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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

第五十九章 一步之遙(第二更,求啊求)

少年杯酒意氣長 發(fā)呆向日葵 4001 2020-03-02 16:00:00

  豹,倒是的確人如其名。

  扶蘇想著,從懷里取出自己的印鑒,交到少年手上,對著少年清澈的眸子,囑咐道:

  “豹,你去安頓好族人,然后帶著你們聚居地剩下的老幼來找我。將這個印鑒交給任何一個你碰到的兵士,讓他們引你去找我。我只會等你三日,記住了?”

  “他……們……”豹指著被綁在隊(duì)伍后的野人問道。

  “我會給他們安排一個住所,讓他們在我的莊園里為我做事,不會餓著他們的?!?p>  少年點(diǎn)點(diǎn)頭,“信……”

  “嗯,我也相信你,所以讓你回去安排好婦孺?zhèn)?。沒有青壯們捕獵,他們活不下去的?!?p>  豹再次點(diǎn)頭,隨即沖著伸長著脖子往這邊瞅的野人們喊了一聲,只是這次的音調(diào)低了許多,沒有那么刺耳了。

  看著豹從在扶蘇示意下散開的陣型中疾奔而去,扶蘇對嬴騏道:“安排幾個人當(dāng)先回營,將我無恙的消息告知高進(jìn)等人?!?p>  嬴騏點(diǎn)頭,自去安排,隨后靠了過來,凝重問道:“昭法明文,野人按律必須處死,兄長如此做,是否會有些不妥?”

  “誰說他們是野人了?”扶蘇不以為然地笑笑,“他們不過是從魏國逃難而來的流農(nóng)罷了。”

  嬴騏明白了扶蘇的意思,但是依然有些擔(dān)憂,“騏自然以大兄馬首是瞻,然而今日事,見證的人太多,難保沒有人泄漏。別的不說,這些野人萬一說漏了嘴,也會是一件禍?zhǔn)??!?p>  “無妨?!?p>  見扶蘇如此自信,嬴騏便不再多言,只是讓人傳令下去,所有將士不得將今日之事泄露。他能為兄長做的只能是如此而已了。

  扶蘇將嬴騏的動作盡收眼底,雖然并不以為意,卻也沒有阻止對方的一片心意。

  老巫祝一事后,如始皇所想的那樣,扶蘇已經(jīng)徹底看清了昭法的真面目。

  所謂上下皆同的煌煌昭法,在它的映射下的無邊光芒中,卻有一個為人忽略的最大黑洞,那就是,這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是昭法所無法節(jié)制的。

  因此,在能夠自制的始皇帝手上,昭法可以發(fā)揮出令帝國無比強(qiáng)盛的作用,而到了肆意妄為的胡亥手上,昭法就會把國家?guī)肷顪Y。

  這單單只是老師以為的那樣,僅僅是因?yàn)檎逊ú辉俸虾鯐r宜嗎?

  即便是疲民的惡法,然而始皇仍然能夠憑借昭法統(tǒng)治帝國。無論國人如何怨聲載道,也無人反抗,真是只是因?yàn)槭蓟实鄣耐?quán)嗎?

  胡亥所擁有的權(quán)力和軍隊(duì),又哪里比始皇帝弱了?

  同樣的,趙高之所以能夠在一個法制國家隨意殺害宗室,禍亂朝綱,是因?yàn)樗才c自己一樣看透了,只要能夠掌握最頂峰的權(quán)力,昭法就只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已。

  那么扶蘇如何能夠?qū)⒁叭税仓煤枚皇車ㄖ撇媚兀?p>  答案自然很簡單,得到始皇帝的許可即可。

  那如何得到始皇帝的許可呢?

  只要這件事對始皇來說能帶來足夠的利益,且有一個勉強(qiáng)說得過去的理由即可。

  理由就是扶蘇方才所說的,魏國流民。吸引他國流民一直是各國最喜歡的事情,在這個人口就是生產(chǎn)資料的時代,人口就意味著實(shí)力。

  引入他國人口,能夠在增強(qiáng)自身實(shí)力的同時還能對別國造成削弱,何樂而不為?

  那么,為什么各國喜歡流民,卻不喜歡同樣無主的野人呢?

  首先,野人的來源大多是犯了法度的逃犯或者逃犯后人,這樣的人不會往往不會滿足于老實(shí)勞作,是社會安定和諧的火藥桶。

  其次,是經(jīng)驗(yàn)使然。此前不是沒有人嘗試過安排野人耕種,以圖將其作為農(nóng)民的來源。然而,野人大多早已失去了耕作的能力,更兼法律意識淡薄,今日得了種子,明日就吃光了逃跑,得不償失。

  那么,扶蘇打算怎么安排這些人呢?

