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辰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憂心忡忡地道:“他們來的好快!”
葉七姑從艙中探頭望去,只見一艘大船,風(fēng)漲滿帆,乘風(fēng)破浪,在霧靄中急駛而來?!敖瓗熤叮阏f的他們,到底是誰?”
辰兒苦笑道:“自然是林氏兄弟,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葉七姑不以為然,道:“你又未看見他們,怎知不會另有其人?”
辰兒道:“再過片刻,他們便會追至,到時(shí)自有分曉?!?p> 殷若云滿臉驚憂,問道:“江師侄,可有退敵之策?”
辰兒心念電轉(zhuǎn),有頃方道:“難有萬全之策,只好賭一賭運(yùn)氣了?!彼D(zhuǎn)頭望著陸屏風(fēng),道:“陸師叔,你快將我們在小鎮(zhèn)買的書拿出來?!?p> 陸屏風(fēng)依言拿出幾本與“驚煙秘笈”仿佛相似的書來。辰兒接過,道:“剛才沒有用上,不想竟然是為現(xiàn)在準(zhǔn)備的?!?p> 等他們這里計(jì)劃已定,準(zhǔn)備妥當(dāng),大船已駛到不足十丈之遙了。船首并肩立著一老三少。他們是林氏兄弟,還有一個(gè)劍眉星目,風(fēng)姿綽綽的青年,與一個(gè)圓面白須,大腹便便但目光炯炯的老者。
“哈哈哈,想不到這‘驚煙秘笈’,竟有如此魔力,令林氏兄弟去而復(fù)返不說,申無敗也眼巴巴趕來了。更有趣的是,連江湖中人人不齒的老淫賊也到了。”隨著話音,辰兒與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從船艙中走了出來。
林氏兄弟一見那老者,目中都露出一絲驚懼之色,低聲對申無敗說了些什么。
江小辰望著布云子,笑道:“老怪物,你的傷好了么?上次你中了他人奸計(jì),偷雞不著反蝕把米,怎么這么快就忘了教訓(xùn)?”
申無敗和布云子都聽得一驚。陰森森地笑著,布云子道:“人人都說江小辰牙尖嘴利,果然不假!只是不知道除了嘴上功夫了得之外,手上功夫如何?”
辰兒嘻嘻一笑:“要不要試試?”
此時(shí)兩船相距不過五丈,林氏兄弟命人落帆,船速馬上銳減,但余勢未衰,又沖近兩丈。以此三丈距離,憑申無敗與布云子的武功,踏水凌波,一掠而至,應(yīng)非難事。
辰兒從懷中摸出個(gè)綠尼包裹打開,然后拿出一本絹書在手,晃了晃,對申無敗道:“申公子,你這‘驚煙秘笈’,到底是真是假?怎地在下看不明白。”
申無敗今日一身寶藍(lán)綢長衫,腳下一雙黑緞快靴,手中玉簫輕握,一雙俊目,顧盼之間神采飛揚(yáng)。佇立船頭,衣衫獵獵,恍若玉樹臨風(fēng),掩不住一副鶴立雞群的絕世風(fēng)標(biāo)。
聞言,他微蹙雙眉,淡淡的道:“是真是假,于江公子都不重要。只要江公子交出秘笈,便一切好說。不然,貴船之人,個(gè)個(gè)都要死于非命!”
辰兒撇撇嘴,冷笑道:“若你不要這‘驚煙秘笈’,大可上來試試?!?p> 申無敗冷笑道:“秘笈固然重要,能除掉江小辰這個(gè)心腹大患,就算犧牲這本‘驚煙秘笈’,也是物超所值?!?p> 辰兒一笑:“若能兩全其美,豈不更妙?”
申無敗忍不住笑了,道:“當(dāng)然最好不過。”
辰兒悠然道:“你莫忘了,在極樂島,老子曾在潭里呆了半月。不但呆了半月,還請了幫手來,差點(diǎn)要了你狗命!這水上嘛,足下是萬萬斗不過我的。小心些,莫讓我弄死了喂王八!”
申無敗的目光不再篤定,他深吸一口氣,道:“除不掉你,除掉華山派也是一樣?!?p> 辰兒不屑地望著他,傲然道:“長春寨中,你與陰柔、小高、小老頭卑鄙無恥,聯(lián)手偷襲我一個(gè),尚且功敗垂成?,F(xiàn)在,憑你一個(gè)人,想在我面前撒野,真是不自量力!”
