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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時百病殘身

第十四種 在劫難逃一晌歡(五)

愛時百病殘身 歡歡別小年 1875 2020-02-07 03:24:47

  七天后,我流著眼淚醒過來,淚水像那天的雨一樣流啊流的,怎么也停不下來。

  老和尚把我第一天見到你時給你披上的圍巾遞給了我,上面還放了那串你常常握著的佛珠,和一本很薄很薄黃色硬紙封面的經(jīng)書,他念了聲佛號,低聲道:“這是一晌生前答應(yīng)給你的經(jīng)書?!?p>  我只是自顧自地哭著,并不去接。我恨死你了,你答應(yīng)的何止這本經(jīng)書,你答應(yīng)為我養(yǎng)好身子,你答應(yīng)等我回來,你答應(yīng)陪我下山,你答應(yīng)和我結(jié)婚......你什么都答應(yīng)了我才離開的!原來你是騙我!你答應(yīng)的話全都是欺騙!我要一本經(jīng)書做什么?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

  老和尚說:“他......好不容易才抄完,你就當留個紀念吧?!?p>  我想到了你費力握筆的模樣,想到那筆從你手中滑落的情形,又心痛地一把將經(jīng)書捧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打開皮子,里面哪有一句經(jīng)文?只歪歪扭扭一行生硬的字,寫著: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p>  撕心裂肺難以形容我的痛,將經(jīng)書緊抱胸口,恨不能穿過肌膚骨骼,直接將它塞進心臟里去。我只蹦出一聲嘶力竭的慘呼~“?。 ?p>  老和尚起身要走,我苦苦地拉住他,求他告訴我,告訴我所有我不知道的事,告訴我你最后的時光是如何度過,告訴我為什么會這樣,我求他統(tǒng)統(tǒng)告訴我,告訴我。

  他先是沉默不語,而后無比溫和地說道:“你記得嗎?我勸過你放棄?!?p>  我:“我以為你說的是煎藥!”

  老和尚:“我勸你下山,勸你離開,他也勸你,他勸你回家?!?p>  我:“我不回去有什么關(guān)系!你應(yīng)當勸我留下!我陪著他的時候,他明明身體變好了!”

  老和尚:“他的身體好不了!你是他的劫?!?p>  我:“我是他的劫?”

  老和尚:“他從你出現(xiàn)的第一天開始咳血。”

  我:“你騙人!那五天他沒有一天咳血?!?p>  老和尚:“那是藥的作用?!?p>  我:“他喝了藥明明身體好了?!?p>  老和尚:“那是延長回光返照的藥?!?p>  我:“不!你怎么可以讓我熬這樣的藥!”

  老和尚:“是你堅持的!你是他的劫!劫星一至,大限七日!”

  我:“不!為什么?怎么可能!”

  老和尚:“他知命,十年前你就是他的劫了?!?p>  我:“十年前我們見都沒見過!”

  老和尚:“他認識你。”

  我:“他怎么可能認識我,我從來沒去參加過任何活動!那么多人圍著他!”

  老和尚:“他真的見過你,他看過你留給他的每條評論,他扮成路人去看過你,你叫住了他,卻沒有認出他。”

  我:“什么時候?他怎么可能來找我?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老和尚:“他在網(wǎng)上注意你很久很久了,他沒有自由,他沒辦法告訴你!從遇到你的那天,他就開始倒霉,媒體攻擊他,給他編造緋聞,你失望取關(guān)他,不再對著他自言自語,他生了病,XZ的喇嘛告訴他,你是他的劫?!?p>  我聽得頭昏腦漲完全錯亂了:“你到底在說什么!你在說什么!”

  老和尚嘆口氣:“你記得嗎?‘笑我佯裝輕狂態(tài),笑你矯情冷如冰,笑我枉作癡情多,笑你不該少憐憫’十年前你就拿這段唱詞給他留過言,他是當真的記住了。你知道你害得他有多苦嗎?你知道他病中十年在山上如何過的嗎?你知道他不敢打開電腦、屏蔽一切網(wǎng)絡(luò)是逃避些什么嗎?你知道他日復一日誦經(jīng)祈福,是為誰祝禱嗎?你一定不知道吧!你就是他的劫星,我本來要殺了你,他撲倒在地死死地拖住了我的腿!”

  我:“你騙我!你恨我霸占了他最后的五天!所以你才這樣編!”

  他:“他堅持陪了你五天,這五天他要給你最多的快樂,他笑著陪伴你的每一秒鐘都承受著劇烈的疼痛和疲乏,他不允許我告訴你真相,你下山后他喊了兩聲,就昏過去了,再也喂不進藥,再也沒有醒來?!?p>  我捂住耳朵不想聽了。

  老和尚卻不肯停下來:“他怕你傷心,他要你給他送佛經(jīng)。他說你是個容易傷感的人,以后你可怎么辦......”

  不知何時,老僧走了,我抱著你的大衣,你的佛經(jīng),暗無天日水米不進地昏睡。直到老驢頭上山,他向廟里供了許多清明果,抹一把淚對我說:“姑娘,外頭的傳染病好了,我替你背東西下山吧!”

  我答應(yīng)要替你完成的事情支撐著我活了下來,我背起行囊,跑遍天涯海角,去給你的朋友們一個一個送經(jīng)書。我爬山涉水,一路由北向南,跨了十個省,一家一家按著地址送去。

  那些朋友接過經(jīng)書的時候,都神情悲戚,流下淚來。他們每一個人,都長得很像你,有的鼻子像,有的側(cè)臉像,有的說話的樣子像,有的是笑起來像……他們每一個人都熱情地邀請我留下來,向我示好,要請我吃飯,我執(zhí)意不肯逗留,才無奈地送我去車站或機場。走走停停,一年過去了,最后見到的那個你的朋友,他的眼睛最像你,他像你那樣對我溫和一笑,說謝謝我送來經(jīng)書,他問我愿不愿意留下來,給個機會讓他請我吃頓飯,他說一眼便愛上了我,希望我能接受他。

  我知道這是你臨終前為孤零零的我準備的最后一次可能獲得幸福的機會了,但我還是說:“不用了,任務(wù)完成了,我想回家了?!?p>  那人又努力爭取:“要不休息一晚,再考慮考慮?!?p>  我說:“不,我要回家了?!?p>  那是我的本子上你第一次和唯一一次用筆寫給我的對話~歪歪扭扭的三個字“快回家”。如果當時我聽了你的話,結(jié)局就不會這樣,我早該回家了。

  ~~正文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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