟的糕餅香,還有酸辣的味道。
“你去哪兒了?”
“我看你還沒醒過來,擔(dān)心你會餓著,就出去給你買吃的。我也不知道這時候吃些什么,聽醫(yī)生囑咐的兩句,就都買了些。這有桔紅糕、桂花糕和你家鄉(xiāng)的馬蹄糕,免得你嘴發(fā)苦。你要是想吃辣,有辣椒粑,想吃酸的話還有杏子肉、酸棗糕,還有……”
我看著他一本正經(jīng)的操心模樣,本想數(shù)落他,直接撲過去抱住他,嗚咽著。
“怎么了?是不舒服嗎?”
“沒有……瑾瑜……”
“我在?!?p> “我害怕……”
“我不是在這兒嗎,不用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等回家了,我問過劉媽,讓她幫著照料你的吃食。”他摟著我,手掌輕撫在我腦后。
我坐直身子,摸著肚子的位置,還感覺不到什么,
“本來,我以往何境遇都不曾膽怯,可是那個護(hù)士告訴我,我有身孕的時候,我忽然就怕了……”
我右手附在他臉旁,仔細(xì)看著他,
“我害怕我不能保護(hù)好他,我害怕你不能在我身邊,我害怕你在靶場上的話……”
瑾瑜握著我的手,右手手指擦著我眼角的淚,將我攬入懷中,
“我答應(yīng)你,會保護(hù)好你和孩子,保護(hù)好我們一家,也不讓自己受傷……盡量。”
“什么盡量,是必須!”我攥起拳捶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