聞言,見申無敗并不反駁,布云子與林氏兄弟,都是吃了一驚。他們感到難以置信,但隨后申無敗的話,又令他們不得不信。一信之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申無敗目中已有怒意,他冷嗞嗞地道:“上次讓你僥幸逃脫,今日你就絕不會那么走運(yùn)了?!?p> 辰兒“呸”了一聲,道:“在下運(yùn)氣一向很好。只是閣下慣是裝腔作勢,讓人一見就生厭惡。讓我和你動手,那是抬舉你了?!笔滞搩?nèi)一指,道:“待我去請一位朋友,這位朋友在‘諸神殿’里,專事殺豬打狗的職業(yè),讓他來和你玩玩,可是般配得很!”
布云子陡聞“諸神殿”三字,渾身一震。眨眼之間,辰兒已從艙中領(lǐng)出一個(gè)黑面虬髯的大漢來。
大漢一出船艙,就大聲嚷嚷:“狗東西在哪兒?狗東西在哪兒?”一眼望見申無敗等,伸手一指道:“江小哥說的,是你們嗎?在下專司殺豬殺狗……”一拍大腿,哈哈笑道:“懂了,懂了!一定是你們喪盡天良,豬狗不如,要不江小哥怎會讓我動手!”
申無敗等聽他胡言亂語一席話,氣得臉色大變血往上涌。不獨(dú)他與林氏兄弟、布云子四人義憤填膺,就連身后的十幾個(gè)黑衣大漢,也一個(gè)個(gè)怒形于色。
申無敗略一沉吟,道:“‘青蓮會’與‘諸神殿’素?zé)o冤仇,閣下如果強(qiáng)出頭,于江湖道義,多有不合?!?p> 黑漢子哈哈狂笑,戟指道:“你娃娃懂什么?‘諸神殿’與‘青蓮會’素?zé)o冤仇,但‘青蓮會’與‘青衣社’同氣連枝,‘青衣社’與‘諸神殿’卻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申無敗悚然一驚,“青衣社”與“青蓮會”互通款曲,江湖之中,可說無人知曉。而對“青衣社”,連他自己也知之甚少?!扒嘁律纭迸c“諸神殿”有仇,有什么仇,他更是不得而知。
傲然一笑,他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領(lǐng)教領(lǐng)教‘諸神殿’的絕學(xué)了!”
“好!你小子膽子不小,死到臨頭,尚不肯夾起尾巴來!”黑漢子又是一陣暴笑,笑得虬髯亂顫。笑聲之中,他驀地一晃,有如一抹輕煙,電光火石之瞬間,已撲到對方跟前。
其速之快,有如奔芒怒電。申無敗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對方已然卷至。心下駭然,玉蕭一聲銳鳴,他竟不理會對方襲來的漫天爪影,直點(diǎn)他丹田要穴,其勢迅捷威猛,出招之老到狠辣詭異兇悍,竟不讓對方分毫。
黑影一驚,身形如電如煙,驀地飄至對方左側(cè),轟然一拳擊出,沛然無儔的勁道,震得申無敗玉簫一抖。忙手腕一振,腳下移步,他從側(cè)里一簫遞出,點(diǎn)向黑漢子肩頭。
黑漢子沒想到他武功竟然如此了得,心中一震再震。驚險(xiǎn)萬狀中,長袖一抖,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不知何時(shí)已到手中。白虹一展,颼颼颼三劍連出,封住對方來勢。驀然變刺為削,身如鬼魅,劍勢如虹電掣雷鞭,離挺攖而上的玉簫,已不過一寸之遙。
申無敗臉色鐵青,目中冷芒如電,他從容不迫地往后一錯(cuò),在間不容發(fā)的瞬間,一掌拍向?qū)Ψ角靶?。與此同時(shí),身形驟展,隨即詭異難測地急步欺進(jìn),玉簫從下往上直撩向?qū)Ψ叫「骨靶兀?p> 黑漢子瞧得其準(zhǔn),無暇細(xì)想,劍若霹靂,順著玉簫,厲烈地刺向?qū)Ψ绞滞?。而對對方離胸不過一尺的怒掌,恍若未見。
申無敗心中狂喜,見有機(jī)可乘,鋼牙一銼,攻勢如故。與此同時(shí),手腕一翻,玉簫反拍攻來的劍脊。如此一來,他縱使不能擊落對方手中長劍,也必能將其劍勢一阻。就這一阻的瞬間,已足夠他的掌力從容傷敵了。
誰知對方就在玉簫與長劍一觸未觸之剎那,陡然劍勢一變,柔滑如帶,順玉簫而上,寒光閃閃的劍尖,瞬時(shí)已至虎口,森森劍氣令他疼痛難忍,手中玉簫險(xiǎn)些脫手。心中一凜,此時(shí)他的手掌已堪堪擊到對方衣襟,不忍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心一橫,他傾盡全力的一掌,挾雷霆萬鈞之勢仍攻擊如故!