  這就是他要用來打動始皇帝的方式了。

  在回到大營命人將野人俘虜嚴(yán)密看押起來并且安排喂食之后,扶蘇與嬴騏相互道了別。

  即便自信已經(jīng)無人能追趕上自己的獵獲,嬴騏還是打算再繼續(xù)擴(kuò)大戰(zhàn)果。

  而扶蘇,自然要趁著野人之事還未傳揚(yáng)開來,先回咸陽將此事告知始皇帝。

  高進(jìn)等人還未回來,想必是仍然在外面找著自己,此前已經(jīng)讓嬴騏安排過人通知他們,此時也不必干等著。

  于是扶蘇喚來蚨,讓他領(lǐng)著十名騎士護(hù)衛(wèi),一行就跟著扶蘇向著咸陽出發(fā)了。

  處在國境以內(nèi),十名騎士完全足以保衛(wèi)扶蘇的安全了。即便再有野人來襲,也不可能是這十名甲胄齊備的騎士對手。

  雖然距離不近,全員精騎的隊(duì)伍還是趕在日落之前通過了咸陽城門。這次,扶蘇當(dāng)然不敢再讓踏云撒開蹄子狂奔了。

  一人一馬都不無遺憾。

  扶蘇進(jìn)宮自然不需要傳喚,并且在他遇刺之后,始皇特命,長公子可以有五人以下護(hù)衛(wèi)一同進(jìn)宮。

  于是扶蘇隨意點(diǎn)了五人隨自己入宮,其余人等自然被他打發(fā)先行回府。

  到了章臺宮前殿門口,五人就不能隨扶蘇進(jìn)去了。就連他自己也必須要摘下佩劍,得了始皇同意后才能入內(nèi)。

  進(jìn)得殿中,始皇果然一如往常在批閱奏章,扶蘇快步上前,拜道:“兒扶蘇,見過父王?!?p>  嬴政隨意擺手,讓扶蘇坐下,等自己看完這一冊再說。

  扶蘇依言坐下,打眼望去,始皇身周依然是如山的奏折,只是不知為何不見了幾乎從未離開過始皇的趙高?

  疑竇方起,便見趙高從殿外邁步而入。扶蘇啞然失笑,這人還真經(jīng)不起念叨。

  趙高入內(nèi)看見扶蘇,本就凝重的面色突然一滯,看得一直觀察著他的扶蘇心中大為疑惑。

  始皇此時放下竹簡,對著趙高道:“別愣著,如何了?”

  趙高如夢方醒,應(yīng)了一聲,快步走到始皇面前,俯身耳語。

  嬴政阻止了趙高耳語,“扶蘇就在這兒,也說給他聽?!?p>  此事與自己有關(guān)?扶蘇心中疑惑更重,能有什么事情是與自己有關(guān),趙高卻不愿當(dāng)著自己面說的?這貨想要秘奏讒言?

  “唯?!笔蓟实郯l(fā)話,趙高自然不敢反駁?!叭涨按虤⒎鎏K公子的幕后之人現(xiàn)已查明。奴方才奉王命前去與那位對質(zhì),那位……也已承認(rèn)了?!?p>  扶蘇長身而起,正要再問,卻聽始皇道:“扶蘇,你母親待你如何?”

  為什么問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

  扶蘇不解其意,卻只能壓下嘴邊的問話,躬身回答:“母親對扶蘇,恩重如山。扶蘇萬死不足以報之。”

  嬴政聽了,大笑不止,笑聲中卻有讓扶蘇甚覺惶惑的悲涼。

  如此雄才偉略的始皇帝,居然也會給人以悲涼之感?

  趙高更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邊哭邊磕頭不止,不停大呼自己有罪。

  嬴政制止住趙高,“起來吧,此事錯不在你?!?p>  趙高不敢違拗,依言起身,仍是以衣袖掩面而泣。

  扶蘇被這一景象搞得大為不安,難道這件事竟然與華陽夫人有關(guān)?

  不可能!扶蘇立刻自己否決了這種荒謬的猜測,先不論母親對自己從來恩重,若說自己的身死對誰的損失最大,無疑就是華陽夫人。

  “孤問你?!笔蓟蚀箚枺鎏K即便心中再為翻江倒海,依然只能躬身聽詢,“若有一日,你的母親要?dú)⒛?,你會如何??p>  扶蘇睜大雙眼,胸中如萬鼓齊振,難道真的是華陽夫人!

  “孤問你話!答!”嬴政見扶蘇久久不言,竟動了罕見的大怒,將手中的竹簡劈手砸來。

  竹簡在始皇憤怒一擲下,失了準(zhǔn)頭,沒有命中扶蘇,卻也把他驚出一身冷汗。

  扶蘇只好再拜,咬牙道:“即便母親真的想要?dú)⑽?,我也只能……只能躲她遠(yuǎn)一些而已了?!?p>  嬴政聽聞此話,方才勃發(fā)的怒氣突然收斂,嘆了口氣,“是啊,還能如何呢?難道還能真的殺了她嗎?那畢竟是孤的母后啊!”

