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半刻也不停歇,急急趕路,待得月升之時(shí)已抵達(dá)獨(dú)矗山腳下。
雖日頭已落,氣溫卻不降反升,起馬之人皆不住擦拭汗水,馬兒也喘息漸粗,腳力也見弱。
小遙馭馬行至馬車旁,稟道:“四皇子,落兒郡主可還撐得???”
“我沒事,只是方才睡著了,一直被夢所擾。你們只管趕路,你不用擔(dān)心我?!避噹麅?nèi)端落兒的聲音,較之平日竟更氣弱幾分。
越致霄撩簾看了一眼,見了外面去的情景,不由皺眉。這獨(dú)矗山附近的酷熱他們來時(shí)已經(jīng)體會過了,此次匆忙趕路,惡劣的感受更是加倍的,雖說要借著夜晚走過此地最好,可若馬兒撐不住了,反而得不償失。
越致霄下令休息片刻,眾人取出備好的水,人馬都飲了一些,正待繼續(xù)趕路,一侍衛(wèi)忽然伏地聽了片刻,起身急道:“四皇子,有人追來了,就在數(shù)里之外了,聽聲音來人應(yīng)有數(shù)百之眾!”
獨(dú)矗山人跡罕至,一下出現(xiàn)這么多人,必定是來追擊他們的,不作他想。
眾人皆驚,他們雖個(gè)個(gè)都是高手,可只有二十余人,人數(shù)太多懸殊,且汲霍遣來追擊之人必定都是精銳好手,硬碰硬絕無勝算。
此事大大出乎越致霄意料,他們以為,汲霍查明此事至少要一天半天,且難以猜出這一路徑,到時(shí)已行出數(shù)百里,就算想追也難了,孰料汲霍竟已追了上來。
眼下不是驚訝的時(shí)候,越致霄心念電轉(zhuǎn),一咬牙,拔下發(fā)簪往拉著車廂的馬屁股上一刺,馬兒疼痛不已,嘶鳴一聲,沿著大道狂奔而去。
眾人不解,驚道:“四皇子?”
“但愿能把他們引開。”越致霄牽過自己先前騎的馬,拉了端落兒上馬,命令道,“立刻進(jìn)山躲避,最后一人將蹄印掃清?!?p> 眾人得令,立刻驅(qū)馬向奔入山中,尋了一處山洞躲避。
汲霍率五百騎兵一路狂追,所乘坐騎是特選的可耐酷熱、腳力雄健的良駒,果然追了不到一日便遙聞前方傳來嘶鳴之聲,一人喜道:“陛下,是馬嘶聲,一定是他們?!?p> 眾人不過須臾之間便抵達(dá)獨(dú)矗山腳下,汲霍感到胸口有一股強(qiáng)烈地氣息在翻涌,揮舞著馬鞭的手放了下來,拉緊韁繩。
大部隊(duì)見狀也跟著停了下來??汕浦厣系能囖H,眾人都暗暗心焦,眼看就要追上了,怎么忽然停了下來?
方才說話那人駕馬上前,探問道:“國主,不追了?”
汲霍并不理會,跳下馬來,在周圍細(xì)看了一番,又見前行的車轍都有伴有血漬。他微微一笑,抬眼就見風(fēng)過云開,皎潔的月光灑在高聳入云的獨(dú)矗山上,汲霍胸口那團(tuán)氣息翻江倒海,他從未如此強(qiáng)烈地感受到魔神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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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落兒一路狂奔,身后卻始終有個(gè)黑影緊緊相隨,她不斷地呼喊“救命”,卻是徒勞,眼前一切都是霧蒙蒙的,偶爾能聽到“落兒、落兒”的呼喚,那是越致霄的聲音。
她驚喜萬分,呼喚著“致霄”向聲音來處奔跑,可那聲音卻越來越弱,終至消失。
她無限茫然,她不知道這是哪里,自己將奔往何處,只知道大霧之下籠罩的是一片無垠的潔白,她無數(shù)次夢中在此地奔逃,只能盼望那屢屢喚醒自己的聲音再度出現(xiàn)。
卻忽得周圍一切都變得熾熱通紅,似有烈火將一切焚燒。
她渾身燥熱難忍,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她不想放棄,可終于還是跑不動(dòng)了,跌倒在地。
端落兒終于絕望了,閉上雙眼,等著那團(tuán)黑影將自己吞沒。
“左夕!左夕!”