拼著手腕受傷,他也要立斃對方于掌下。卻不料肘節(jié)生變,一道白光突然自對方口中射出,直射他的眉心……
迫不得已,他慌忙把頭一側(cè),白光擦著鼻子掠過。就這一側(cè)的功夫,手下不由一慢,黑漢子在這間不容發(fā)的剎那,突然一劍擲出,同時(shí)身形如風(fēng)中絮葉,飄落兩尺之外,身形急旋有如陀螺,“啪啪”“卟通”連響,甲板上的黑衣大漢只覺眼花繚亂間,已有三人挨了耳光,四人被摔進(jìn)河中。
這幾下交手,當(dāng)真如奔雷逸電,迅猛無比。一剎那之間,黑衣人連攻八招,招招凌猛霸道詭異歹毒。申無敗臨危不亂一一化解。攻是攻的靈俐無比,避也避得詭詐之極!
最后一招,連布云子都認(rèn)為黑漢子避無可避了,誰知他竟有奇兵,從口中射出一枚暗器,更于萬分危急之時(shí),擲出長劍刺向?qū)Ψ?。殊非申無敗變招奇快,恐怕已中他毒手。饒是如此,一幅衣袖,也被利劍削去。虎口之間,隱約可見一點(diǎn)血痕,紅得醒目。此時(shí)他的手腕為劍氣所傷,應(yīng)該是疼痛入骨,若要握簫再戰(zhàn),很難得心應(yīng)手。
黑漢子在對方怒掌襲至一尺之遙,竟然不閃不避,當(dāng)時(shí)令他大出意外,以為他用的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但他奇怪,就算他刺中申無敗手掌,令他殘廢,但那含千鈞之力的一掌擊實(shí),縱然不死,也定令他身受重傷,不出兩招,申無敗絕對能取其性命。這么不劃算的買賣,“諸神殿”居然有人會做?
“彌無形!”當(dāng)他看見他在險(xiǎn)至毫巔之時(shí),避過申無敗一掌,他什么都明白了。只是他想不通,“彌無形”乃崆峒派鎮(zhèn)山至寶,“諸神殿”之人,怎么也會?!
此一戰(zhàn),除了他一人看了個(gè)明白,其他人,包括林氏兄弟,也是目不睱接,云里霧里,只是看得心驚肉跳,目瞪口呆而已。
又一陣粗曠的大笑響起,黑漢子不知何時(shí),已回到小船。笑罷,他指著申無敗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有些道行,不錯(cuò)!不錯(cuò)!”
申無敗臉上慢慢恢復(fù)了笑容,人也慢慢鎮(zhèn)定下來。淡淡的一笑,道:“‘諸神殿’武功果然不同凡響,只不知尊駕最后所用身法,叫什么名來著?”
嘿嘿干笑兩聲,黑漢子道:“你小子那一掌,勁道豐沛,我若不用‘彌無形’盡消你的掌力,就算不讓你擊中,便被你三分掌力所傷,恐怕此時(shí)已被你三拳兩腳,打翻在地了?!?p> 申無敗道:“好說。尊駕不是好好站在那里嗎?”
黑漢子大聲道:“正是。你小子莫要以為我這‘彌無形’,乃崆峒派獨(dú)有。你見過崆峒派有誰會此絕技?此‘彌無形’,非彼‘彌無形’,武學(xué)一道,萬法歸宗,宗宗歸一。許他崆峒派有此領(lǐng)悟,就不許我‘諸神殿’有此同悟么?”