  趙太后!

  扶蘇心下雪亮,又突然放松了一口氣,不是母親華陽夫人就好。

  如果是趙太后行事,那么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兇手為何能夠在深宮之中安排刺殺,為何能讓一個身居高位、即將頤養(yǎng)天年的老貂珰甘愿為其身死,為何能讓趙高對此諱莫如深。

  隨即,扶蘇稍稍抬頭,看向那個一直給人以無缺之感的身影,突然對始皇帝有了一些自己都覺得難以言表的,同情。

  此刻,這位始皇帝再也不是那個與自己相隔兩千年時光的偉岸背影,也不是那把時刻懸在自己頭上的達(dá)摩克里斯之劍。

  此刻,只有此刻,扶蘇所面對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也會悲傷、會痛恨、會震怒的,人。

  始皇帝統(tǒng)一六國之后,拒絕承認(rèn)自己也有情緒,從禮法、律條、制度上將自己從人類這個群體中摘出,置于一個與神等同,甚至猶有超越的存在。

  而無論當(dāng)世還是后世之人,目睹他的豐功偉績,也會被那萬丈光芒遮蔽視野,無不將其視為神明。

  人們或是主動,或是被迫,都漸漸忘記了,如此的始皇帝,在面臨至親背叛的時候,也只是一個無助的凡人而已了。

  世人都以為始皇囚禁母后,是為了懲罰她。

  他們錯了。始皇所做的只是為了遠(yuǎn)遠(yuǎn)躲開而已,他只是無法面對那個對親生兒子舉起屠刀的母親而已。

  無意間觸碰到始皇血肉的扶蘇,從此時開始,才真正將自己放在了始皇兒子的位置上。這有仍有血肉的人,才能夠被視為父親吧。

  “你以為,孤該當(dāng)如何做?”

  扶蘇大驚看去,始皇竟然的確是在問自己?

  “說吧,無妨?!辟v地閉上眼睛。雖然第一次得到趙高匯報后,他就已經(jīng)在心里斷定此事必然是母后所為,但是當(dāng)最后一絲僥幸也被打破之后,嬴政心灰已極。

  母后啊,你就當(dāng)真為了那兩個賤種,如此恨孤嗎?

  那個與自己在敵國相依為命的母親呢?那個為了讓兒子能夠脫身,不惜身陷囹圄的母親呢?

  從什么時候開始,血脈相連的兩人,竟成了生死不共的仇敵呢?

  嬴政第一次感覺到了徹底的無力感,甚至將此事的處理方略交給了扶蘇決斷。

  只是片刻,嬴政就從這種無力的情緒中振作了起來,嗤笑那個所謂的母后,也嗤笑著竟然會放縱情緒的自己,正要下令,卻聽扶蘇竟然真的膽敢開口。

  “兒請父王,迎太后重歸甘泉宮?!?p>  嬴政又一次為這個兒子驚訝了,一向給人優(yōu)柔寡斷、意氣用事的扶蘇,竟然能夠做出與自己相同的判斷?

  或許是誤打誤撞?嬴政決定要問清扶蘇做此決斷的原因,“為何太后要?dú)⒛悖惴炊鵀槠淝笄???p>  “大昭欲要統(tǒng)一天下,需以孝義為先。如果父王自己都做不到孝順太后,如何能讓國人以為榜樣,為國死戰(zhàn)呢?

  并且,大昭要完成連橫,就要讓他國見識到父王能夠以德報怨的胸襟。如果父王連企圖殺害自己的人都可以赦免,那還有什么不能原諒的呢?

  另外,趙太后之所以能夠遠(yuǎn)居蘄年而能命人殺扶蘇,是因?yàn)樗腥丝捎茫译y以監(jiān)管。將其迎回甘泉,可以趁機(jī)斬除她的羽翼,也方便就近監(jiān)管?!?p>  “準(zhǔn)?!辟牢奎c(diǎn)頭,“趙高?!?p>  趙高應(yīng)聲領(lǐng)命,嬴政又道:“擬詔,趙太后……年老體弱,若仍久居蘄年宮,不便孤隨時侍奉,即便違背母后之愿,孤也只有請?zhí)髲?fù)歸甘泉宮。”

  這是將流放太后的原因歸結(jié)于趙太后自身的意愿了,這是給雙方都留一個臺階,眾人當(dāng)然對此心知肚明。

  趙高領(lǐng)命,剛要躬身退下,卻聽始皇又下一詔,“另擬詔,公子扶蘇,孝悌恭謹(jǐn),輔國諫言多有殊勛,封承國君?!?p>  承國君!扶蘇與趙高心中俱是大震。

  即便是沒有直接將其立為太子,然而此詔一出,天下人都會知曉,扶蘇距離那個金色的位置……

  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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