那個(gè)聲音終于出現(xiàn)了,端落兒驚喜萬分,睜眼,卻仍是夢中的景象,以往她聽到這個(gè)聲音便能醒來了,她緊緊閉了眼,再度睜開,卻仍是火光忽明忽滅。
“你到底是誰?是來救我的嗎?”她喊道,“我不要在這里,我要醒過來,我要回去!”
那聲音道:“離開這里,快離開。”
一陣猛烈的氣流來襲,紅光滅了下去,端落兒再度睜眼,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她恍惚片刻不知是否仍身處夢境,聞到了屬于越致霄的氣息,才意識到自己終于醒來,正靠在他的懷中。
“致霄,我有沒有說夢話?剛我才又做了那個(gè)夢。我記得你說過小的時(shí)候也常做這種夢的,剛才我真的以為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說話間,下意識地去抓越致霄的手,在這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被他攥緊,感受他的力道,她才能覺得安全。
越致霄道:“你說,我在聽著?!?p> 縱使強(qiáng)撐著也掩飾不住他氣息的微弱,端落兒試著他的手很涼,心覺不妙,急道:“你怎么了?”
越致霄道:“沒事?!?p> “致霄……,”端落兒潸然淚下,“我們離開這,馬上走!被抓住也好,怎樣都好,只要他們肯救你,怎樣都可以!”
“落兒。”越致霄努力抬起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你不是說過,與我相伴哪怕只剩半刻也好……,你要食言嗎?”
“不,不是的……”
越致霄搖頭道:“我不會乞求他們救我的,從落兒你決定嫁到這里來的那一刻,就決定了,我們都不是那樣的人……”
端落兒泣不成聲:“我,我只想你活著……”
“唯一的遺憾就是現(xiàn)在太黑看不到你?!痹街孪瞿﹃鵀樗寥パ蹨I,“繼續(xù)說你的夢吧,我真的很想聽。你知道嗎,雖然那曾是童年陰影,可卻讓我與你有了一層特殊的羈絆……”
卻在此時(shí)有腳步聲傳來,火光漸亮。來人是汲霍的追兵。兩人被押入另一處山洞之中。
汲霍冷冷地掃他們一眼,道:“將四皇子送回驤應(yīng)?!?p> 越致霄道:“我不會跟你走的?!?p> 他的聲音很是細(xì)弱,汲霍心中訝異,擺了擺手,身后的侍衛(wèi)便將五花大綁的小遙以及那十幾名侍衛(wèi)押了過來。
汲霍道:“這些人護(hù)主不力,將二位蠱惑至此,我是不會怪罪二位的。若是四皇子同意,我便送二位回驤應(yīng),為二位治養(yǎng)身體。至于這些人,我雖氣憤他們所為,但畢竟不是我居失人,如何發(fā)落還由四皇子說了算?!?p> 越致霄掃視他們一眼,道:“你們害怕嗎?”
眾人雖被捂了嘴,強(qiáng)按著頭,卻都梗著脖子搖頭,堅(jiān)定而決絕。
“國主如此寬厚,今日我選擇留下,待越國大勢過了,想必國主會保我余生榮華?!?p> 越致霄此言一出,汲霍嘴角微微一抬,越國眾人皆色變,只有端落兒靜靜望著他,眼中充滿無盡的悲傷與痛楚。
越致霄知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一時(shí)百感交集,終歸于暢懷之感,竟生出幾分氣力來,朗聲道:“可惜我只能拒絕國主此番美意了。于國于天下,一人之死輕如鴻毛,但求無愧于心而已。”
汲霍道:“四皇子果然有骨氣……”
“哥!”
一聲尖叫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