申無敗冷笑一聲,蔑視道:“是么?‘諸神殿’武功,果然驚人!居然與崆峒派的絕學(xué),一模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諸神殿’偷了崆峒派的本事?!?p> 黑漢子哈哈笑道:“你小子懂個(gè)什么?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去看看,落水的四人,是不是中了‘銅槍鐵劍鎖骨手’?”
申無敗乍聽“銅槍鐵劍鎖骨手”七字,臉色倏變。他雙目寒芒奪奪,死死的盯著對方,一眨不眨。
黑漢子看著他,輕蔑一笑,道:“你那‘飄忽紫驚煙’,練得亂七八糟,不然的話,又怎會狼狽不堪,連衣袖都少了一截?”
聞言,申無敗面色又是一變,變得鐵青。
黑漢子接著道:“看你孺子可教,老子索性再告訴你,剛才老子刺中你虎口那一劍,有個(gè)名字叫‘虎魄寒冰劍’,它有兩種妙用,想不想聽聽?”
申無敗目中忽然有了笑意:“請講?!?p> 黑漢子一副得意非凡的驕狂樣子,唾沫橫飛地道:“好!看你小子聽話,便說你知道。這‘虎魄寒冰劍’,乃是出劍之人,將極陰極柔的內(nèi)力逼注劍身,出劍傷敵之時(shí),借與對方身體接觸,貫入對方體內(nèi)。一個(gè)時(shí)辰之后,可令對方如墜冰窟,僵手僵腳。兩個(gè)時(shí)辰之后,又身如火炙,酷熱難耐,歷半個(gè)時(shí)辰,復(fù)身寒如冰。如此反復(fù)幾次,終至神脫形衰,精疲力盡而死。”
申無敗冷冷盯著他,不為所動,一副目中無人高傲不羈的模樣,炯炯目光里滿是不屑,不言不語。
黑漢子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老子知道你小子定然不信!不過,你休想瞞我,你現(xiàn)在一定虎口周圍奇癢難忍,是不是?哈哈,你裝模作樣,老子卻知道你在唱空城計(jì)!”頓一頓,滿臉嚴(yán)肅的道:“你小子若還不信,摸摸你左十匹脅尖,再摸摸右七匹脅尖……”
申無敗此時(shí)虎口奇癢無比,聞言之下,不由自主伸手往脅尖摸去,黑漢子見他依言把手放在脅部,大聲道:“對了,就是這里,你按一下,是否有酸痛之感?是否氣血遲滯?對了,就在這兒,使勁!”申無敗情不自禁地使勁一按,黑漢子笑容滿面地道:“好!現(xiàn)在你深吸一口氣,試試將氣運(yùn)行至‘命門’,再從帶脈運(yùn)到‘神闕’,怎么樣,氣澀不暢,是不是?”
申無敗臉色終于變得死灰。
黑漢子又是一陣得意的大笑,道:“‘諸神殿’的武功,豈是你小子可以以管窺豹?哼!真是不知死活,有‘諸神殿’伸手的事情,也敢來尋霉頭!”
正當(dāng)他神氣活現(xiàn)盡情表演的時(shí)候,一個(gè)聲音從艙中傳來:“阿呆,夠了沒有?‘神仙宮’與‘諸神殿’素來交情不淺,你又何必在這兒難為一個(gè)后輩?”話聲中,一個(gè)四十余歲,面皮白凈的方臉錦袍漢子,自艙中走了出來。黑漢子一見,神色一整,執(zhí)禮甚恭,道:“木先生,這小子對咱‘諸神殿’不敬,小的只是讓他吃點(diǎn)苦頭?!?p> 木先生面浮不悅,道:“你這性子,我還不知?到哪里都想將你殺豬屠狗的本事,賣弄賣弄。啍!你也夠了,回艙歇歇去吧!”
阿呆不敢開口,躬身行了一禮,依言進(jìn)了艙中。
木先生望著申無敗,和藹可親地笑笑,道:“申公子果然人中之龍,比之兩位小莊公子,也是絲毫不差?!裣蓪m’后繼有人,可喜可賀!”
申無敗聽得云里霧里,不知所云。木然盯著他,淡然一笑道:“木先生取笑了?!?p> 木先生笑道:“申公子,你身上所中‘虎魄寒冰劍’的毒,包在木某身上。只是那‘驚煙秘笈’,江小友十分喜愛。可否看在下薄面,讓他借閱,限三日為限,三日期至,一定奉還,如何?”
申無敗冷冷地望著他,默然無語。
這時(shí)木先生身旁的江小辰冷笑兩聲,道:“不看也罷!”手一揚(yáng),將手中絹書往大船扔了過去。
誰知書到中途,力道已衰,看看就要下落,林東腳下一點(diǎn),急射而出。見他出手,布云子更不少待,去勢如電后發(fā)先至,手一抄,堪堪已將秘笈抓住。不料秘笈竟然一動,其速之快,疾逾流星,眨眼間往回急飛一尺,落入水中。
布云子已挨著絹書,正欲抄書入手,掠水回射,不想猝然生變,秘笈竟然回飛。眼看著秘笈已落水面,不及思索,只得勉強(qiáng)提起一口真氣,一把抓出。陡然水中浪花一閃,就在他將將抓住之時(shí),一柄利刀無聲無息疾削而至!
突然間,他只覺手指一涼,抓在手中的絹書竟往下沉,正自驚疑,驀見手掌血如泉涌,大驚失色,他一聲厲嘯,揮掌擊向水中,頓時(shí)驚濤乍起,浪涌如山,瓊脂碎玉潑滿天,煞是驚艷!
布云子一掌擊出,更不少待,腳在水面一點(diǎn),倏覺寒透心底,駭然色變,急忙往左一飄。然水上畢竟比不得陸上來去自如,就在他往左一飄之時(shí),白浪之中,隱約有一只爪影,電射而出,點(diǎn)中他的腳跟。
林東見他突然身形不穩(wěn),一個(gè)踉蹌,就要仆倒,忙伸手一帶,兩人聳身而上,落回船頭。
“卟通!”布云子竟然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再看他的右手,四個(gè)手指已然不知去向,斷處血流如注。
申無敗等皆不知情由,見他一掌拍出,雖已料到遭遇強(qiáng)敵,卻未見敵蹤。萬萬未曾想到,眾人中武功最高的布云子,會瞬間遭人重創(chuàng),而連敵人影子都未見到。
林東雖然離他最近,然他抄書之時(shí),急射的身形如乳燕掠波,正好將秘笈擋住。而秘笈之下,突然閃出的刀光,連他自己也只是驚鴻一瞥,以為眼花,其他之人,又怎能睹見?而那襲向他后腳跟的爪影,藉他一掌擊起的浪花遮掩,就更無從覺察了。
布云子武功雖高,然輕功非他擅長,比之申無敗,也自弱了兩分,這也難怪會讓對方輕易得手。退一步而言,就算申無敗,在對方出其不意攻擊不備之下,恐怕也難以幸免。只是以他的機(jī)智,秘笈突然滑出手中,異乎尋常的倒飛回去,可能有所警覺,不會再追。而對方之所以如此施為,也因知道以布云子的功力,兩丈之遙,一口氣打過來回,當(dāng)非難事。若能令他空中提氣,身形必然滯緩,那時(shí)若不掠水凌波,要想憑空射回船上,就千難萬難,絕非易事了。
果不其然,布云子不得已提氣追出兩尺,前力耗盡,身形自然下墜,不得已只有踏水凌波,借力再振。而就是他這一掠水再起,讓對方有機(jī)可乘,足能置之于死地!
木先生望著布云子,滿臉關(guān)切,問道:“前輩,傷得厲害么?”
聞言,布云子肺都要?dú)庹耍淮笈?,他厲聲道:“想不到‘諸神殿’盡是些霄小之輩!”
木先生樂呵呵地笑道:“前輩,以你的武功,有誰能奈何得了你?你說‘諸神殿’之人霄小行為,那勞駕你指出來,‘諸神殿’中誰人傷害了你?”
布云子氣得七竅生煙,坐在地上,竟然站不起來。聞言怒目圓睜,戟指罵道:“狗賊,你們暗箭傷人,卻有臉在這兒說風(fēng)涼話!”
木先生朗笑道:“前輩,你莫再胡言亂語。要知道‘諸神殿’有一門‘大力金剛爪’,厲害非常,專門醫(yī)治那些個(gè)胡說八道胡言亂語的傢伙!要是哪個(gè)不識趣的傢伙中了這‘大力金剛爪’,那才叫慘。三月之內(nèi),筋骨寸斷,足足要死三七二十一天,方才咽得了氣?!?p> 布云子、申無敗、林氏兄弟及一眾黑衣壯漢,聞言俱是吃了一驚。
木先生見他不語,呵呵笑道:“不過,如果那胡言亂語的傢伙肯乖乖聽話,碰巧木某人又心情很好的話,這‘大力金剛爪’,也并非沒得治?!?p> 心中一動,但當(dāng)著申無敗等人的面,布云子實(shí)在難以啟齒。臉上兇頑之色立時(shí)盡斂,望著對方的目光柔和了不少,竟隱約有一分兩分哀憐之色。
這時(shí),小船艙中走出一位頭戴緞帽,身著薄呢長衫的白須老者。老者望著木先生,清咳兩聲,道:“老二,怎么啰哩啰嗦的?顧著貪玩,倒把正事耽擱了?!?p> 木先生躬身道:“是,五叔。但孩兒欲走,后面那些個(gè)仁兄,卻是不肯?!?p> 五叔望著申無敗,聲音蒼老但中氣十足,皺眉道:“‘諸神殿’的人,閣下最好不要留難。小娃兒,就是你師父師伯在此,也要給老夫三分薄面?!?p> 申無敗眼看自己有傷在身,布云子又中了人家暗算,而對方卻是高手如云,如何還敢逞強(qiáng)?心中一團(tuán)亂麻,巴不得他們快去。聞言之下,順風(fēng)落蓬:“前輩之言極是。師父他老人家常常告誡晚輩,不可冒犯‘諸神殿’上下,前輩要走,晚輩又怎敢留難呢?”
五叔慈祥地笑笑,道:“甚好,甚好!”又回頭看著辰兒,笑道:“江小友快將秘笈撈上來,還給人家。”
辰兒答應(yīng)一聲,手一扯,竟從水中將秘笈扯了上來。布云子一見,方知那秘笈被一條細(xì)細(xì)的漁線牽著。難怪當(dāng)時(shí)他明明己抄在手中,秘笈竟然自行往后倒飛而回。
“還給你們!”辰兒一用力,秘笈直飛而來,大船眾人急忙閃避,竟無一人敢接?!鞍取钡囊宦暎伢怕湓诖^,水花四濺,眾人又是急忙躲避。
五叔見狀,笑容滿面,望著布云子,他誠摯地道:“幾位中了‘大力金剛爪’和‘銅槍鐵劍鎖骨手’的朋友,三月之內(nèi),‘諸神殿’必遣人替各位療治?!庇肿⒛可隉o敗,從懷中摸出一個(gè)瓶兒,問道:“這里有治‘虎魄寒冰劍’的解藥,申公子要是不要?”
申無敗冷冷一笑:“盛情心領(lǐng)了?!?p> 五叔將瓶兒揣好,關(guān)心地道:“你若需要,可隨時(shí)請你師父到‘諸神殿’來取。”
申無敗略一遲疑,道:“多謝?!?p> 五叔笑笑道:“那問你師父,范師伯好。老夫先走一步,失陪了。”
申無敗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半天也未說出。望著五叔進(jìn)艙的背影,最后干癟癟地道:“走好!”
五叔、辰兒、白發(fā)老者一起走進(jìn)艙中,小船駛?cè)虢募绷鳎俣润E然加快。
見三人進(jìn)來,殷若云、蕭三郎、陸屏風(fēng)俱是喜形于色。五叔揭下面具,卻是辰兒。白發(fā)老者則是溫良玉。而假辰兒卻是葉七姑。
辰兒怕對方前來搶奪秘笈,所以安排目前華山派武功最高的葉七姑扮成自已,再讓溫良玉從旁策應(yīng)。想來以二人之力,對方中無論誰襲來,都可抵擋一陣。而他自己,先扮阿呆、后扮五叔,中途也曾從船頭悄然入水,伏擊了布云子,用“大力金剛爪”,令他身受重創(chuàng),功力大減。
溫文爾雅的木先生,則是平素最愛文士打扮的陸屏風(fēng)喬裝改扮。
大家坐下,想起方才的驚心動魄、兇險(xiǎn)萬狀,兀自余悸未消。
江小辰從桌上拿起一個(gè)梨來,張口欲咬,卻被殷若云扯?。骸捌ひ膊幌鳎惺裁春贸??”從他手中接過,自己削了起來。
辰兒臉一紅,不自然地笑笑,道:“想不到姓申的武功竟至化境,若非我早有準(zhǔn)備,定被他一掌打死!饒是如此,也震得小侄五腑六臟翻江搗海。幸虧為著救師叔們,中午飯也忘了吃,不然一定吐得一塌糊涂?!?p> 葉七姑不以為然,笑道:“他還不是中了你的‘虎魄寒冰劍。這‘虎魄寒冰劍’當(dāng)真威力無比,江師侄是跟誰人所學(xué)?”
辰兒笑笑,道:“小侄唬那姓申的,葉師叔竟也信了。”
葉七姑訝然道:“那他怎么會虎口奇癢,脅尖酸痛,而‘命門’至‘神闕’氣血不暢呢?”
辰兒接過殷若云削好的梨,笑道:“乾十五這個(gè)名字,師叔當(dāng)不陌生吧?”
“采花**乾十五?”葉七姑驚得眼睛都直了。
點(diǎn)點(diǎn)頭,辰兒道:“正是。乾十五于養(yǎng)毒用毒,迷香迷藥,鉆研之精深,天下恐無二人。機(jī)緣巧合,小侄和他,曾共處幾月,蒙他傳授了些不傳之秘?!?p> 葉七姑不解:“這,又與‘虎魄寒冰劍’有何關(guān)系?”
“小侄在劍尖之上,抹了一種奇癢無比的藥末?!甭犓f完,殷若云問:“那他腰間氣血不暢,又是為何?”
辰兒嘻嘻一笑,詳細(xì)講解道:“人身之上,從命門至臍,又從臍復(fù)歸命門,有一條狀如束帶的脈,醫(yī)家稱之為帶脈。醫(yī)書記錄,帶脈有三穴,實(shí)則不然,應(yīng)該是七穴。五明穴,二暗穴,暗穴若隱若現(xiàn)。這些,常人絕難知曉……”
他話未說完,葉七姑恍然大悟,笑道:“你叫他按脅尖之處,便是常人不知的暗穴。他這一使勁,便等于自己點(diǎn)了自己的穴道?!?p> 辰兒高興地道:“正是?!?p> 眾人釋疑,都是興高彩烈,齊贊辰兒聰明。就連溫良玉,也不得不暗自欽佩。
蕭三郎皺起眉頭,意似不解地問:“既然申無敗與布云子都被制住,所剩林氏兄弟又非你對手,為何不乘勢掩殺,替三哥、四哥報(bào)仇?”
辰兒苦笑道:“申無敗只是氣血略有阻滯,于其武功,影響不過十之一二,動起手來,小侄和他,勝算各占一半。林氏兄弟加上其余黑衣人,還有七八個(gè)身手不弱的水手,就連布云子,拼起命來也不可小覷,若真打起來,師叔們又有傷在身,結(jié)果定是兇多吉少?!?p> 話音剛落,江小辰突然哈哈一笑,道:“小侄本想送申無敗幾?!俨×⑸琛∽庸砭?,竟然不要?!?p> 殷若云“撲嗤”笑出聲來:“哪有這樣的藥丸?”
辰兒笑道:“乾十五傳的藥方,我配了一付,搓了十七八丸?!?p> 葉七姑此時(shí)也興致高漲,淺笑道:“依我看,姓申的對你這‘百病立生丸’,心動不已。只是怕你使詐,方幾次隱忍未要。若你再多勸幾句,他怕是也上了當(dāng)?!?p> 搖搖頭,辰兒道:“申無敗機(jī)智詭詐,我若再勸,著了痕跡,立時(shí)便會被他看穿。只怕現(xiàn)在安靜下來,我們剛才那些把戲,他已識破。只那‘虎魄寒冰劍’,真?zhèn)我粫r(shí)難辯,倒令他不敢馬上追來。”
又行片刻,船靠岸邊。早有三輛馬車等候在此。三個(gè)車把式一見辰兒,忙涌了過來,喜笑顏開,內(nèi)中一個(gè)年輕的道:“爺,您終于來了。快上車。”
江小辰笑笑:“有事耽擱一下,害三位久等。”車把式忙回道:“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來了就好。”他們忙招呼大家上了馬車,自己坐上車轅,甩一個(gè)響鞭,馬兒撒開四蹄,的的往前跑去。
不久馬車到得靈官廟,辰兒聽得廟內(nèi)刀劍交戈之聲,不等廟門打開,身形一展,越墻而入。奔攏看時(shí),只見連三月與木、傅兩位大鏢頭,正圍著兩位灰衣人纏斗。仔細(xì)一看,他不由一愣,灰衣人竟是江河與江沙。
“咦!”他倆在此,哪吟雪、廖嬸、莊雨龍、木星君他們呢?
細(xì)看斗場,辰兒又驚得一聲輕呼。只見激斗中,江沙一柄長劍,矯若游龍,在連大鏢頭的一對“別離鉤”中,寒光閃閃左右翻飛。身法步法之妙,往往令木大鏢頭、傅大鏢頭防不勝防。左一劍右一劍,東一劍西一劍,劍勢飄忽,有如風(fēng)擺柳枝水送浮萍,經(jīng)常從出其不意的方位刺來,令三人窮于應(yīng)付。
對方三人之力,他獨(dú)擋其二有余。
此時(shí)華山派諸人已進(jìn)得廟來。葉七姑目注斗場,神色驚疑,道:“辰兒,怎么那姑娘的武功,和你竟似一路?”
辰兒開心地笑了:“原本就是一路。”
溫良玉道:“那姑娘所用身法,莫非便是‘魅影無形’?”
辰兒點(diǎn)頭贊道:“溫師叔好眼力!”
殷若云聽得滿頭霧水,問道:“江師侄,他們明明是男人,你們怎么說是姑娘呢?看他劍法,好像是‘和風(fēng)六劍’,但又有些不像?!?p> 辰兒樂呵呵地道:“殷師叔,難道姑娘家穿上男裝,就變成男人不成?這傢伙不知怎么跑到中原來了,偏偏又裝出個(gè)鴨公嗓子,連我都被她騙過了,倒真是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只是她腦瓜不靈,這好好的‘和風(fēng)六劍’,被她糟蹋得不成樣子!”
殷若云總算聽明白了,笑道:“你說她的劍法,是你教的?”
辰兒樂開了懷,笑道:“不錯(cuò)。只是她用起來輕靈有余,厚樸不足。不然,這場打斗,早就結(jié)束了?!?p> 溫良玉滿臉狐疑:“這么說,她是江師侄的徒弟?”
辰兒搖搖頭,哈哈大笑道:“溫師叔,她是小侄內(nèi)子。”
此言一出,華山派諸人聽得俱是目瞪口呆。而溫良玉驚訝之余,心中喜出望外,心道他既然娶妻,便再不會來糾纏師妹。壓在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他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這時(shí),只聽場中一位姑娘咯咯嬌笑,似嗔還嗲柔聲罵道:“死辰兒,還不來幫忙!”
辰兒身形一閃,已到她的身旁,一指彈開連三月襲來的“離別鉤”,笑道:“三位仁兄,在下江小辰,望三位看我薄面,就此罷手?!?p> 連、木、傅三人聞言,躍至一旁。連三月一拱手,道:“原來是江少俠,幸會!在下與尊夫人本無過節(jié),既然江少俠有命,敢不遵從?!?p> 三人從未見過辰兒真面目,前幾日相處,辰兒易容成李白果,聲音相貌都大相徑庭,又怎么會想到二者是同一個(gè)人。朱憐梅在一旁瞧得十分納悶,她悄悄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又搞什么鬼?”
辰兒笑道:“你才搞鬼。漂漂亮亮一張臉,非要弄個(gè)丑八怪模樣,還裝出一副鴨公嗓子,害得我?guī)状尉拐J(rèn)不出來。”向朱可蒂見過禮,回頭又瞪著朱憐梅:“還不快把臉上那些臟東西洗掉,讓師叔他們見到,以為我當(dāng)真娶不到老婆,找了個(gè)丑八怪?!?p> 連三月三人聽他說的滑稽,想笑也不敢笑。心想江湖傳言,姓江的詭計(jì)多端,他這樣瘋瘋癲癲,莫非有什么用意?心中焦急,只盼著李白果早點(diǎn)回來。
三人都覺得惟今之計(jì),先回房再說,以不變應(yīng)萬變。如果這些人心懷不軌,只好不等李白果,三十六計(jì),走為上策。心中計(jì)議已定,三人和辰兒他們打過招呼,回房去了。